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噩夢, 在那個噩夢裏，我所愛的、所恨的人，都死了。最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沢田綱吉

噩夢。

沢田綱吉, 現今這個世界的太陽神, 用兩個字看似清單描寫地就概括了發生過的事情。

亞撒擡頭看了他一眼。

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詩句, 那是她以為都已經忘記的, 久遠的曾經, 課本上學到的東西。

‘少年不知愁滋味, 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嘗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這是當初辛棄疾寫的很著名的詞, 她也花費很長的時間背誦過，那會只是應付課業，卻從來沒有好好想過寓意。考完任務完成也就忘了, 不想竟然在這個當口忽然想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眼前青年模樣的俊朗神明, 在剛才一瞬間，露出了那種長大後接受現實的神態。

亞撒擡了擡手, 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 作為安慰。她的性情已經不適應去露出擔心的神態, 也就沒有勉強自己這麽做，但阿波羅接收到了她的意思, 嘴角彎了彎。

“沒有關系的, 已經過去很久了。”他拉過亞撒放下的手, 反手牽住她，也不講究地就挑了一個風景好的地方坐下, 隔著長袍，能夠感覺到帶些涼意的草叢和觸感，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遠方天海一線，算是個傾訴敘舊的好地方。“那個夢裏，我愛的人，最後變成了我所恨的人，然後她死了，最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他說著，定定看向了難得露出明顯錯愕神色的亞撒。

亞撒對上他的藍眸，脫口而出，“這不可能!”她從阿波羅的神情語氣立刻就明白阿波羅嘴裏的那個愛與恨的主人公是她，然而自從她決定放棄他們的情誼後，她直接就來到了這個世界，直到和被她親手推下時空之印，去到別的時空的阿波羅重逢。

若說是她失憶，這個可能性是很小的，至少就目前來說，亞撒不信。

三千世界如今可以對她出手或者擊殺她的可能尚有數人，但要說抹掉她記憶而讓她毫無所覺的，可能就只有青空而已，但是青空絕不會這麽做。

“那不是你，我知道。”阿波羅移開目光，因為回憶，讓他的神情顯得楞怔，“可是在夢中的話，哪怕再不合理，你都深陷其中，不會察覺出的。”

周公夢蝶，還是蝶夢周公。

夢境中的不合理，尤其是噩夢這種東西，大部分人都是醒來後才會後知後覺產生後怕、恐懼、匪夷所思這類情緒。

當然，說是這麽說，可是阿波羅說的，到底不是一個噩夢。可是阿波羅也清楚那不應該是一個世界，畢竟那其中和他相處的‘千尋’是假的。至於是不是幻境或者只是一個受了影響的真實的夢境，阿波羅也不得而知。唯一敢說的是在夢醒後夢中的感受是那樣的真實。

在夢境中，他和千尋依然是好好的青梅竹馬，他們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然後回到穿越前夕，之後就開始過正常的生活。

可是他們的感情沒有變，於是他們談著正常的戀愛，走過了初中，開始讀高中、大學。

作為情侶，他們也爭吵過，但最後總是不是綱吉先退一步；就是千尋先退一步，然後和好如初。

兩人不算磕磕碰碰地大學畢業，一個進了金融公司，一個則是做了部門經理。兩個人都很優秀，而這兩個白領又都屬於朝九晚五的好職位，是以他們的日常就閑置的很。

有人說，生活若沒有遠慮，就必有近憂。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綱吉和千尋的沖突開始多了，吵架後也越發地難以和好。

作為部門經理綱吉有很多的應酬，而他的優秀註定會有女人圍繞在他的身邊，但這無關緊要，因為綱吉從來不會去做對不起千尋的事情。

然而到底有女子因為綱吉的關系去惹怒千尋，千尋的手段自是了得，她本身就不是個受氣的人，可是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她總難免覺得煩躁，指責綱吉那些女人都是他惹來的麻煩，而綱吉的處理態度太軟、太和善，才會讓對方變本加厲。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綱吉天生就是個暖男，雖說立場和大是大非上很堅定，可是他並不擅長拒絕，尤其是冷硬地拒絕。

次數長了，千尋也就懶得吵了，只是愈發地冷談，甚至有時候看著有的女子糾纏綱吉，她竟就那樣冷眼旁觀著。

綱吉害怕了。

對，就是害怕，千尋態度的轉變讓他害怕，可他做不了什麽，只是增加次數地找千尋強調，若是有什麽不高興地發火也好，吵架也好，兩個人一定要相互坦誠，他甚至說，若是你不喜歡，我可以改，你討厭誰告訴我我立刻就斷。

能說出這樣的話到這個份上，綱吉是真的努力想要挽留了。

他是這拿到愛她。

但千尋都沒有這麽做。她沒有說她不喜歡綱吉什麽，也沒有說她討厭誰要綱吉如何。

就和銀魂世界的時候一樣，突然間，沒有征兆的，她就離開了綱吉。

決定這件事後，臨走前，對於綱吉的質問，她只是冷冷地說，有的事情，不是需要別人來告訴你怎麽做，你再去做的。別說的好像是我要逼你和誰斷，逼你去改變你自己。我沒這個興趣改造人。

我厭了。

千尋那樣說，然後不管綱吉怎麽懇求，她都沒有回頭，決絕地在綱吉的世界和生命中消失。

沢田綱吉和千尋，說到底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感情，愛會變成恨，情侶也會變成怨偶。無比的思念和痛苦之後，愛變成了恨。不管是綱吉還是千尋，都是如此。

兩個人其實都是高傲的，只是比起千尋將其表現在表面；綱吉的傲則是隱藏在骨子裏。懇求千尋留下，是他覺得他退到底線了。

而千尋呢，她則覺得綱吉了解他，說出那種‘你要我斷就斷’的話，一點誠意都沒有——你明明知道我的驕傲根本不會對你的行為指手畫腳。

若是能夠輕易就被搶走的戀人，不要也罷。

最終，她厭倦了、厭煩了。被愛慕綱吉的女人找麻煩，不論成功與否，都好像是蒼蠅一樣，煩的很。

這一切都是因為綱吉的不作為。

暖男不是中央空調，遺憾的是大部分時候就是兩個極端，沒有中間。

這段關系就這麽斷送了，而綱吉也慢慢地因為愛卻被拋棄，持續的愛變成了恨意，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也只是一點而已，因為明明被拋棄後，還要承認他依舊愛著對方，遠比恨對方來得辛苦。

從最開始希望千尋回來；妄想千尋後悔；到最後……恨意漸深。卑劣地希望對方離開了他過得不幸福。

結果突兀地，在他終於慢慢放下了這段過於年輕的感情後，他聽說，千尋死了。

具體怎麽死的，綱吉‘醒’後其實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之後的自己似乎也不正常了，明明知道千尋死了，他竟然反而到處去找千尋，然後別人就會拿奇怪的眼神看他。在夢中的時候他不明白，醒後回想這一段卻是悚然——他分明是不正常了。

之後夢境就記不太清了，反正最後是他醒了。

噩夢嗎……不如說，毛骨悚熱。

阿波羅慢慢地訴說了這個哪怕今日，重新提起都會讓他感到不詳的夢境，但其中的冷意卻因為其中的一位主角好好地在他身邊而減少很多。

“恨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希望對方不幸。哪怕夢中的我變得很多時候也不像是我，而我也沒有這個自覺……但是那些感覺太真切了。可對方真的離世也沒有讓人痛快的感覺。最後最深刻的感覺就是只剩下一個人，連個念想都沒有，太可怕了……”

“……”千尋深深地皺起眉頭，綱吉所說的夢境，讓她很難不去聯想當初她與前三世綱吉的交集。

不同的是那會兒千尋可沒有做夢的錯覺，裏面的一言一行，都是她自己。

她並沒有因為綱吉夢中對她的怨恨而有別的想法，反而是綱吉提醒了她，這些激烈的感情，她其實都經歷過，不過他們的位子倒轉，具體情況也不太一樣。或者說，她曾經的恨意更加的激烈也不為過。

只是後來……就慢慢淡忘了。時間……真是個好東西。治愈一切，也抹殺一切。不管你喜歡的，還是厭惡的。

“抱歉，千尋，我……”

“慎言，‘阿波羅’。”亞撒制止了阿波羅不自覺說出他們之前名字的行為。神明的約束總歸是比普通人要大，何況在這個世界，神明在世界規則面前恐怕除了壽命和能力外，就自由度上比遵從神明的人類都不如。好在如今阿波羅才是十二主神，所以只要她謹慎點也不會出大問題。“我以前也有過類似的夢境，做的比你的更久。”她頓了頓，“其實你也已經多少知道了一些不是嗎，之前？”

阿波羅回想起點點滴滴，尤其是曾經亞撒的斬魄刀所透露出的信息，猜到了什麽的他露出了有點不敢置信的神色。

“以後若是能到安全點的地方，我自是該說給你聽一聽。”亞撒的心中多少有了點猜測，青空給她的總體感官不壞，但那個青燭呢？不一定就沒有抱著算計什麽的打算。想到不確定性，比起青空，亞撒更願意相信阿波羅，可是這個世界不管做什麽事都伸不出手。“如今的我已經可以做到隨時打開時空之印。你暫時在大地上跟著我修煉吧，阿波羅。時機差不多了，我就帶你離開。”

綱吉訴說的夢境讓千尋有所警覺，醒過來的是夢境，醒不過來的就不是夢境，會永遠沈溺在那個世界，並且把夢境當成真實，然後死亡。

哪怕不與綱吉成為情侶，千尋都抱著一種責任心，不會想讓綱吉就夭折在時空之中，連自己的世界都回不去。

神格碎片她勢必收集，而就綱吉可能遭遇的危險，千尋決定改變原本的計劃，在去下個世界後，若是沒有規則太大的束縛，就和綱吉適當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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