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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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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音落畢,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尷尬。

沈宴手上的動作在過程中明顯一頓,擰眉看了她一眼,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頭慕久說完後就意識到自己失言, 手裏杯子上的溫度一下子躥上來,燒得她耳根脹熱, 面上只好慢吞吞地低下頭,掩唇輕咳了兩聲,裝作自己被巧克力嗆著了,無事發生。

沈宴看她這副心虛的樣子, 本來就不打算開口回應什麽,只是看不出喜怒地哼笑了聲,當自己沒聽見。

但他們倆心照不宣地把這話揭過去之後, 一旁的那個調酒師倒是看好戲地笑出了聲, 道:“還有這打算啊,難怪老板給你喝這個。”

慕久猶豫地擡頭看他一眼,又看看自己杯子裏的巧克力,沒明白他的意思:“巧克力怎麽了?”

對方促狹地一眨眼,一邊把另一只箱子裏的西柚丟下去, 一邊回答:“我們老板呢……這幾年喜歡饑餓營銷,輕易不給人調酒的。你手裏這杯巧克力, 是我們情人節新出的special,翻譯過來叫單身肉桂巧克力。當時做這款特調的靈感來源於丹麥的一個習俗:在當地,年滿二十五歲的青年如果還單身,就會被綁在路燈柱上接受肉桂粉懲罰, 同時也祝願他能夠早日脫單,所以這款special的意義還蠻特別的……”

慕久聽著,想想沈宴剛才給自己煮巧克力的樣子, 總覺得並沒有祝她脫單的這層意思,只是單純因為他剛好切了巧克力,這款又剛好不含酒精。

只不過對方的話音在那句拖長音的“特別”後面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對某人道:“不過說起來,宴哥今年剛好二十五吧,都單了這麽久了,怎麽光想著給小女朋友喝,不先自罰三杯啊?”

沈宴到這會兒總算聽不下去,反手抄起一個西柚往他臉上招呼,不耐煩地問:“你還滾不滾?”

對方眼疾手快地接住西柚,聞言便腳底抹油,只是在臨走前還回頭看了慕久一眼,沖她比了個鼓勵的大拇指。

“……”慕久見狀,默默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等那杯巧克力見底的時候,櫃臺一側的空氣鐘已經接近七點。

沈宴在過程中隨手幫著做了些營業前的準備工作,一面還得抽空應付小姑娘的各種問題,包括他的酒量如何、最喜歡喝什麽酒、煙熏槍裏的雪松木是用來做什麽的、什麽叫old fashioned……

但這也就算了,到後來他還莫名其妙了解到她父親是做紅酒生意的,她在家光明正大地在飯桌上喝過酒,不過沒喝醉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怎麽樣……她爸小時候甚至想給她起名叫慕酒,但她媽媽怕孩子長大之後真會成個酒鬼,這才改成了慕久……

沈宴聽到後來,不免感嘆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果然精力充沛,竟然能一刻不停地叭叭叭說這麽多話。只好在她話雖然多,但不會讓人覺得厭煩,到頭來他也習慣了,甚至在店員去開門的時候瞇起眼睛想了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提醒她:“已經七點了。”

慕久會意,把手裏的馬克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一邊滑下高腳凳,輕聲道:“那我先走了?”

“好。”沈宴應了聲,垂眼收起她用過的杯子,過程中瞥見杯沿上一個很淡的口紅印,像瓣粉紅色的落櫻。

只不過還沒等看清,酒吧裏的燈光恰好暗下去,需要幾秒鐘的時間適應這樣的環境,他便隨手把杯子放到水池裏。

這頭慕久最後看了他一眼,吧臺的金色光線打在他身上,被他的頭發映成柔和的暮色,漂亮的五官同樣適應這樣的色彩,像相框裏經過精心裝裱的流金肖像畫。

但意外的是,就在她以為沈宴不會再有任何表示時,他卻忽然擡了一下頭,開口道:“等你什麽時候……”

話音在中途遲疑了半刻,之後補充:“知道錄取結果了,可以告訴我一聲。”

“好,”慕久第一時間鄭重地點頭,然後揮了揮手道,“那我走了。”

“嗯。”沈宴看著她的背影,小姑娘纖細的身形在酒吧一朵一朵的金色光線中顯得影影綽綽,只是中途被一旁的椅子絆了一下,發出一聲細小的嘶氣,看得他不自覺蹙眉。

到頭來只得微不可聞地嘆了聲,問她:“你現在準備去哪兒,吃飯還是回酒店?”

不遠處的人聞言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露出燈火昏黃中一張白凈的面龐,回答:“回酒店,剛剛巧克力已經喝飽了。”

“那我送你吧。”沈宴垂眼,拎起一旁掛著的外套,推開隔板出來。

慕久有些詫異地睜大眼睛,卷翹的羽睫因此小扇般的微微上揚。

但他走得有些快,沒幾步便超過她推開酒吧的大門,催得她只得加緊跟上他的腳步,在出門時冷不丁被外邊的風嗆了一口,費勁地問他:“你……咳,你不用留在這兒上班嗎?”

沈宴看她一眼,這才放慢了腳步,反問她:“我為什麽要在這兒上班?”

慕久一下子語塞,轉念想到他是老板,好像確實不用上班,只好腹誹一句“那你今天為什麽要過來”,一邊開口問:“你送完我之後準備去哪兒?”

“回家。”沈宴不鹹不淡地回她兩個字。

“回家?”慕久被他的行程安排聽楞,但緊接著想到他口中的家可能還是他們倆一塊兒買的,便忍不住又問,“回新家嗎?都裝修好了?”

或許她這張過於矜驕的臉搭配這樣拉家常的語氣有些違和,沈宴看她的一眼中帶著點啼笑皆非,一面回答:“差不多了。”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帶我參觀參觀?”慕久問得理所當然。

但沈宴聞言輕皺了一下眉,反問:“為什麽要帶你參觀?”

“……”慕久一下子被問住了,才意識到他們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麽關系,帶她回家看房這事有點越界。

但理虧歸理虧,她到現在也發現了,自己在他面前總能發揮超常厚顏的本事,很快回答:“怎麽說也是一塊兒買的,讓我看看成果不是很正常嗎?我也好奇毛坯房能讓你裝修成什麽樣啊。”

沈宴對此只是輕笑了聲,幫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隨口回了句模棱兩可的“到時候再說吧”,便結束這個話題。

……

因為恰好卡在晚高峰的後半段,回去的路上有點堵,來時十多分鐘的路程生生耗成了半個小時。

等抵達酒店樓下時,天色已經黑得徹底,沈宴把車停下,側過臉來看她。

盡管有一點舍不得,但慕久不大好意思在這種時候浪費別人的時間,很快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只不過就在她俯身沖車裏的人揮手再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又驚又怒的聲音:

“慕久?!”

慕久落在車門上的手跟著抖了一下,剛轉過頭,就看田若雲收回了準備進酒店的腳步,臉色鐵青地直沖她而來。

她一下子有點摸不清狀況,但光是氣勢上就輸她一大截,只能顫巍巍地喊一聲:“……媽?”

田若雲剛看到自家女兒從一個陌生車上下來就嚇得心口直跳,這會兒一趕到就母雞護崽似的把她攬到身後,看看面前的車再看看慕久,神色凝重地提高聲音問她:“這誰的車啊?你剛幹什麽去了?跟誰回來的?”

慕久這下總算聽出來她的意思,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卡殼似的蹦出來幾個字:“不是……我……剛好碰到……”

好在這頭沈宴在看到田若雲出現後就默默地熄了車子的火,解開安全帶,下車後恭恭敬敬地沖她一頷首,打了個招呼:“阿姨您好。”

天色有些暗,田若雲乍看下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的,還以為小丫頭半天沒見著就給她搞了個男朋友回來。好在仔細看了眼後就認出這是年夜飯上見過的周家的那兒子,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不少,連帶著臉色也好看起來,只是仍舊帶著些疑慮,問:“你們倆……怎麽在一塊兒啊?”

沈宴聞言,有意無意地看了某人一眼,慕久這會兒緊張得要命,生怕他把自己偷偷去酒吧的事給抖落出來,只能努力給他使眼色。

他一時被小姑娘臉上精彩的表情逗笑,一邊很默契地幫她把去酒吧的事給省略了,回答得很得體:“吃飯的時候碰見她,就順路送她回來,剛好離酒店這兒很近。”

“這樣啊。”田若雲點點頭,總算放下心來。

沈宴看她不打算再問什麽,便重新拉開車門,一面道:“那我先回去了阿姨,晚上風大,你們也快進去吧。”

“誒,好……”田若雲下意識答應下來,只不過緊接著就著急喊了句“等一下”,腳下“篤篤”地踩著高跟鞋繞過車頭,從包裏找出手機,對他道,“阿姨跟你加個微信吧?我們家小久再過半年就來這兒上大學了,在這兒多認識幾個人也好。”

她話這麽出口,沈宴當然不能推辭,輕應了聲“好”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以至於這一幕看得一旁的慕久有點發酸,想想當時她加他的微信那可叫一個一波三折,誰知道這會兒她媽一張口,不知道比她要的輕松多少。

這麽想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視線裏的幽怨太過明顯,沈宴在收回手機的過程中不經意看了她一眼,唇角跟著微微彎起。

這頭田若雲要完了微信便不再多留他,只道:“那阿姨以後要有什麽拜托你的事,就在微信上聊,行吧?”

“好。”沈宴老實應下。

等他驅車離開,田若雲才挎著慕久的手臂進酒店,中途忍不住感嘆:“你說周家那孩子生得是好看,今天耳釘那麽一帶,跟韓國那邊的小愛豆似的,我看了都挪不開眼……”

慕久再一次被她的彩虹屁聽得“呵呵”了聲,反問:“你連什麽是愛豆都知道啊?”

“怎麽說話呢?你媽又不是趕不上潮流的人,再說我那英語水平,怎麽也不比大學生差吧?”田若雲睨她一眼,自賣自誇了兩句後,很快又說回沈宴,“不過周家那孩子確實挺有風度,剛剛是他主動提出要送你回來的?”

慕久胡亂點點頭,伸手去摁電梯鍵,只是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提醒她:“你別總周家周家,人家姓沈,又不姓周。”

田若雲聞言,訝異地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挺清楚,我也是前陣子才從慕晴那兒聽說呢,這孩子是跟他媽媽姓的。”

“你知道就好……”慕久回答,胳膊肘直往外拐。

“不過話說回來,”田若雲刻意壓低了聲音,問她,“看這樣子,他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

“?”慕久整個被這話嗆到,瞪大眼睛看她,“媽,你清醒一點,他對我才沒意思!”

田若雲看她跟被踩了腳的貓似的,只當做她是小年輕不好意思,只好擡手捂捂嘴,當做自己失言。

這頭慕久也跟著安靜下來,垂眼盯著酒店大堂金燦燦的大理石地面。

她媽媽想得倒挺美……她也巴不得沈宴對他有意思呢,問題是這人能嗎?

--

三月初

慕久只參加了三所學校的校考,從北城回來後便一頭紮回學校攻讀數學。

或許是她全家事先都給了她太多正面的心理暗示,以至於一周後她上網查結果的時候,面對頁面上碩大的北舞合格證和她穩穩當當的專業排名,竟然有種意料之中的鎮定,只是輕飄飄地跟他爸媽打了個電話告知,然後又給顧湘打了個電話,臭顯擺自己有大學讀了。

等到田若雲激動完,顧湘也嗷嗷叫著去刷題,慕久才心滿意足地輕嘆一聲,總算能點開微信置頂當中的某個聯系人。

她這個星期來一直憋著沒給他發過消息,就為了他那句“等你什麽時候知道錄取結果了”,直到這會兒才敢打擾他。

但或許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現在成了唾手可得,甚至馬上就要告訴自己喜歡的人了,她這一瞬間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手指剛碰上微信聊天框,原本的鎮定就有點破功,只能暫時放下手機,深呼吸幾口平覆心情。

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看到合格證的時候她都沒流眼淚,反而到了這會兒了,慕久突然很想哭。

她之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勵志,不但會因為一個人鼓起勇氣去追求自己夢想的大學,甚至咬牙堅持下來了。把那些生硬的馬克思和社會主義統統咬碎背下去,在練功房一遍又一遍汗濕衣服,忍著腳尖的刺痛和痛得人蜷縮的抽筋反覆地跳同一支舞,就為了能像羽化的蝴蝶一樣漂漂亮亮地走到他面前去。

等到微信聊天框裏的最後一個字打完,她連指尖都有點發抖,好容易才按下發送鍵。

也好在隔著百八十公裏的距離,她發出來的話還是冷靜自持的,絲毫看不出怯意:

【我拿到合格證了】

那頭一時片刻沒回覆,慕久看了眼右上角的時間,才剛過十點,總不至於是睡著了。

以至於在等待的幾分鐘裏,她慢騰騰生出點燥意,猜測了幾種他不回覆的可能性,最後只想隔著網絡把他抓過來,摁頭看她發的這條事關重大的微信。

好在這樣的念頭沒持續多久,慕久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虐待了一會兒被子後,陷在枕頭裏的手機總算傳來強提醒的提示音。

她想也不想就扭過腰去看,微信只有他一個人被設置成了強提醒。

但她等了大半天的回覆看起來敷衍的很,沈宴只發了兩個黃澄澄的中老年大拇指,除此之外別無表示。

慕久一時氣結,擰眉盯著那倆大拇指看了好半天後,忍不住回:

【就這?】

沈宴原本沒覺得如何,然而看到她略帶忿忿的回覆後,莫名被逗笑,故意又給她發了一串的土味表情:

【[強][強][強][抱拳][抱拳][抱拳]】

慕久簡直被氣笑了,一時都不想回他,只反擊了一串白眼。

沈宴看她真有點不高興了,這才收斂了些,開始認真回覆:

【考上了就好,今年秋天就能來北城讀大學了】

慕久瞥了一眼,嘴角跟著一翹,勉強被他的話哄好,便高冷地回了個“嗯”字,然後換了個話題問:

【你現在在幹什麽?】

沈宴看了眼腿上橫著的吉他,原本彈吉他的時候收到消息還挺煩,但看到是小朋友考上大學的消息,那點火氣也就跟著散了,這會兒聽她問起,索性擡手給她拍了張照片。

盡管慕久的註意力幾乎全被照片裏他的腿給吸引走,但在聊天框裏依舊矜持:【你會吉他?】

那頭不輕不重地發回來一個字,甚至能讓人想象出他低低的鼻音:【嗯】

慕久一下子來了興致,問他:

【那你會彈什麽啊?】

【我想聽聽】

沈宴看完,右手不自覺撥了兩下吉他弦,一面回覆:【彈琴的時候騰不出手按語音】

當然,主要還是嫌麻煩。

但對面那個小朋友似乎沒看懂他委婉的拒絕,很快噎回來一句:【那你不會用腳按?】

作者有話要說:  宴宴:呵

久妹:姐追到男朋友也沒什麽,就是看不懂拒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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