第十六章龍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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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說何必那麽見外呢，”穎王繼續嬉皮笑臉，“擺宴就不用了，只不過吧，七哥最近手頭有點緊，妹子你最近風頭這麽盛，拉哥哥一把唄。”
嵐山心裏朝天翻了個大白眼，自己這位七哥可真不是一般的有才，旁人近來都趕著往自己府上送錢送禮巴結討好，他倒好，打生下來二十幾年都沒叫過幾聲妹妹，自己失蹤整整五年，也連問都不問一聲，這會見了，張嘴就是借錢！當真是皇帝家也有那麽幾門窮親戚，一個堂堂親王混到如今這副田地，叫人說他些什麽好！
“哎呦，這麽回事兒啊，”嵐山看著穎王的眼睛，並不真的相信他只是來打個秋風，“今兒早上珍妃送那一鬥珍珠和陛下賜的十枚金餅就送與七哥了。只是小妹要提醒一句，你那煉丹房，再煉下去，非得逼的你自己跳下去煉成丹藥不可。求仙一事，太過渺茫，古往今來哪有人真的成仙成神鑄就不死之身的，七哥還是腳踏實地娶個媳婦好生過日子吧。”
“嘖，怎麽說話吶！”穎王像是貓被踩中了尾巴，“我跟你說我出了一爐玉顏丹，倍兒好用，正想給你送去呢，再這麽聊天哥哥可給別人啦！”
嵐山嘆了口氣，也難為他，生在帝王家，被逼成這個樣子。“七哥留著給嫂子吃吧，小妹受用不起。”
“做人不能這麽自滿吶，別以為自己長的好看就沒有進步的空間了呦！不是，別急著走啊，這才一鬥珍珠十個金餅，我的親妹子你打發要飯的吶！這要是鮫珠也成，你這蚌珠……好歹再給點……別跑啊！”
步輦已經走出去好遠了，穎王依舊在原地跳腳大罵，只餘下步輦裏的嵐山公主，反覆咀嚼回味著他湊近了耳語的那句話。
“你們家打鐵的，在小皇帝手裏。”
這個穎王……
月黑風高。
王府西角門，一個披著黑灰色鬥篷的窈窕身影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其中。
王府靜鸞閣暗室內，脫掉鬥篷的女子露出脂粉未施的秀美面容，精致的五官如清水芙蓉美不勝收，只是眼底那一抹倦色掩飾不住。
“他的事，你怎麽知道的？”
穎王把茶盞輕輕擱在茶幾上，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本就打算接他們回來。”
“然後咱們的好侄兒就給了你一個驚喜，”穎王淡淡笑著，“既然不是什麽大事，何苦連夜跑到我這裏來。”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別的意思，”穎王端起茶壺，給嵐山也倒上了一碗茶，放在她面前，“自家兄妹，忠言逆耳，旁人不說，做哥哥的說不得還要唱這個黑臉。”
“哥哥還真是盡責啊，”嵐山手中茶碗捏得死緊，“為了妹子，醜角都唱了，真是讓人感動啊。”
穎王氣定神閑地看了看她骨節泛白的手，心裏忽然有些不忍。忽然覺得這個女子，和自己一樣可憐。
“嵐山，你亂了。”
嵐山猛地擡起頭，直直地瞪著他。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回來，”穎王端起茶抿了一口，“只是身負這樣大一個死穴，連我這窩在家裏煉丹的都看出來了，你還在這風口浪尖跳舞，你說合適嗎？”
嵐山看他的眼光有點變了，滿腔的怨憤和戒備漸漸軟化，平添了淡淡的疑惑：“你到底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天家無父子，先帝是靠逼宮篡位坐上皇位的，我們這侄兒也是你幫著兵諫坐上如今這個位置的。後宮爭寵，骨肉相殘，咱們都是從小看到現在的。至於你我二人，說是兄妹，其實各有其母，你在宮裏萬千寵愛，而我常年隨母親在道觀裏，長大後就開府了。見面，總共大約就是宮宴，春社，祭天，祭祖，碰面了隨大流兄友妹恭一下。後來你投入懷王一派，畢竟你們倆是一個媽生的……結果輸了。失蹤五年，後來又找到侄兒，殺回來，奪回了皇位……如今見面，是不是特別不習慣這麽和我說話？”
嵐山眼中依然有些防備，也不接話，只是繼續冷眼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穎王看著自己這個艷絕京師又權傾朝野的妹妹一臉強裝的鎮靜，實則像受傷小獸一般的脆弱神情，禁不住也莞爾一笑，笑得光華流轉，倒與嵐山有三分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顛倒眾生。“在鐵匠面前，不用這樣繃著吧？”
嵐山垂下眼睛，掩住自己眸中的神情：“哥哥懂得很吶，看來外界傳言你一心求仙問道，還想以童子之身得道飛升都是胡說八道了。”
“總得有個幌子不是，”穎王又抿了一口茶，“沒這個幌子，上次宮變被哢嚓的裏面就有我一個，都等不到這次。”
“那你拿這個幌子是在掩蓋什麽？”嵐山那雙美眸也銳利了起來，“你府上銀錢流動是不是有點太多，那麽多錢，不私藏甲兵謀圖造反，我是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去向。”
“我說為了一個女人，你信不信？”
“什麽女人，鮫珠做的還是紅寶做的，這麽燒錢？你去包十個頭牌，也不至於把封地的稅收花光了還欠一屁股債吧？”
“我只是想攢點兒錢，賣皇兄個好，哄他把我母親放出來。那段時間江北大旱，我把錢送上去，他一高興，已經點頭同意給我辦這事了，結果你們宮變把他砍了。”
嵐山臉上有微微的不自在：“啊，那我去和皇上說一聲，把季太妃送出來。按定例她本就該出來，你是親王，早就開府了，她自然不該被送到遙山上去。”
“那謝謝你了，”穎王笑笑，“放心吧，小皇帝不會把你們家鐵匠怎麽樣的，他也是年紀小，淘氣。”
嵐山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推到了穎王面前：“金屋藏嬌，還要奉養母親，你確實用錢的地方有些多。這幾顆紅寶你收著，是妹妹一片心意。”
“呦，準備了這麽多封口費，”穎王一把接過，掀開看了看成色，“你最近是真發了財了哈。”
嵐山的眉頭依舊隱隱鎖著：“最近風頭確實有點過，等皇上把我家鐵匠送出來，我就退了。”
“琉兒才幾歲，學了一肚子歪門邪道，可是真要治理國家哪裏成，那幾個宰輔老狐貍，叛軍打過來投降得肯定比誰都快。不如你上吧，真兵臨城下，一幫大老爺們兒未必及你。”
“叛軍？什麽叛軍？你哪裏來的消息？”
“我的妹子啊，”穎王擡起頭，和她對視，“還不知道嗎？咱們家祖墳，已經被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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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山心裏朝天翻了個大白眼，自己這位七哥可真不是一般的有才，旁人近來都趕著往自己府上送錢送禮巴結討好，他倒好，打生下來二十幾年都沒叫過幾聲妹妹，自己失蹤整整五年，也連問都不問一聲，這會見了，張嘴就是借錢！當真是皇帝家也有那麽幾門窮親戚，一個堂堂親王混到如今這副田地，叫人說他些什麽好！
“哎呦，這麽回事兒啊，”嵐山看著穎王的眼睛，並不真的相信他只是來打個秋風，“今兒早上珍妃送那一鬥珍珠和陛下賜的十枚金餅就送與七哥了。只是小妹要提醒一句，你那煉丹房，再煉下去，非得逼的你自己跳下去煉成丹藥不可。求仙一事，太過渺茫，古往今來哪有人真的成仙成神鑄就不死之身的，七哥還是腳踏實地娶個媳婦好生過日子吧。”
“嘖，怎麽說話吶！”穎王像是貓被踩中了尾巴，“我跟你說我出了一爐玉顏丹，倍兒好用，正想給你送去呢，再這麽聊天哥哥可給別人啦！”
嵐山嘆了口氣，也難為他，生在帝王家，被逼成這個樣子。“七哥留著給嫂子吃吧，小妹受用不起。”
“做人不能這麽自滿吶，別以為自己長的好看就沒有進步的空間了呦！不是，別急著走啊，這才一鬥珍珠十個金餅，我的親妹子你打發要飯的吶！這要是鮫珠也成，你這蚌珠……好歹再給點……別跑啊！”
步輦已經走出去好遠了，穎王依舊在原地跳腳大罵，只餘下步輦裏的嵐山公主，反覆咀嚼回味著他湊近了耳語的那句話。
“你們家打鐵的，在小皇帝手裏。”
這個穎王……
月黑風高。
王府西角門，一個披著黑灰色鬥篷的窈窕身影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其中。
王府靜鸞閣暗室內，脫掉鬥篷的女子露出脂粉未施的秀美面容，精致的五官如清水芙蓉美不勝收，只是眼底那一抹倦色掩飾不住。
“他的事，你怎麽知道的？”
穎王把茶盞輕輕擱在茶幾上，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本就打算接他們回來。”
“然後咱們的好侄兒就給了你一個驚喜，”穎王淡淡笑著，“既然不是什麽大事，何苦連夜跑到我這裏來。”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別的意思，”穎王端起茶壺，給嵐山也倒上了一碗茶，放在她面前，“自家兄妹，忠言逆耳，旁人不說，做哥哥的說不得還要唱這個黑臉。”
“哥哥還真是盡責啊，”嵐山手中茶碗捏得死緊，“為了妹子，醜角都唱了，真是讓人感動啊。”
穎王氣定神閑地看了看她骨節泛白的手，心裏忽然有些不忍。忽然覺得這個女子，和自己一樣可憐。
“嵐山，你亂了。”
嵐山猛地擡起頭，直直地瞪著他。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回來，”穎王端起茶抿了一口，“只是身負這樣大一個死穴，連我這窩在家裏煉丹的都看出來了，你還在這風口浪尖跳舞，你說合適嗎？”
嵐山看他的眼光有點變了，滿腔的怨憤和戒備漸漸軟化，平添了淡淡的疑惑：“你到底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天家無父子，先帝是靠逼宮篡位坐上皇位的，我們這侄兒也是你幫著兵諫坐上如今這個位置的。後宮爭寵，骨肉相殘，咱們都是從小看到現在的。至於你我二人，說是兄妹，其實各有其母，你在宮裏萬千寵愛，而我常年隨母親在道觀裏，長大後就開府了。見面，總共大約就是宮宴，春社，祭天，祭祖，碰面了隨大流兄友妹恭一下。後來你投入懷王一派，畢竟你們倆是一個媽生的……結果輸了。失蹤五年，後來又找到侄兒，殺回來，奪回了皇位……如今見面，是不是特別不習慣這麽和我說話？”
嵐山眼中依然有些防備，也不接話，只是繼續冷眼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穎王看著自己這個艷絕京師又權傾朝野的妹妹一臉強裝的鎮靜，實則像受傷小獸一般的脆弱神情，禁不住也莞爾一笑，笑得光華流轉，倒與嵐山有三分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顛倒眾生。“在鐵匠面前，不用這樣繃著吧？”
嵐山垂下眼睛，掩住自己眸中的神情：“哥哥懂得很吶，看來外界傳言你一心求仙問道，還想以童子之身得道飛升都是胡說八道了。”
“總得有個幌子不是，”穎王又抿了一口茶，“沒這個幌子，上次宮變被哢嚓的裏面就有我一個，都等不到這次。”
“那你拿這個幌子是在掩蓋什麽？”嵐山那雙美眸也銳利了起來，“你府上銀錢流動是不是有點太多，那麽多錢，不私藏甲兵謀圖造反，我是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去向。”
“我說為了一個女人，你信不信？”
“什麽女人，鮫珠做的還是紅寶做的，這麽燒錢？你去包十個頭牌，也不至於把封地的稅收花光了還欠一屁股債吧？”
“我只是想攢點兒錢，賣皇兄個好，哄他把我母親放出來。那段時間江北大旱，我把錢送上去，他一高興，已經點頭同意給我辦這事了，結果你們宮變把他砍了。”
嵐山臉上有微微的不自在：“啊，那我去和皇上說一聲，把季太妃送出來。按定例她本就該出來，你是親王，早就開府了，她自然不該被送到遙山上去。”
“那謝謝你了，”穎王笑笑，“放心吧，小皇帝不會把你們家鐵匠怎麽樣的，他也是年紀小，淘氣。”
嵐山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推到了穎王面前：“金屋藏嬌，還要奉養母親，你確實用錢的地方有些多。這幾顆紅寶你收著，是妹妹一片心意。”
“呦，準備了這麽多封口費，”穎王一把接過，掀開看了看成色，“你最近是真發了財了哈。”
嵐山的眉頭依舊隱隱鎖著：“最近風頭確實有點過，等皇上把我家鐵匠送出來，我就退了。”
“琉兒才幾歲，學了一肚子歪門邪道，可是真要治理國家哪裏成，那幾個宰輔老狐貍，叛軍打過來投降得肯定比誰都快。不如你上吧，真兵臨城下，一幫大老爺們兒未必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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