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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春祭狩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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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半,皇家的大批隊伍風風光光、大張旗鼓地去了京都附近的岐山狩獵場,開始一年一度的春祭狩獵。

我自然跟著蕭魏一起,這是他早先就允諾我的事情。只不過自我醒來到如今,這兩個月裏無時無刻不擔心受怕。二哥封了我的五感,雖然不知為何竟能醒過來,但術法卻是用不了了,以是我一直防著二哥冷不丁從哪裏冒出來將我拎回妖界。可這一連過了兩個月都相安無事,別說二哥,連敖澈我都沒見到。

這一日,蕭魏從外面回來,剛掀開帳篷,就猛得甩開披風,就著衣袖擦幹滿頭大汗,朝我嚷嚷道,“水!”

我恰拎了茶壺在手上,立刻給他倒好一杯茶給他遞過去。他卻推開我的手,急不可耐從我手上搶過茶壺,直接吸著壺嘴“咕嘟咕嘟”大口往喉嚨裏灌,喉結上下滑動著,臉上的汗水還是不住地往下掉。

那茶本就是給他狩獵結束後解渴的,並不燙,所以我很放心地看著他喝下去,悠閑的等著他喝完。

“好一張粉撲撲的嫩臉蛋!”我目不轉睛看著蕭魏那張因為狩獵而熱乎乎的臉頰,平日裏的瘦削冷淡此刻因出汗而顯得白裏透紅,滿滿都是熱情,不由得由衷嘆了一句。

他正喝著水,忽然一口嗆住,猛的甩開茶壺,噴了我一身水,連連大咳起來,“你!你說老子什麽?粉撲撲?老子有這麽娘們兒麽!”蕭魏一臉憤怒地看著我。我被他咳嗽的大動作嚇到,上前猛拍他的背,好一會兒他終於平覆。

我扁了扁嘴巴,“我隨口一說,皇上恕罪。”

蕭魏目光如炬,一步步逼上前,一把捏住我的手,“不行,老子可是皇上!怎麽能損壞形象?走,跟我走!”他拽著我二話不說出了帳篷,連披風也不帶上。我心裏嘀咕,什麽損壞形象?你根本就沒有形象好嗎。

“你在想什麽?”蕭魏叉腰黑著臉看我。

我一回神,立馬諂媚道,“滿腦子都是皇上!”

蕭魏立刻有些尷尬,惡狠狠挖了我一眼後別過頭扔來一句話,“上馬!”

我‘咦’地遲疑了一下,未及說明,聰明如蕭魏從我的表情已經知曉我根本不會騎馬,滿臉不悅的一把將我攔腰扛起,扔出一只口袋般直接將我甩上馬。

他緊跟著翻身上馬,華麗麗的動作一氣呵成,分明就是故意做給我看的。我冷哼一聲,眼角餘光裏的蕭魏最後揚鞭時還不忘瞥我兩眼。

“駕!”他提起錦轡,兩腿一夾馬腹,手上的鞭子同時揮下去。我整個人猛地往後仰去,撞在他身上,痛的我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他一眼。蕭魏卻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揚手又是一鞭,豪放地朝身後隨從侍衛大喊,“你們都不許跟來!”

一隊整裝待發的護衛聞言立刻剎住腳步,疑惑的交換眼神,可最後還是服從命令地呆在了原地。呆看著蕭魏鮮衣怒馬,豪放不羈,沖天大喊著“駕!”揚長而去。

“蕭魏你放我下來!”我堂堂一只九尾靈狐居然被一個凡人架在馬上,毫無招架之力!真是給我狐族丟臉!

煩話休說,轉眼間我和蕭魏已經驅馬進了狩獵區。

我冷眼看蕭魏,清了清嗓子,“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哎喲!你這是幹什麽!”蕭魏居然將我直接扔下馬,自己瀟灑的坐在馬上,揚眉一笑,高高俯瞰我,“你在這兒給老子等著,老子去射只鹿來,給你看看老子是何等的男人!”他從背上取下用泰山南烏號之柘、燕牛之角、荊麋之弭、河魚之膠精心制作的軒轅弓,又拔下一只箭,張開弓,閉上一只眼睛向前方瞄準。

我心想“不會吧,居然這麽快就找到獵物了?”真心替被蕭魏看中的獵物感到悲哀。我本以為春祭狩獵,只是春祭,像我門妖界的花祭,大家出來看花燈,比術法,游玩吃喝,好不溫暖快活。沒想到凡人如此血腥,春祭要獵殺這麽多生靈,還要比出勝負。

前日,我無意間瞥見隊伍中一皇家子弟一手拎著只身中羽箭的白毛狐貍的脖頸,一臉笑得歡快,滿是自豪。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覺得隱隱作痛。決定來這裏成了我眾多錯誤決定之一。

“呆這兒,不許走!聽見了麽!不然老子宰了你!”蕭魏朝我威脅一笑,陽光明媚地揮鞭駕馬往林子深處去,只聽得長長一聲馬嘶,人影已經消失在重重參天大樹之中。

等蕭魏的馬蹄聲遠去,即使作為有著靈敏聽覺的我也聽不見了,我冷冷朝他消失的方向笑了笑,“鬼才會原地不動等你!”<a☆、33.冥界小孩

我朝著過來的方向往回走。這裏一大片森林不知道有多少猛獸,蕭魏居然還讓我獨自一人呆著這裏,我若果真呆呆地聽了他的話,等到他回來見到的說不定就是我剩下的半截沒被吃完的白骨了。

可事後我才曉得事實完全與我想的相反,原來蕭魏讓我呆在那裏別動完全是因為那邊才是安全地帶。我發現自從二哥封了我的五感以來我就特別容易走背運,如今不能得心應手使用術法不說,想要離開是非之地卻深深的迷了路。

看著周遭長相一模一樣的參天大樹一圈一圈環繞,滿眼春天的翠綠看不到盡頭,似乎一輩子都走不出去的壓抑徹底將我打敗。這時我深深的覺得作為只狐貍,我實在已經把狐族的臉都丟光了。

眼看著太陽一點點往西走,我不敢再胡亂走,一旦深入林子,怕是永遠也回不來了。在內憂外患的此刻,我靈敏的嗅覺居然忽的聞到一股死亡的氣息,不是那種抽象的死亡,而是切切實實的,碧落黃泉道的味道。

沒有枯木逢春就算了,居然給雪上加霜?

死亡的氣息愈來愈濃烈,像是埋在土中的屍骨在時間流逝中不斷被雨水沖刷又被土中的生物啃噬成了一堆帶著腐朽味兒的腐屍,現下突然被挖掘出來,暴露在新鮮的空氣中,那種臭雞蛋般讓人作嘔的臭爛味兒迅速傳開,彌漫在周圍人鼻尖,讓人覺得壓抑沈悶,再明媚的心情也會突然間黑暗。

我楞了楞,忽然感覺到後背發涼,僵直了背立在原地。那死亡的氣息,好似一團看不見周遭的大手,胡亂摸著,猛地已到我背後。

突然,有什麽搭在我肩上。我渾身顫栗,後脖子一涼,一個軟趴趴的聲音忽然抱怨起來,“真的弄丟了,怎麽辦?”

判斷了出聲源位置,我楞了楞,作為一個妖倒是不怕鬼,就是怕鬼太厲害。這時情況突然明朗起來,似乎並沒有我想的那麽糟糕,果然——我轉身低頭看去,眼前是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

一身白色廣袖衣衫,系一根血紅腰帶,將小小的人兒裹在裏頭,加之一張小圓臉,下巴卻削尖,更顯得格外可愛。他上前幾步,凝視著我。漆黑的頭發中摻雜著幾縷紫色,頭頂掛著半個殘破的骷髏面具,死亡的氣息便是從那裏發出來的。若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他,我或許會有將這小男孩養在身邊的念頭,將來長成後定是個禍害一方的妖孽。

“你有誒。”他伸出肥嘟嘟的一根指頭指著我,眨巴了兩下大眼睛,“給我好嗎?”

我頓時大驚失色,我有,有什麽……這孩子擺明了是冥界的人。他能問我要什麽……

我幹笑兩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在心裏倒數“一二三”,數到三時我拔腿就跑。心裏大罵,去你的,怎麽可以給你我的小命,我的小命還要留著做大事呢!

跑了好一段時間,那孩子沒能追上來,我松了口氣,到處逃竄時也沒註意到底是往哪裏跑了。這時候也有些累,停下來,瞧了瞧身後,又看了看周遭,完了,這裏的樹比剛才還要茂密,我怕是跑到林子深處了。

我氣喘籲籲的靠在一棵粗大的樹幹上,想著如何脫身。三哥的符咒被我用的差不多了,唯獨剩下的兩張都是用來惡作劇的。我嘆了口氣,心灰意冷頹唐閉上眼。

“你跑得真快啊。”迷迷糊糊的讚嘆從我右邊傳來,我猛地從地上彈起來,那白衣小屁孩不知何時居然站在了我身側!

看著是個小屁孩,挺笨挺天真懵懂的,說話口氣卻帶著活了萬萬兒年的老者才有的無奈。一雙大眼睛迷迷蒙蒙看著我,幽黑的眸子裏滿滿都是疑惑和無奈。

我崩潰了,惶恐的朝著他大叫,“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連連往後退,後面卻是一塊大巖石,毫無退路,忽然一種甕中之鱉的感覺籠罩了我。我幹脆趴在地上,等著他將我帶走。

小屁孩蹲身,伸長脖子湊到我臉前,頗為奇怪地瞧著我,“這個姿勢很舒服嗎?”說完,他依葫蘆畫瓢照著我的樣子趴了下來,“還真是很放松誒。”

我……

“唉,你問我是什麽人,我也說不好。總之我做錯了事,冥王爺爺罰我去黃泉路邊做掌燈小吏。你不知道黃泉路完全是個不毛之地,很多小鬼被分配到那裏都會被術法高深的惡鬼給吞吃了,運氣好些的活下來,最終也都會逃走。”小屁孩趴在我面前,軟乎乎的聲音將滿腹的無奈上升到天下大悲的程度。<a☆、34.荊棘平生

蕭魏宿醉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午膳時間已經過了,他才撐著頭從床上起來,看氣色頗為不好。

此前已經有傳聞,婉妃來看蕭魏,但被蕭魏的內侍攔在門外。想來又是大鬧了一番。其他後妃也都陸陸續續來看過蕭魏。我恰掐準了不會遇上蕭魏那些後妃的時間來看他,正撞見他揉著腦袋下床,看見我時微微一楞,“老子昨晚是不是見過你?”

“沒有。”我很堅決。

他沒追問,繼續低頭揉著腦袋往邊上座椅上一坐,擡頭看了我一眼,臉紅了紅,“哦。”突然他又想起什麽似的,朝我招了招手,“雨花廊邊的蓮花是不是開了?”

我堅決的模樣僵持了片刻,忽然笑開了,看著蕭魏篤定道,“蕭魏你糊塗了,現在才是五月初怎麽會有蓮花呢,蓮花都是六七月才開呀。”

邊上一位侍從遞來一件披風給蕭魏披上,蕭魏緊了緊披風,似乎在感受著溫度。半晌他忽然看向我,眉間皺成一個川字,“不對!老子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看到了蓮花!還是一池粉蓮裏開出一道兒的白蓮,怎麽會有錯!去雨花廊邊看看池子裏的蓮花開了沒。”他指了指身邊的侍從。

侍從微微低頭答道,“皇上,雨花廊那邊種的是紅蓮。”

蕭魏立馬就來火了,一腳踹上去,“老子讓你去看就去看,哪來那麽多廢話?沒準它今年就不想開紅的,開了粉的了!快給我去!”

那被踹的侍從疼得揉著屁股,咧著嘴,不敢再說一句話,一彎腰行了個禮立刻退出去,執行蕭魏的命令去了。

侍從離開了片刻,蕭魏在殿中來回踱步,不知在想著什麽,很是煩躁。我抿了抿嘴吧,捏著指尖,擔心他忽然想起除了蓮花之外的什麽,不過他醉的那麽厲害,應該……

說到醉酒,我忽然偏頭看蕭魏,“蕭魏,你昨晚怎麽醉的那麽厲害?”

蕭魏依舊在來回踱步,壓根沒聽到我的話。只見他忽然擡頭,眼中明亮閃動,像是在眾多頭緒中忽然看到了最要緊的那一條,可神情卻隨之暗淡了下去,“我也記得雨花廊邊開的是紅蓮,可老子滿腦子都是白蓮,難道真是做夢?”

我立刻點點頭,表示絕對讚同這是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誒,蕭魏,婉妃來見你,為什麽不見?”

蕭魏依舊不回答我,滿腦子都被那些蓮花給占據了。我只能繼續想著什麽話題能引開蕭魏的註意力。

誰知蕭魏煩躁地看了眼殿外,忽然等不及了地罵了一聲,“真是磨嘰,這麽久還不回來,老子親自去看!”殿外立刻有侍從擡來一大一小兩頂布置地細軟華貴的轎輦。我奇怪的指著龍輦之外的那一頂小轎輦問蕭魏,“這個你要放什麽?”

“你身體不是還沒好全?”蕭魏理所當然的看著我,自己先上了轎輦,“快走吧,跟老子一起去雨花廊瞧瞧。”

我嘴角抽搐兩下,心中疑問我什麽時候表示過要和他一起去,這人也太……況且,要是我和他一起站在雨花廊中,豈不是有助於他更好的回想起昨夜之事?一想到昨夜的種種恥辱,我的臉立刻燒紅起來,於是我當機立斷轉身一手扶墻一手按著胸口,可憐巴巴道,“我忽然覺得心絞痛,你看我就不去了。”

蕭魏立刻下了轎輦,緊張地扶起我,可看到我的眼神時他停下動作,撫上我的額頭,“心絞痛為什麽臉這麽紅?”

他一碰到我的額頭,我立刻炸開了一樣,往後彈去,像獵物看到獵手一樣警惕地看著他,“我不想去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蕭魏起先很驚訝,可轉瞬卻變得非常明了,含笑瞥了我兩眼,“你看你,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又不是要對你做什麽,何必……”我一向不喜蕭魏私底下那種粗獷形態,總覺得和蕭嵐岳的皇室清貴優雅相去甚大。可蕭魏一旦脫離鄉野少年形象變回眾人面前的形態卻更是讓我不爽。我黑著臉立在原地,蕭魏重新上了轎輦獨自匆匆往雨花廊去了。

蕭魏離開片刻,之前的侍從回來稟報說雨花廊邊蓮花還未開,但是別苑中一處溫泉附近已經有一池零星冒出幾支蓮花尖尖頭。我告訴他蕭魏已經去了雨花廊,讓他追過去。心裏卻開始有些不安分,總擔心著什麽,好似我該跟過去看看,便趕緊跟了上去。為了方便在暗處觀察而不和蕭魏碰面,我還特意選了另一條靜謐的小徑,一路狂奔過去。

不多久,前面忽然出現轉角,一個穿著紅色旗裝的女子施施然闖入我眼簾之中。我放慢了速度,粗略瞥見她身後跟著的五六個同樣穿著旗裝的侍女,像是剛打獵回來。

我思量一瞬,蕭魏的後妃對我本就很有意見,這相見不如不見的,我還是避開的好。可不待我避開,那邊一行人已經看見我。

既然躲不過,只好迎面上前。我上前兩步剛要行禮,沒想到那一行人已經覺得我這有違禮法。<a☆、35.劍拔張弩

“放肆,看見娘娘還不行禮!”一個丫頭模樣的人橫眉冷豎的上前,對著我就是一頓兇巴巴地訓斥。

這情景是何等的熟悉,當初在禦花園我可不就是這樣沖撞了蕭魏的禦駕?如今我已經識相不少,不想再在凡界惹太多麻煩,況且餘光裏瞥見的這個即使穿著旗裝頭上也不肯少插幾只金釵玉飾的女人可不就是此前早有耳聞的婉妃?我立刻上前到婉妃面前,笑得討人喜歡,屈身行禮,“奴婢見過婉妃娘娘。”

婉妃邊上另一個丫頭看我兩眼,似乎是認出我,忽然上前在婉妃身邊耳語幾句,婉妃立刻上上下下將我掃了一遍,目光像刀子一樣挖人。小丫頭退回去,婉妃忽然滿臉含笑,朝我揮了揮手,“免了。”她又輕飄飄掃了我一眼,目光最後落在自己的指甲之上流連一番,唇角漫出一個可有可無的妖嬈的笑,“皇上可寵愛著你呢!看來不用多久咱們就是姐妹了。”說完頓了頓,擡頭看我,問道,“也不知妹妹是哪位朝臣的千金?”

婉妃這話好似對我說的,可話音落我還未回答,剛才那小丫頭聽到這話,又立刻附耳到她身邊,低低說了幾句。婉妃忽而又笑了起來,這笑的意思不清不楚。我只覺得她唇紅齒白間沒安好心。

婉妃上前兩步雙手合握住我的手,“皇上對人從來是不論出生,可我們這些人卻要克盡禮制,妹妹從前沒機會學習,今日得空,姐姐來教教你罷。哦,對了”她微微偏過頭去看了眼身邊的小丫頭,“小柳,皇上去哪兒了?”

小柳會意,點點頭離開。婉妃熟絡地牽著我的手到了一處開闊地帶。小柳很快也到了這邊,在婉妃身邊低低耳語。我聽得清楚,“皇上剛才坐著轎輦急匆匆出去了。”只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這婉妃居然敢派人監視蕭魏的行蹤,如果被蕭魏知道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哦,這樣啊,來妹妹,姐姐好好教你。”婉妃放下我的手,將我緩緩推到一棵樹下,認真的看著我道,“妹妹要知道宮裏不比別處,在宮裏我們最講究禮儀,這站要有站姿,坐要有坐姿,不能大驚小怪,何時何地都要處變不驚,比如說啊,誒別動。”她摁住我,朝身邊的小柳招手,小柳立刻遞來一只蘋果,婉妃將那只蘋果放在我頭頂,又上下看看我,似乎很滿意我現在的樣子。她這才終於放開了摁住我的手,朝我做了個不能動的姿勢,自己往後一步一步退去。

我不知她到底要做什麽,但一來我從前的封印已經完全解除,二來我已經能夠使用術法,完全不怕她婉妃一個普通的凡人能對我做什麽,只是不想在凡界惹事,便任由婉妃擺弄著,待看她要如何。

婉妃離我一大段距離後忽然站定,從身邊小柳手上接過剛剛打獵回來還沾著些腥味兒的弓,又緩緩拔了支箭,閉上一只眼,繃弦拉弓,唇角含笑,“這箭穿過妹妹頭上的蘋果,妹妹可不要失態,讓這些丫頭給笑話了。”

我心想只要你不再叫我妹妹以及你確定能射中我腦袋上的蘋果而不是我的腦袋,我就保準不失態。

“娘娘……”婉妃身邊一個侍女忽然一怔,面露惶恐,扯了扯她的衣角,“不要。”

我也是一楞,靈敏的嗅覺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一步步靠近。

婉妃眼神不離我,冷笑一聲,“本宮教導教導妹妹,你頗有微辭麽!還不滾開!”她張滿了弓,滿臉厭惡。

“娘娘!——”那侍女居然噗通一聲跪下了,我隨著那侍女的目光看去。

果然……

“你讓她射!”蕭魏高亮的嗓音穿透蔥郁樹枝,又像是道道鋒利羽箭刺穿耳膜。他耀眼的黃色龍袍在翠綠的枝葉掩映間分花拂柳而來,臉上的表情卻讓在場的人噗通噗通跪倒了一地。<a☆、36.烽火四起

“你讓她射!”隨著這麽一句不冷不淡的話,侍從們跪倒了一地。

婉妃驀地大驚,杏眼圓睜,櫻唇微啟,嚇得呆了,手上沒把持住力道,只聞“嗖”一聲,利劍劃破空氣朝著我而來。

話說百年煩絮,事發只一瞬。這一刻太快以至於我即使身懷一身術法也沒有使用的餘地,只是眼巴巴看著那箭朝我張牙舞爪獰笑著飛來。

眾人的目光也立刻朝我而來,隨著箭一起聚集在我身上。

“躲啊!”蕭魏大喝一聲。

同時——

“哢!”箭頭深深沒入我身旁的樹幹之中。

我額上滴下一滴冷汗,幸好幸好,婉妃箭術這麽不來事。這支箭既未射中我的腦袋,也未射中我腦袋上的蘋果,我喜笑顏開,一臉淡定,對著婉妃道,“娘娘你看我沒失態吧?”

“毒婦!你要殺了她麽?”沒有婉妃的回答,立刻響起的是蕭魏暴怒的質問和一掌清脆的耳光。我楞在了,呆呆看著蕭魏,不敢上前。

“皇上,臣妾,臣妾……是妹妹說想向臣妾學些禮法……所以……”婉妃一下子撲倒,扯住蕭魏的腿,慌亂不知所措,淚盈盈地看著蕭魏。

蕭魏冷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看什麽平生最是厭惡的東西,“你的惡習朕早有耳聞,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你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他一腳踢開婉妃,婉妃卻黏在了他腿上,任他怎麽踢踹也丟不開。

蕭魏看了她兩眼,冷哼一聲,“你這毒婦,如今連朕的行蹤你都要摸地一清二楚,是誰給你這個膽子去探聽朕的行蹤?!”

婉妃楞住了,呆呆的看著蕭魏,梨花帶雨的一張臉,柔弱道,“臣妾沒有……”

“沒有?”蕭魏瞥了眼小柳,小柳立刻嚇得發軟,整個人趴在地上不敢做聲。蕭魏暴怒,呵斥一聲,“來人,把這賤婢給我拖出去斬了!”

我吃了一驚,立刻上前。蕭魏卻看了我一眼,眼中意思清明——“你不許插足。”我頓住身形,是了,他是皇上,有他治理朝政管理內宮的方法,我不得幹涉,就像我本不該幹涉他的命格一般。

“皇上!”婉妃瞪圓了杏眼,淚流不止,“臣妾知道這位妹妹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可為了這女子您查也不查問也不問就要斬了自幼陪伴臣妾的貼身侍女是不是太過分了?”

蕭魏仰頭向天,張口無聲笑了兩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婉妃,“過分?你真以為你安插在朕身邊的禦廚,還有安排朕行程的侍從每日偷偷將朕的行蹤都告訴你,朕會一點兒不知道?你難道不覺得朕既然能將大衛國治理的如此,卻久久發現不了你的幾個細作有點奇怪麽?”

婉妃頓時失了顏色,臉色慘白如紙,楞楞看著蕭魏,似乎第一次見著他,看不清面目,言語慌亂不堪,“皇上……”

蕭魏不看婉妃,這次狠狠甩開了她。婉妃就像一只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枯葉從蕭魏腳上滑落下來,滿臉的絕望。蕭魏卻不理會,“這次居然公然在宮中做出此等歹毒之事,將人命當兒戲,不知多少宮人曾經遭你毒手!”他頓了頓,朝身後冷冷喊了一聲,“來人,傳朕旨意,婉氏詩遙欺下犯上,貶其妃位為侍妾。子不孝父之過,其父婉鄭剛教女無方,在朝中也多倨傲,朕感念其功未曾問責。近日多位大臣聯名參奏,列其罪責。傳朕旨意,削其官職,交刑部審查。”一個侍從立刻從他身後出來跪下領了吩咐,馬不停蹄地去擬旨宣旨去了。

婉妃一時間呆了,花容雕零,呆呆看著蕭魏,蕭魏卻一臉冷冽完全看不見他一般。婉妃無力地垂下臉,密密的額發散落下來,遮住了臉。

我無奈看了眼婉妃,忽然覺得有什麽盯著自己看,一擡頭居然撞上蕭魏的目光,他立刻很是不爽地向我走過來。

“都是你這個妖孽!”婉妃忽然崛地而起,兇狠的眸光露出殺機,失去一切理智朝我撲過來,兩手掐著我的脖子前後搖晃著,“都是你,你這個妖孽,我殺了你!”

我被恰的喘不過氣來,咳個不停,下意識擡手想推開她,不想她卻猛地朝後跌坐過去。混亂中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蕭魏狠狠扯開了她。

但婉妃已經完全失去理智,蕭魏被她猛地甩了一個巴掌,臉上被婉妃的指甲劃出血痕來。婉妃的眸子裏幾乎要濺出血來,猛沖上前掐住我脖子,連帶著我一起向後倒去。蕭魏趕忙過來從後面扯住我,可卻越幫越忙。

婉妃將我壓制在地上,滿懷著要將我脖子捏成齏粉的仇恨,嘴角滿滿綻放出猙獰的笑容,“我殺了你!殺了你就好了!”

“放——開——我!”我喉嚨被捏得生疼,幾乎說不出話,漸漸麻木到不能呼吸,酸痛難擋,艱難的吐出這些字眼後眼前一黑。

婉妃忽然張狂地笑起來,“啊哈哈——”可笑聲剛起卻忽然驚愕地戛然而止。我恢覆了些意識,昏沈沈撐著手甩開壓制著我的婉妃,忽然感覺到身邊一人也在努力扶我起身,一刻不停地問著我,“怎樣,沒事吧?”

我傾註了大半的身體重量依附在他身上,一邊隨後答著,“沒事。”一邊昏沈不清的目光不由得往婉妃那裏看,她怎麽會突然放開我。<a☆、37.伴君伴虎

我看到的畫面相當的觸目驚心。

一大灘紅色的血,粘稠而腥氣,源源不斷的從婉妃背後流下來,像是一股不會枯竭的源泉。我瞥見她背後有一只箭,透過後背深深沒入身體,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來,她摸了一把,在眼前久久地看著,似乎不敢相信,忽然卻又笑了,“蕭魏,你為了這狐媚子殺我?”

我被蕭魏摟在懷裏,暖暖的護著。此時因為窒息導致的昏沈已經好了很多,我掙開蕭魏,想上前到婉妃面前,可蕭魏卻摟得越發緊,抱著我往後退了一步,“瘋婦!”

“蕭魏你知道嗎,女子都是自私的,即便是你以前不能碰女子,可你對我卻相當溫柔,體貼入微,事事為我著想。可後來這個妖孽來了,一切就都變了!蕭魏!你起先不是很討厭她嗎?可為什麽!為什麽後來變了?為什麽變得對她那麽好?”婉妃聲嘶力竭,像是在控訴著什麽,可蕭魏卻摟著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離開這是非之地,我故意慢下步子想讓蕭魏回頭,可他卻強硬地拉著我快些離開。

“蕭魏!”婉妃在背後大喊一聲,聲嘶力竭的控訴,每一個子音都在顫抖,“我見了你這樣對她之後才知道即便是關心也有真心和故作之別。她哪裏值得你這樣?我恨她!”

婉妃咬牙切齒,朝著我和蕭魏的背影大喊大叫。蕭魏皺了皺眉,很是不耐煩,似乎是厭惡至極,帶著我更快的離開。可我靈敏的狐貍耳朵還是聽見了蕭魏沒有聽見的話,以及這句話說出時,婉妃臉上滑落的一顆淚珠滴答在地面的滴答聲。

“我恨她,恨她可以得到這樣的你。”

走出好遠蕭魏才終於放開我,卻反常地一把推開我,環抱著雙臂似乎有一肚子怒氣地盯著我,“老子說你是活膩歪了,還是少根筋,怎麽那毒婦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她都拿著箭對著你了你就這樣看著?!”

我聳了聳肩看蕭魏,他呃了一下,立刻摸著下巴,歉疚卻還是強勢道,“雖說她之前是個妃,但是至少你不該由她擺布,至少你會逃啊!”他楞了楞,忽然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算了。”

“老子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的。”他很認真地看著我,伸手將我拉入懷中,這一次他唇邊沒有笑意,唯獨眼中一抹篤定讓人很是放心。

我不動聲色避開他伸來的手,躲開他的懷抱,向後退了幾步,“蕭魏,婉妃她……罪不至死,這樣會不會——。”

“你在瞎想什麽?”蕭魏不客氣地打斷我,“你不要有胡思亂想,這事和你沒有關系。是她罪不可赦。”

“其實她要射箭我是同意的。”我為難地看著蕭魏,不管怎樣婉妃不過是一個過分愛著他的人,才容不下旁人罷了。

蕭魏毫無表情地看著我,忽然戳了戳我的腦袋笑道,“老子說了讓你不要亂想!”可話音剛落,他卻負手背對我,身上忽然散發出陣陣寒氣,“你無需內疚,覺得婉妃是因你獲罪。你不是問老子昨日為何酒醉麽,就是因婉妃之父在朝堂之上結黨隱私阻礙老子治國。老子要打壓婉妃家族勢力已經籌謀很久,如今朝內外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今日之事就算沒有你也勢必要以其他方式發生。”

蕭魏頓了頓,忽然身上的寒氣更重,幾乎透露出絲絲讓人膽顫的殺氣,續道,“不過她竟然這樣對你就更加罪不可恕。”

蕭魏說話間的冷冽讓我啞然失聲,呆呆的看著蕭魏高大的背影在落日夕陽的渲染下仿佛浸染著千萬層血腥,天邊血紅晚霞殘破不堪,碎裂在夕陽身畔。

我認的他麽?

他是我認識的那個蕭魏麽?

我似乎聽到金戈鐵馬之聲,頓時世間萬事失色,獨獨留存了一個帝王的陰鷙的背影。

原來,自古沒有為了紅顏舍棄江山的帝王,所謂紅顏禍水、佳人傾國不過是男人游戲間的一個完美借口。

我忽然笑了,之前覺得對不起蕭魏,騙了他的那些事情陡然輕松了不少。我本是個妖,想奪走伏念珠理所當然,何必被這些凡念困擾,頂著凡人的苦悶。腦中忽然清明,二哥和爹爹他們確是對的,原來這凡界果不是我該呆的地方。

從小爹爹教導我清苦修心以早日修煉成仙時便告誡千萬不能去攙和了凡人的命格。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並不是冷漠,而是不該出現的人卻出現了會徹底擾亂了這世間因果命格。

我和蕭魏……便是這樣吧。事到如今,我早日奪走伏念珠離開才是正確的選擇。<a☆、38.節外生枝(1)

歇了幾日,婉妃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但也總算被蕭魏解決。可我卻愁眉不展,因如今我雖已經獲得蕭魏的信任,按理說要從他那裏得到伏念珠已經不難。但是之前蕭魏將伏念珠給我時,我義正言辭地給拒絕了,如今突然又想要看,難免蕭魏不起疑。

本來這事情就這樣久久懸而不能決,我也日日憂心著,可蕭魏忽然兩次在行宮中莫名昏倒,我去探了幾次病,於是這件事情忽然有了解決之策。

擇好日子,我興沖沖地早早去蕭魏殿中,約他去之前那侍從口中零星開了幾朵蓮花的蓮池。蕭魏精神看起來頗好,只是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眉眼間略有倦怠之色。可聽了我的話,他立刻激動地點了點頭,“老子也早想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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