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郊區的一座平房，二手金杯孤零零地停在車庫，少有的幾個家具蒙上了一層灰。

來納特用圍巾捂住臉，探頭探腦地往地下室張望，天空漸漸暗下來，瑰麗的紅霞出現在天邊，地下室入口位於庭院內，雜草叢生，一打開就有一股水腥氣竄出來，萊娜順著臺階走下去，看到幾只餓死的老鼠。

“為什麽這麽多水？”來納特有些不爽地看了眼腳底，他的新鞋子都濕透了。

“打通看看。”萊娜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扶住墻壁，冰晶在他們前方地面匯聚，融化了那片混凝土板，在地底深處輕輕的破碎聲中，接通了萊娜在GGK強化模式下制造的那片晶體領域。

她考慮了下，修飾了一番這個暗紅色的地下通道，變成勉強可以下腳的晶狀體階梯。

當下到底部，手電筒就沒有作用了，萊娜被自己能力的造物包裹住了。

紅晶在地底無光自亮，她慢慢向前走去，腳底非常平整，感受了一番，萊娜發現整個地下建築占領了整個巴爾的摩地底世界，巴爾的摩如今就像是坐落在由紅色冰晶構建而成的大陸上，如果有什麽地質學家下到地底，將這一處地下奇觀報道出去，絕對會震驚世界。

“願上帝保佑巴爾的摩。”萊娜自言自語。

她只能控制一定範圍內的紅晶，雖然整個地下的改變都來自她，但某天冰霜碎裂，巴爾的摩沈沒到地下，萊娜也不會感到有多驚訝。

最高處的冰晶甚至能透過其間看見頭頂的地下管道，他們走出不到一千米，來納特就抱怨自己累了，小孩坐在地上，朝她擺擺手：“我在這裏等你。”

想了想，萊娜召喚出瑪利亞，說：“盯著他。”

來納特朝她吐了吐舌頭。

萊娜閉上眼，嘗試融入到冰晶中。

她的身體慢慢變成晶狀，然後破碎，像是被一股風刮過，進入到這巨大的人工溶洞內部。

她前進地比思考的速度還快些，只是“想”到，就到達了想要去的地方，唯一的遺憾是這種狀態下沒有衣服，但她可以用冰晶自己凝聚出衣物出來。

萊娜聽到了水聲。

巴爾的摩當然有地下水設施，但在暗紅色光線下，她看到了一個人。

水流沖刷著晶壁，男人的手臂正巧卡在鋼筋與紅晶之間，顯而易見地脫臼了，他閉著眼，微微皺著眉，整個人沈在水下，萊娜位於紅晶內，沈默著觀察著這個像是已經被淹死了的男人的臉。

這一刻，克拉克突然張開眼睛，他嗆了口水，撲到了晶壁上，和萊娜對視了。

像是在深海中隔著氧氣面罩和一條巨鯨對視，萊娜一瞬間無法分辨克拉克的眼神意味著什麽，他看上去沈默而悲傷，但再這麽讓他在外面飄著……他大概就要死了。

她融化了這處晶壁，抓住了克拉克的手。

地下水順著開口灌入紅晶地下迷宮的內部，在將克拉克拉進來後，她又隨手封住了這塊缺口。

氣氛一時有些沈寂，萊娜率先開口道：

“艾倫他們曾經嘲笑我是怪胎，現在我真的是怪胎了。”

克拉克咳嗽兩聲，看了眼周圍，地下迷宮一眼望不到頭，紅色的光幾乎將他的灰藍色的眼睛也染上淡淡的緋紅，他問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嚴格來說，的確。”萊娜聳聳肩，“讓我再來一次可做不到。”

他擡頭看向這位故人，半晌說道：“這裏很漂亮，而且……當初被稱為怪胎的可不止是你。”

“人們只是會懼怕他們不理解的東西……但這並不意味著那就是錯的。”

“我還以為你準備說些什麽類似——你也變異了之類的來安慰我呢，”萊娜嘆口氣，盤腿坐下，她如今穿著自己用晶體做成的衣服，行動中光影變幻，極具非人感，“你說的對，但那並不能解決我目前的困境。”

她繼續說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肯特先生，巴爾的摩的公寓挺便宜的，可能是每天死在械鬥下的人有點多，我剛剛還想在ebay上幫你買一塊。”

正常人溺水可不會像克拉克這樣。

“……我跳下水是因為有人拿著槍威脅我，問我和你有什麽關系。”克拉克動了動手腕，他脫臼的手已經慢慢恢覆了。

“唔，”萊娜話音一頓，“我很抱歉。”

“所以你對他們做了什麽？”克拉克反而笑了笑。

“截斷了他們的生存渠道？比如說，拐賣人口，販賣毒/品什麽的？也許巴爾的摩的警局會給我授予獎章。”

“地下義警？像是，哥譚的蝙蝠俠？”

“更像個都市傳說，我已經盡量隱藏身份了。”但是作為巴爾的摩的陌生人，顯然一開始她做的還不夠好，終究在某些方面露出馬腳。

克拉克笑了下。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萊娜咬牙。

“不，我只是覺得，有目標挺好的。”他仰面躺下，紅晶在水光映照下閃爍著迷亂的光線，“我很高興，擁有力量後你沒去做什麽壞事，你做了個不壞的選擇。”

萊娜想，那是你不知道我到底擁有什麽樣的力量。

“黑幫那方面……的確是我沒註意到，我會解決的。”她這麽說道。

“萊娜，”克拉克別過頭看向她，“你喜歡巴爾的摩嗎？”

“不……這裏糟糕透了，”盯著頭頂的紅色晶體，萊娜靜靜地說，“擁有特殊力量的感覺也糟糕透了……”

“就像是墜入深海，無法上浮。”

“至少，”克拉克說，“在巴爾的摩，你拯救了很多人，黑幫開始畏懼你，不然他們可不會挑我下手。”

“別再提我的失誤了，ok？”萊娜抓抓頭發，“窮得要在酒館打工卻想環游世界，難道你畢業後變成了個哲學寶寶？”

這個問題讓克拉克沈默了更久，他反問道：

“那麽你又是為了什麽離開實驗室，到巴爾的摩當一名義警？”

萊娜無奈，這家夥幾乎把自己也很特殊這件事擺在明面上說了。

“我再強調一遍，是都市傳說。”她避開這個話題，看向對方，他光看外貌已經從男孩變成一個男人了，留著滿下巴紮手的大胡子，眼神往過來卻時不時透露出迷茫。

她膝行了兩步，湊過去捧起克拉克的臉：“你在擔憂什麽，goodboy？和萊娜姐姐說一說？”

莫名地，萊娜一直壓抑著的心情在這種情況下稍稍放松。

也許是因為熟悉的對象，也許是因為同樣的境地，也許是因為奇妙的偶遇，也許是因為這裏是沒有旁人的地下……也許是因為水流沖下來一條好奇的小魚，無數次被沖走又游了回來，固執地貼著紅晶表面，看向這對男女。

也許是因為克拉克看上去比自己更慘一點？至少在一切發生前萊娜確信自己是人類。

灰藍色和淺綠色的瞳孔在緋紅光線下對視，克拉克說：“我想知道，我是誰。”

他說：“我為什麽……和別人不一樣。”

他說：“為什麽是我呢？我的使命又是什麽？”

萊娜姐姐挑眉：“你是克拉克·肯特，哦，現在是克拉克·喬伊斯了。”

“不是你和別人不一樣，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樣的人，所有人都是怪胎，只是他們隱藏自己融入到了大眾的環境中。”

“我也每天都在問為什麽是我，或者有一天神就會收回祂給予的磨難與眷顧，”她笑起來，“那麽在此之前我至少要在世上留下存在過的痕跡。”

“你在家庭中的使命是成為一個好兒子，在社會中是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她歪歪頭，“在這一切之外，是成為你自己，你的使命不應該是別人賦予的，而是自己想去做的。”

“你心底就有答案，克拉克，你只是在抗拒這個不一樣的自己。”

就像是一開始被迫做出選擇的萊娜一樣。

她被那些選項驅趕著向前奔跑，她已經很久沒做研究了，她的能力能完美替代掉很多自己發明的小東西，甚至更優越些。

但另一方面，特殊能力也讓她的世界變得廣闊——

“在小時候，我以為我會擁有世界，但我擁有的還沒有兩片面包，但長大後，我真的擁有世界了，我卻開始畏懼不前。”萊娜站起來，繼續說道，“在太陽落山前，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比躺著更好。”

克拉克爬起來，張望了下，被萊娜點住額頭，他灰藍色的瞳孔中露出迷惑的情緒：“嗯？”

“萊娜姐姐的心理咨詢是要收費的……我剛剛搬家，幫我收拾一下房間吧。”

“走哪條路？”克拉克聳聳肩，“這裏可真像個迷宮。”

“當然是最近那條。”萊娜漂浮起來，向前一揮手，他們正前方，所有的冰晶有如摩西分海，在萊娜的控制下向左右兩邊分散，組成一條筆直的道路，“跟上，親愛的喬。”

但她沒有等待對方。

她向前飛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關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個能力解釋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怎麽改。

所以這裏再打個比方看看——

就是玩游戲你的覆活道具有A和B，

你死後，消耗A覆活，A只有一個，B有很多，A死後（或者被你消耗掉後），消耗B覆活。

但如果你消耗完A，不把A覆活，那麽有再多的B，你再死一次就是真的死了。

A就是來納特，B就是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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