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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月老花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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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居然到了花海!

一眼看過去我們是何等渺小,不過面前這億萬朵五顏六色嬌顏顏花朵中的一粒微塵,像是浩渺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花兒輕輕搖蕩,晃似漾起一波漣漪,一疊遞一喋送至我眼前。敖祁愹周圍也被它們包圍,鮮艷得不得了。

密密花海看似無一點間隙,但其中其實有條不太顯眼的小道,密密絡絡踩滿了同一個人的腳印。這條道直通花海最中央的一間用紅線纏繞起來的獨立小屋,屋旁一棵這裏唯一的樹,長滿月牙形小果子。

我扶著敖祁愹,他身子開始不住地往下沈,扶得我相當吃力。我想他剛剛看起來已經無恙,但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身體很快吃不消。可見的確受了不輕的傷,方才不過硬撐著罷了。

“這真是巧極,居然到了月老爺爺的花海。”我笑著對敖祁愹道,他閉目不答,深沈呼吸。

月老的小屋用紅線纏繞而成,紅的幾乎紮眼,大門緊閉著。我將敖祁愹安置在屋邊的樹下倚著先休息,自己卻到門前咚咚咚敲起門來。

“咚咚咚——”一聲聲急促的敲門聲在手下想起,又很快淹沒在遙遙花海之中,我大叫了兩聲,“月老爺爺,打攪了,月老爺爺,在家嗎?”

“敲什麽敲?這房子可禁不起你這麽敲!”比我敲門聲還急迫的喊叫,一聲疊一聲,“嚷嚷個什麽?”

小路盡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肩上擔著一副扁擔,挑兩桶水,正急急放下了水桶,舉著扁擔朝我飛奔而來。

他很快跑到我跟前,卻不小心絆了一腳,扁擔甩出去,眼看自己也是一頭栽過來,一道紫光忽然不知從哪裏飛過來,恰恰好落在少年膝上,少年頓時穩住了身形,止住了傾頹之勢。我連忙上前將少年的扁擔拾起來交還給他。

“小仙童。”我打量面前的少年,月老是天宮上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的仙君,只因掌管凡界姻緣,極喜靜僻,獨居在天邊的荒僻地帶。我久住天宮,聽人講過他,對然從未謀面,但是大概知道他是個銀發老叟,絕不是眼前的少年。

我繼續拱手作揖,“我們叨擾了,想借月老此處將息半刻——”

“快走快走!”小仙童脾氣很是不好,朝我連連擺手,根本不聽我講話,“我家月老爺爺最不喜歡有外人打擾!”

“小仙童——”我還想說些什麽,小仙童卻舞著扁擔,屋子沖進屋裏,砰一聲砸門不出。

“咦?”身邊忽然一個聲音,懶懶的低驚。我一看,居然是敖祁愹,他臉色依舊蒼白,正彎腰拾起什麽放在指上看著。

我湊過去,他手裏正拿著一塊月牙形晶石。末端用紅線系著,做了細密的流蘇,發出於花海相呼應的無色彩光。

“好漂亮的石頭,給我做個扇墜不錯!”

敖祁愹很是不成器的看我一眼,上前敲了兩聲門。

靜待兩刻,我恨不得踹開,門卻忽的開了一道縫,小仙童的臉出現在這道門縫裏,幽幽露出一條兒長絲帶大小地方,口氣依然很不好,“你們怎麽還不走?”

敖祁愹將月牙晶石舉到小仙童眼前,也不多說什麽,小仙童立刻一驚,猛地拉開大門,奪過晶石驚呼,“我的晶石,居然丟了!”他露出又驚又喜的笑,將晶石緊握在手裏,瞧了敖祁愹一眼,又甚是憤怒地看了我兩眼。

“你,進來吧。”他讓開一條道給敖祁愹。我立刻喜滋滋跟上去,小仙童卻猛地一腳如大山般攔在我面前,指著我道,“你,去那邊給花澆水。”

我一淩,卻又想起自己那句,“好漂亮的石頭,給我做個扇墜不錯!”肯定被他聽到了,立刻覺得好心虛,便怏怏拿著瓢水遠遠澆花去了。

等我兩桶水澆完,已近晌午,敖祁愹才將將從小紅線屋子裏走出來,小仙童隨後。

看了我的勞動成果小仙童很是滿意,但我註目敖祁愹,他休息一陣過後臉色卻沒有比之前好,居然愈發凝重,雙眉緊皺,蕩著郁結。可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和小仙童作揖道別。

“小童子,姐姐以後來找你玩兒。”我本想拍拍小仙童的頭,可看敖祁愹這麽拘禮,也只好作罷,深深打了個禮。

敖祁愹轉身便沿著花海中央的路離開,我落後,便索性大了膽子伸手去拍拍小仙童的腦袋。

不料剛剛碰到小仙童,他忽然一驚,看著眉毛幾乎吊起,“你是不是,你吃了,你體內——”他語無倫次,眼睛卻越瞪越圓,像個銅鈴。

前面敖祁愹已經沿著花海中間的小路走出好一段距離,身影漸漸埋在迎風搖擺的群芳裏,一點兒沒有要等等我的意思。

我不等小仙童繼續說下去,繼續拍了拍他的腦袋,“代我向月老爺爺道謝!”連忙追了上去,背後還隱隱聞得一聲嘆息。

“月老爺爺的住處幾百年也沒人來,他的面更是難得見,這次誤打誤撞進來了,卻沒見著人。”我追上敖祁愹後,他渾然不覺自己曾把我撇下那麽大段距離,不知在想著什麽。

我真的從沒看清麽?”他似是自問,卻緩緩將目光轉移到我臉上,眸光微微迷蒙,忽的低嘆一聲看向別處,像是放棄了什麽似的松弛下來。

這時他用極其無意,又隨意的口氣忽然道,“剛才那少年就是月老。”

我猛吃一驚,幾乎咋舌,他也完全不在乎我的反應,好像根本就是在說給他自己聽的。

“月牙晶石是月老的仙器,女媧補天時遺下的一塊。”他繼續說了一句。

我已經完全木然,呆呆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淡然說出這一切。而他似乎也滿滿的煩悶,懶得再和我多說什麽。

難得的一路靜默,很快到了龍族的地方。遠遠便可以看見巍峨蒼翠的主峰,在諸峰間尤為挺拔。而邊上的紫竹峰隱沒在淡淡雲間,仙鶴展翅,自助迎風,更勝似仙島。

敖祁愹一回到紫竹宮便進梓玄殿閉門入關去了。我自然去勤德殿,天水早做好了一大桌的吃的放在東側殿等我,我將它們全都搬去西側殿,在浩瀚書桌上擄開一方空地放著,然後趴在其間美美地吃起來。

“小白,你和大殿下去凡界發生了什麽?你好像比平時都累。”天水撐著下巴念念叨叨,“大殿下臉色也不好。”

我滿嘴都是香菇雞丁,嘴巴包的跟球似的,口齒不清道,“天水你怎麽越來越啰嗦,包打聽都不及你!啥都沒發生,我們只是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天水臉紅,直起身,“我只是關心……可不是那種打聽閑話的,我可不是……你不要去大殿下那裏”

我猛地又吃了兩大口面前清脆萵苣絲炒蛋,“天水這個不錯,很是清淡,敖祁愹就要吃這樣個的。”我一擡頭看見天水猛然嗆住的表情,張著塞滿食物的嘴巴,終於停了筷子,呆呆問她,“噢,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天水紅著臉一楞,幾乎要掀桌子,抿著嘴巴,柔荑攢得緊緊的,“小白你快活的過分。”

我呵呵笑了半天,對於自己這個總能將人隱藏的一面激發出來的特性感到很滿意。看,天水除了在我面前會偶爾有憤怒,還有在誰面前會流露除了羞怯之外的表情。

天水轉身推門跑了出去,唉,簡直像是我欺辱了她似的,這家夥真是太可愛了。我搖頭繼續風卷殘雲那些精致的小菜。

“小白你不要出來!!!”天水剛出門沒多久忽然在外面失聲叫起來。

我一滯,郁悶想著,我這壓根也沒想出去呀,您這一嗓子不是擺明喊著我出去麽。我丟了筷子,飛奔而出。

外面已經亂成一鍋粥,紫竹峰上的侍從總共不過十餘人,紫竹宮中不過五人,分配在勤德殿的除了天水外只有兩人。

此刻門外,兩個侍者一個癱軟在殿門外,一個歪著腦袋躺在一個紅衣女子身後的地上,不知死活。天水正被那紅衣女子掐著脖子,眼睛紅紅的看著我。更可惡的是一見我出來紅衣女子忽然用力甩出天水,將她重重摔在一旁。

“花姒鸞你太過分了!我和你的恩怨總要波及旁人!”我忙不疊矢看了看天水,她只是昏了過去並無大礙,我這才放心轉身專心對付花姒鸞。

“你倒真是有本敢到這裏來。”我逼近花姒鸞,心裏盤算,敖祁愹入關養傷,而我雖未受太大的傷,可我一直不是花姒鸞的對手,絕不可和她真的動手。況且花姒鸞幾乎可以和二哥匹敵,聽說二哥都曾敗於她手下,以至於她一直住在二哥附近的俊稽山二哥也無話可說。

花姒鸞鳳眼高挑,“你以為吃了伏念珠就無敵了麽,你還沒能力煉化它吧。趁早交出伏念珠!”

“交出伏念珠?你也知道它被我吃下去了,要我怎麽還給你,剖開肚子麽?憑什麽,小四還在你手上?你拿什麽要求――不對,你怎麽知道伏念珠被我吃了?”我狐疑地看向花姒鸞。

她果然笑起來,“就是你二哥也不如你反應快些,誰說我沒有砝碼了呢?看了這砝碼怕你要來不及要剖開肚子呢。”

花姒鸞自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盞,如蟬翼般清薄,她輕輕一晃,從裏面倒出什麽東西來落到地上,陡然就長大。

我吃了一驚,即使立刻捂住嘴巴還是驚呼出聲,“蕭魏!”<a☆、58.利刃斷緣

我面如土灰,花姒鸞居然將蕭魏擒來,她真可謂是不管不顧為了伏念珠豁出去了。

“音兒!”蕭魏一臉喜出望外,我的臉色已經變成醬紫色。

“花姒鸞,你!”

花姒鸞冷冷一笑,“伏念珠。”

蕭魏兀自看著我們,好似並未察覺自己被花姒鸞挾持。我看著他,急中忽然生出冷笑來,“這裏是龍族大殿下的地方,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我和體內的伏念珠,你要伏念珠我沒意見,不知他怎麽想?”

花姒鸞逼近兩步,“大殿下,想他現在自顧無暇哪裏有時間有精力來理我呢?他自己的命和你的命,我想他應該知道怎麽抉擇。”她伸出蔥蔥玉手捏住我的下巴,“我不想損壞伏念珠,所以說,你自己該怎麽做?”

蕭魏一臉錯愕,忽然從花姒鸞身邊站起,揪住她的手臂,“你不是說帶我來看看音兒,你這女人你在幹什麽,伏念珠?”

我心中一揪,真是越怕來的來的越快!花姒鸞果然極不耐煩的揮手即向蕭魏甩去。在凡界蕭魏是天子,妖不可近身,可在妖界這天子之氣卻不足為道了。

“花姒鸞,你要是傷他一根汗毛,我保管叫你得不到伏念珠!”我沖花姒鸞吼叫。

這招果然奏效,花姒鸞手風頓減,紅光閃現往蕭魏額間輕一點,華光過,蕭魏被定住身形,卻依舊能夠朝我嚷嚷,“音兒,這臭女人你敵不過,三十六計走為上!”

伏念珠。”花姒鸞聲音平靜,不大的音調在我看來幾乎如同雷響。

無奈,沒了伏念珠我會怎樣?見鬼,我真不知道。閉眼,我自丹田內提氣。不管怎樣,待會兒給了花姒鸞就知道了。

忽然,面前閃過一道勁風,聽得衣帶間颯颯聲響,有熟悉的紅蓮幽香,若有若無,很讓人心安。感覺到花姒鸞也猛地飛身離開又帶起一陣勁風。

我睜開眼,方才的焦躁無奈立時杳無蹤跡。往半空中看去,一紅一紫兩道身影交錯,紅紫術法光芒交叉,出手之快,身姿矯捷幾乎讓人目不暇接,根本搞不清他們是如何出招的。

激戰不瞬,紅色光線漸緩,慢慢跟不上紫色光線,顯然要敗下陣來。

果然,立即,砰一聲,勤德殿門忽然凹下去。我倒抽一口涼氣,花姒鸞已經噴出一口血,唇角盡染,按著胸口,身陷凹陷處。

紫色身影也停了下來,立在高高的殿宇之上,衣袍獵獵,長發迎風,絲絲拂面,看不清眉眼,聲音卻格外冷冽,“我的地方,我的人,我的東西也是你動的麽?”他的眼神未落在我身上,可我卻驀的紅透了一張臉。

蕭魏在一旁看得驚呆,此時此刻才終於想起來對著我大呼小叫,“音兒!”

我如大夢初醒,上前解了蕭魏的定身術,“蕭魏,你沒事吧,你不該來這兒的。”

蕭魏身後,花姒鸞忽的又彈起身朝著敖祁愹冷笑道,“自己的命尚且顧接不暇還有功夫管別人死活,龍族人真是各個一副好心腸!”她立時又和敖祁愹惡鬥起來。

“音兒。”蕭魏握緊我的手,引回我的註意力,“前些日你是不是在謝府?那謝小姐是你——”

我一楞,忽然會意,“謝府小姐早已經身亡,我頂多算是借屍還魂。蕭魏,只有下等妖才會把凡人的魂魄當飯吃,你看我和你相處這麽久,你不也是好好的。”我笑了笑,蕭魏神情有些不自然,我繼續道,“不過,你如何得知這件事?”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官兵圍了謝府時,那個眾人阻攔住的少年將領。

“一個紫衣男子拿著系伏念珠的紅線來找老子,說你在謝府中受縛。”蕭魏緊張地看了看我,“老子立即派兵去了,隨後老子趕到,可恨那幫老家夥死活不讓老子進去。你知道麽,音兒,老子看到謝小姐的屍首的時候——”蕭魏忽然頓了頓。

“音兒,你果真是,是妖麽?”他那麽期待地看著我,好似只要我說不是,他便會歡呼雀躍。

半空中敖祁愹和花姒鸞酣戰許久,術法交匯的聲音嘶嘶作響。花姒鸞本不是敖祁愹的對手,可是敖祁愹受了重傷,這情勢就另當別論了。除此外,天水暈在一邊。再往外,可以聽到遙遙紫竹林中風穿而過,簌簌似泣。碧藍如洗的天幕,飄了兩朵雲,寂寥無聲。

這世界是這麽安靜。

我緩而沈的點了點頭。這不是個需要隱瞞的問題。

蕭魏不再言語。

半空中,紅色身影忽然從戰團中射出,像一顆隕落的流星。敖祁愹則如風中菡萏,腳尖點地,緩緩落在我身邊,寬大衣袍揚起,飄逸浮開。

花姒鸞很是狼狽,卻忽然大聲笑起來,笑容可怖至極,“糊塗一時,居然中了你們兄弟的聯手好戲!”話音落,轉身落魄而逃。

她剛剛站著的地方,嫣紅的血流了一地,像寒冬裏一朵巨大的紅梅,不意被北風吹落在地上。我忽然想起什麽,覺得萬分熟悉,腦海裏青梅煮酒,紅梅白雪,還有伊人笑。

“是你?!”蕭魏忽然跳起來大喊,手指著敖祁愹。

敖祁愹面不改色望著他,聲色淡然,“是我。”說完,他忽然擡起手,帶著紫色光芒的手在蕭魏面前輕拂而過。

蕭魏霎時間目光呆滯,楞直地看向前方。

我以袖掩嘴,訝異地看著敖祁愹,“你、你、你做了什麽!為什麽?”

“這些記憶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兒益處,你闖進他的命格之中已經是大錯。”敖祁愹一臉的水波不驚,他難得這樣耐心的給我解釋,“對你更是不好。就讓他忘了一切,好好去做他的凡界天子吧。”敖祁愹一揚手,蕭魏頓時消失不見。

偌大的勤德殿前院忽的只剩下我和敖祁愹兩人相對無言,靜默而立。我沒有再反抗,甚至沒有再多一言半語。不是不想,而是我太了解,他是對的。對一個凡人來說,蕭魏的確不該再伴我前行了。無論我多麽的不願意,與蕭魏這個朋友,我們的緣,只此而已了。

止此,止此。

我努力做出一個笑,上前到敖祁愹身邊,“看剛才的架勢,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可是知道的,你明明能夠殺了花姒鸞,可為什麽處處手下留情?”

敖祁愹似乎很是不經意的瞥了我一眼,“你好似知我匪淺麽。”

“為什麽手下留情?”我堅持問下去,不接他的茬兒,“你打傷她,沒有殺了她。”

敖祁愹忽然抵住唇,咳了兩聲,或許是被我探究的目光看的不耐煩,他轉過臉去,輕飄飄道,“一時心慈,其實無異。”

“什麽?”我上前湊到敖祁愹身邊,他卻反射般後退一步。可我還是聞到了絲絲血腥味,捕捉到他身形輕微的顫抖。

“你傷得這麽重,我還以為你是無敵的,明明一直表現的那麽雲淡風輕。”我抓住他的手臂偏頭看他。

“你現在還能用雲淡風請這樣的詞語,說明你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敖祁愹淡淡看我一眼,嘴角掛著笑,身形卻明顯絲絲不穩,緊接著簡單明了地說了句,“帶我去永生池。”

我收起笑臉,亦不再多說什麽,扶著敖祁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紫竹峰邊的一座小山峰,淩霞峰,那裏長滿了不分四季,終年紅火的楓樹,還有那聞名的只有龍族王者才能進去的永生池。

一路氣氛緊張,聽著他粗重的呼吸聲總覺得下一秒這厚重的呼吸就會突然卡住,再沒了響動。我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出,想著他是要來這裏吸收靈氣,至少要像閉關修行那般息神打坐,調養內息十天八個月。可……

我擦了擦剛才急出的滿頭大汗,無奈卻又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獻媚地問眼前我給端茶倒水後舒舒服服浸在永生池裏的敖祁愹,“舒服麽,頭枕可還軟?”

他不言不語,泉水浸過他的胸膛,清薄的一件內衫緊緊貼在胸膛之上,露出健美的線條。他將本對著我的臉微微轉到另一邊,筆描刀刻般的側臉俊逸冷淡,乍一看我居然迷迷糊糊聞出幾縷仙氣。

“離我遠點。”

“啊?”我還沈浸在他那鬼斧神工的側臉裏,一時間竟沒發覺居然是他薄唇微啟不冷不熱來了這麽一句,等反應過來突然驚覺他臉頰兩側已經生出黑色鱗片來,不禁來了句,“害什麽羞,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你原形也沒那麽醜的。”不過就一現原形也同時會失了理智。

敖祁愹不再和我說話,簡單粗暴一把將我推開。他臉頰兩側的黑色鱗片如同雨後春筍忽然間蘇醒,一片片長出來。

我被他推倒,坐在地上極其無奈地看他,撇撇嘴道,“敖祁愹,怎麽和我在一起你總要妖化,我就這麽能激發你的潛能?你又在騙我吧,其實你早有對策?”

敖祁愹本來靠著頭枕,半個身子依著永生池邊沿。忽然,他的頭往下墜,身子緩緩朝下滑去,浸沒到永生池水裏。我一楞,他居然連帶著頭咕咚一聲整個人沒進了池水裏。<a☆、59.與君長訣

“敖祁愹?!”我慌神,沖過去,趴在池邊,一把伸進池水裏猛地扯住敖祁愹的肩膀,吃力地將他往上拉。

他閉著眼睛,似乎沒了意識,整個人都濕透了,下半身已經是一條龍尾,在飄著霧氣的永生池水裏半隱半現,泛著粼粼光暈。

他在妖化,盡管已經極力克制住,可他仍在不斷妖化。

我該跑吧。任他妖化,總有龍族的人來收拾。可,誰呢?

花姒鸞那句,“我中了你們兄弟的聯手好計。”縈繞在耳邊。花姒鸞能來紫竹宮就已經非常可疑,況且能找到勤德殿,更是離奇。若不是有人暗中幫助,鬼信!

敖昕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此時此刻,敖昕要至敖祁愹於死地,他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的。

他們自相殘殺我幹嘛攪這渾水?可這種種,敖祁愹受傷,和花姒鸞糾纏,不都是因為我而起?

且我內心深處,即便拋卻了這所有因因果果,我清楚,我不想離開他。

敖祁愹的妖化越來越厲害,上半身只是維持大概的形體。我想起上次他吸食我的血恢覆的情況,心中忽然有了計較。

我站起身環顧四周,大片大片火紅的楓樹層次分明、重重疊疊,那紅色帶著大火燎原的氣勢,幾乎燒透人心。

賠上自己的一切,值得麽,為什麽?這個念頭極快地閃過。我不知道,也許在他第一次救我的時候,那只深深刻在我記憶裏修長白皙的手和那句冷冷的“居然是個活物麽?”讓我舍不得了。也許是那日佛祖的講經大會,他腳下的紅蓮,大朵大朵的妖冶,像是要燃遍夕陽的絢爛,讓我喜歡了。也或許是那日在謝宅他不顧佛光與鎮妖石去尋我,最後靜靜坐在那裏,讓我心疼了。又或者是碧落黃泉他在一大片百年一開的水華上問我為什麽時,那黑色眼眸裏沈寂中掩不住的雀躍,讓我心動了。還是花海裏他和我相伴,卻一路無語的靜默,讓我害怕了……我說不清。

有些東西說起來很奇怪,雖然只相遇沒幾次,擁有不了,但卻會偏執地喜歡,偏執地想念,總覺得若是以後的生活裏再沒了這些東西怪可惜的。

雙手合十,再漸漸相扣,食指相對。我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四周堅硬的平地忽然柔軟起來化成水面,席卷著永生池水微微蕩漾起細小波浪。隨著我口中念咒詞的速度加快,那小波濤突然平地向上湧起成滔天巨浪卻不向前撲去,而是像饅頭皮般將我和敖祁愹當成陷一般裹了進去,在我們四周飛速旋轉著,不瞬那水像人包饅頭似的從上一小段一小段自動交合起來,融合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

我抽出鋒利的匕首,點點光芒反射在刀刃上,我看見匕首上印出自己一個模糊的影子。

“司雪音,你愛上他了麽。”我在心裏問自己,匕首卻已經快一步沒入筋脈之中,滴滴紅艷艷的血滴子跟斷了線的珍珠項鏈般接連不斷地落下來,卻沒有一滴落在水中,每一滴都在半空中突然停住而後像是被什麽拉扯住了,倏地向那結界壁上撞去。不消一會兒那清水結界已經變得血紅,比那結界外的楓葉更紅上幾分,紅得人心裏發瘆,連一池水都被我的血染的血紅。

敖祁愹擰著眉依舊在昏沈之中。我的血不停從傷口流出來,渾身疲軟,我幹脆直接走到永生池中。

池水冰涼,並不像看起來煙霧裊裊所表現的那種溫暖,刺到皮膚裏痛得我幾乎抽出。

血液的腥味似乎一層層刺激著敖祁愹,他夢魘般出現痛苦的掙紮。我汲過水,衣帶變得沈重,似乎要將人拉下水。我拿濕淋淋的手臂擁住敖祁愹,他仍在囈語,在我懷中像只小獸掙紮著。

爹爹從來只和我說過上古族氏中屬九尾靈狐的血最好,可治百病。可他卻從未對我說過得到底用多少血才能治像敖祁愹這樣一個受重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有這一身血,如果治好敖祁愹的要求是全部,我會毫不猶豫把自己給他。

可,為什麽,為什麽敖祁愹卻越來越痛苦?

集聚我一身修為的精元在胸中忽然振動,我猛吐出一口血,連帶一個圓滾滾的物體一統從口中噴出,伴著清脆的落地聲。我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視線卻忽然模糊,頃刻間痛苦的幾乎維持不住人形。

敖祁愹同時眉頭緊皺,臉側黑色鱗片暴長。我猛然清醒,視線頓時清晰。

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伏念珠。我竟然將伏念珠吐了出來。

難道我已經虛弱地連伏念珠制服在體內都做不到了麽?

伸手拿過伏念珠,依舊用原先的紅線系著掛在脖子裏。此刻也漸漸明白,我和敖祁愹被中了雙生符,只要我虛弱或者不濟死了,任他再強大也是要被我拖後腿的。

這麽長時間他這樣盡心盡力的護住我不就是因為這個麽?而我卻一步步讓他陷入險境,不停地拖累他。

“對不起。”我從永生池中走出來,池水愈發的蝕骨,“沒有我,你才會成為無懈可擊的龍族王者。”

發抖的手輕輕拂過敖祁愹的臉頰,不停默念對不起,對不起,然後一拂手帶走了所有屬於他和我的記憶。

我知道敖祁愹一定會醒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沒有我的日子裏醒來。他不會再記得我這樣一個曾經無數次拖累他,讓他心煩但也的確伴著他過了一段日子的家夥。他會是龍族最強的王者,和一個好姑娘在一起,幸幸福福的生活著。而我,我會好好呆著,去陪著三哥,再不亂闖,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他。有我在三哥身邊,他或許不久就會煩不勝煩,很快研制出破解雙生符的符咒。

眼睛忍不住發酸,凝視著敖祁愹好久,他的側顏依舊俊朗非凡。我輕輕俯身在他唇上猶如蜻蜓點水般輕點,淚水立刻止不住的落下來,恰凝在敖祁愹的眼角,滑落下來,好似他也落了一顆淚。

可,怎麽可能,他不會落淚的。

“再見啦。”我飛快拋開這裏,穿過這火一樣燃燒的遍山紅葉,沿著山路飛奔而下。

我已經什麽都沒了,蕭嵐岳,小四,蕭魏。現在連敖祁愹,敖祁愹也沒了。我本以為至少會一直安然陪著他。

朋友,愛人。這些我愛的,或者愛我的。每一刻他們都在離我而去。而我的人生就是在不斷的失去,現在連最後一個我也留不住了。

“小白?!”有人忽然叫住我,一把抓住我,我猛停下來,是天水!

我忽然抑制不住感情,在看到天水的那一刻,情感決堤,立刻撲在她身上,大哭起來,“天水!……嗚嗚嗚”

天水被我抱的緊緊的,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但她還是拍著我的頭,安慰著,“小白,怎麽了,小白,我在這裏,沒事的,我在這裏。”

她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不停的重覆著這句話。

我忽然覺得找到了著落,嗚咽著擡起頭看著天水堅定的說,“敖祁愹在永生池,天水你去照顧他吧,不要讓任何其他人接近。”

天水似乎吃了一驚,抓住我的手道,“小白,你呢,你要去哪兒?”

我想我已經無力應對,推開天水的手,“我太累了,我要回家去了。”

天水笑瞇瞇的,“好,那我晚點去勤德殿找你!”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天水,我要回家。”

天水一楞,“小白的家不就是這裏嗎?”她的目光由上而下在觸及到我胸口時忽然停住了。

我低頭看了眼胸口的伏念珠,目光與天水交匯。

“是大殿下送的麽?”天水目光閃爍,臉有些紅,“這麽漂亮的珠子。”

天水並不知道這是伏念珠,也不知道它有多麽大的好處,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這麽顆小珠子而付出生命,她只是覺得這是顆漂亮的小珠子,可能是敖祁愹送給我的。

可是我太累了,我不想解釋,“天水,相信我,我真的願意送給你,只是——”

我話還沒說完,天水連忙擺起手來,“不不不,小白!你在說什麽。大殿下送你的信物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紅了一片。

“敖祁愹就拜托你了。”我輕輕握了下天水的手,很快松開,跑開了。路上我突然想到,也許天水她才是敖祁愹的好姑娘。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層層楓葉層林盡染,瘋了般紅的滲人,燒的我的世界幾乎只剩下灰燼。

我自己去不了蓬萊找三哥,唯有讓二哥送我去。我知道二哥會很樂意。

從紫竹峰到不聞丘三哥的府邸用了我不少時間。或許是一路趕來走得過分謹慎,繃緊了神精,身體幾乎奔潰。所以當二哥的府宅大門終於出現在我眼前百步之外時,我差點激動的沒立刻撚把黃土就地跪拜,謝天謝地終於到了。

可我卻沒敢直接沖進去,而是在棵樹邊躲了起來。究其原因,只因為我突然看到二哥的府宅大門被猛地炸開了,並以一種飛一般的速度飛向兩邊,炸的粉碎。瞧這砸門的力道!

緊接著二嫂怒氣沖天的風塵中沖了出,二哥緊隨其後,不停拉扯著她。

大嫂忽然站定,氣焰難減,“司雲溪!我跟你說明白了,有我沒她,有她沒有!”她甩手揚開二哥試圖拉住她的手,一旋身消失的無影無蹤。

二哥立在原地望空叫了聲,“連朝!”聲音空空蕩蕩。<a☆、60.心底答案

連朝是二嫂的名字,這位二嫂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嫂子,在我心目中簡直就是大俠一樣爽利豪邁的人物。當初二哥忽然遵從爹爹的意思娶了這個嫂子,我曾滿心失望的認為二哥這個我依賴了這麽多年的大樹忽然就要被砍了白白拱手讓人了,好不悲戚。但二嫂嫁來的第三天便帶我逛遍了不聞丘,捉鳥掏蛋,摸魚捉蝦,又替我狠揍了從前常常欺負我的幾個小妖。從此後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忽然就上升到無可替代的地步。

二哥對這個嫂子從來也都是極好。可聽三哥說二哥本來有個相好的姑娘,為了她,甚至違抗了爹爹早就定好的婚約。可後來那姑娘和別人好上了。二哥從此便收心了,一心安家樂業。近年來他對嫂嫂是越來越好,體貼至極,堪稱夫妻楷模。

怎麽看眼前這模樣,二哥難道過了這麽些年忽然耐不住寂寞,背著二艘去尋花問柳了麽?

果真如此的話,我、我一定會在心裏和二嫂站在統一戰線,強烈鄙視並譴責二哥。但鑒於二嫂已經離開而我還要拜托二哥,表面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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