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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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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程季恒的挑釁,蘇晏的臉色更為冰冷了幾分,眼神也越發鋒利,仿若一把寒意森森的手術刀。

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程季恒,只聽桃子描述過,在她的描述中,程季恒是一位無家可歸、試圖輕生的可憐年輕人,他的性格溫和、熱情、容易親近,卻又帶著幾分敏感,這份敏感來自於創業的失敗、父母的拋棄。

他並不懷疑桃子會騙他,但是對方不一定不會欺騙桃子。

桃子剛大學畢業,才進入社會不久,對人和事的判斷力依舊保持著在象牙塔內的標準,很容易被欺騙被蒙蔽,所以他才會試探程季恒。

他考慮過程季恒會在他的試探下原形畢露的情況,卻沒考慮過,他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裏——他根本就沒來得及試探,他就主動褪去了一切偽裝,肆無忌憚地與他針鋒相對。

他不只是囂張,還狂妄,和桃子描述中的那個溫和親切的年強人截然不同。

顯而易見,他欺騙了桃子,並對她不懷好意。

“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她。”蘇晏薄唇輕啟,語氣和目光一樣冰冷決絕。

程季恒像是聽到笑話似的,輕蔑一笑:“你是誰呀?”

這句話一語雙關,既是在藐視蘇晏,也是在質問蘇晏——你是她誰呀?

蘇晏原本堅決的目光中劃過了一絲裂痕,雖然轉瞬即逝,但程季恒還是捕捉到了他神色中出現的倉皇,再次質問:“你們倆什麽關系?”語調卻極其輕緩,仿若一把故作遲鈍的刀,一點點的淩遲著對手的肉。

與此同時,他也在專心欣賞蘇晏的表情。

沒錯,是欣賞。

他喜歡看到對手的情緒一點點崩塌。

這個問題像是致命一擊,蘇晏目光中的裂痕擴大了幾分,再也無法像剛才那樣鋒利無匹,因為缺少了底氣。

他誰也不是,他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蘇晏不由攥緊了雙拳,強忍著想痛揍程季恒的沖動,言簡意賅地回答:“朋友。”

“才是朋友。”程季恒眉頭輕挑,故意用上了“才”這個字,進一步打壓蘇晏的氣勢,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跟她也是朋友,既然都是她的朋友,你有什麽資格懷疑我會對她圖謀不軌?還是說,你對她早就不懷好意了?怕我跟你搶?”

蘇晏面色鐵青,怒不可遏地瞪著程季恒:“我沒你卑鄙。”

程季恒這次是真的打心眼裏瞧不起他了,第一次真情實意地對蘇晏說了句實話:“你比我壞的多。你早就看出來了她喜歡你,卻一直假裝不知道,你也喜歡她,卻故意不說,因為你嫌棄她的出身和家境,怕跟她在一起後會被拖累。”

他從來不會對敵人仁慈,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所以他這句話說得毫不留情,字字如刀,直捅蘇晏的內心。

其實他並不喜歡這種一擊斃命的方式,因為他喜歡折磨對手,而最好的折磨並不是一擊斃命,而是淩遲,是千刀萬剮,盡可能長時間地拖延敵人的生命,讓他感受到無盡的痛苦。

但現在時間有限,傻桃子隨時可能從病房裏出來,他來不及淩遲了,只能一擊斃命。

蘇晏眼神中的裂痕越擴越大,頻臨崩潰,雙拳也越攥越緊。

程季恒了然,他的猜測並非全部事實,但也八九不離十。

蘇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程季恒,一字一句道:“我從來沒有嫌棄過她。”

這是真的,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的家境和出身,但是……

程季恒冷笑,不屑至極:“我的女人,也輪不到你來嫌棄。”

蘇晏的神色在瞬間陰沈無比,所剩無幾的克制力在瞬間消失無蹤,擡起右拳朝著程季恒的臉頰揮了過去。

程季恒本可以躲過這一拳,但他卻沒有躲,故意接下來了這一拳。

這一拳力道極大,又夾雜著無盡的怒意。

程季恒的身體素質極好,雖然是大病初愈,但好歹也是練了小十年MMA的人,還不至於被這一拳打倒。

但是他卻倒了。

眼角餘光看到病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他忽然變得弱不經風,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似的朝後栽了過去,重重地撞倒了走廊墻壁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這一下撞的是真不輕,比蘇晏打的那一拳還要有力度,程季恒眼前一黑,疼得五官扭曲,在心裏罵了句:“艹,發揮過度了,下次要註意。”

陶桃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就看到蘇晏在打程季恒,一拳揮到了程季恒的臉上,直接把他打翻了。

他的後背狠狠地撞在了墻上,面色扭曲蒼白,看起來痛苦極了,左手臂上還打著石膏,身體搖搖欲墜,隨時可能會倒在地上。

陶桃大驚失色,迅速地朝著程季恒跑了過去,用力抱扶住了他的右臂,以防他會摔倒,擔憂不已地詢問:“你沒事吧?”

程季恒虛弱地喘了幾口氣,弱弱地搖了搖頭,聲音微弱地說道:“我沒事,你別怪蘇醫生,都是我不好,我惹他生氣了。”

陶桃立即看向了蘇晏,目光中既有譴責也有質問。

再生氣,也不至於打人吧?還把人打成這樣了?

他才剛剛出院呀,身體還沒恢覆好呢!

她雖然十分不滿意蘇晏的行為和態度,但還是忍住了吵架的沖動。

蘇晏瞪大了眼睛看著“弱不經風”的程季恒,神色中盡顯詫異與錯愕,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楞了幾秒鐘後,他才反應過來,程季恒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他,故意讓他對他大打出手,故意讓桃子看到。

此時此刻的程季恒,身上再也沒有了剛才那股高傲冷漠、狠戾桀驁的氣場,目光中也沒了邪氣,僅剩下了被欺負後的可憐弱小與無助。

他再次虛弱地喘了兩口氣,擡眸看向了對面的蘇晏,眼神中滿含歉意:“我不該那麽說你,我向你道歉。”

陶桃微微蹙起了眉頭,看著蘇晏問:“他說你什麽了?”

蘇晏說不出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能怎麽說?說程季恒洞悉了我的內心?看穿了我有多卑鄙?

說我喜歡你,也知道你喜歡我,但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母親看不起你?

程季恒穩準狠地扼住了他的致命點,令他毫無反擊之力。

蘇晏啞口無言。

那一刻他恨極了程季恒,卻又覺得自己活該。

也是在這一刻,他看到程季恒朝他笑了一下,笑意森森,帶著邪氣,又帶著得意。

這是強者碾壓對手的笑容。

陶桃卻沒看到,她的註意力全在蘇晏身上,希望他能給她個解釋。

但是蘇晏卻給不了。

程季恒卻能給,那個笑容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兩秒鐘就再次被虛弱與愧疚之情取代了,他滿含歉意地看著陶桃,語氣卑微低下:“蘇醫生是為了你好,來試探我是不是好人。你也知道我這人,認生又多疑,對陌生人態度都不好,所以就特別不耐煩地對蘇醫生說了句‘你是誰呀’?”

陶桃忽然回想到了程季恒從昏迷中清醒那天對她的態度,也是抵觸加多疑,還問她是誰派她來的。

所以她覺得程季恒這話並不假,因為他一直是這種人,對待陌生人的態度都不好,只對蘇晏說了句“你是誰呀?”還算是溫柔的呢。

蘇晏就因為這句話打了程季恒?是不是反應過度了?

陶桃目光中的譴責之情更重了,雖然她喜歡蘇晏,但並不能因為喜歡而丟失了做人的原則。

更何況程季恒現在是她罩著的人,更不能讓他受委屈了,那怕給他委屈受的人是蘇晏也不行!

如果蘇晏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麽他就是錯了!

陶桃不高興地看著蘇晏,質問道:“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蘇晏無話可說,再次攥緊了雙拳,薄唇緊抿,冷冷地盯著程季恒。

程季恒壓根就沒給他眼神,依舊看著陶桃,神色暗淡了下來:“你別怪蘇醫生,要怪就怪我惹人討厭吧,不然我父親也不會只喜歡我後母生的孩子。”

陶桃的心口猛然一揪,心疼又心酸,還有點擔心他會再次產生厭世情緒,忙不疊地安撫道:“沒有!你一點也不討人厭!”

程季恒苦澀一笑:“我要是不惹人討厭,蘇醫生為什麽會打我呢?還是因為我太惹人嫌。”他嘆了口氣,費力地站直了身體,目光真摯地看著陶桃,“我知道你一直在幫我走出過去的陰影,但我覺得自己不能再留下來麻煩你了,我打擾了你太久,不想再影響你的生活,更不想讓你和蘇醫生之間因為我而產生隔閡。”

言及至此,他又對著陶桃笑了一下,笑容中滿含傷感,不舍地說道:“桃子,再見。”

僅僅四個字,飽含離愁別緒,陶桃的心尖狠狠一縮,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眼眶都有點酸了。

程季恒並不多說廢話,從她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轉身就走。

陶桃下意識地去追他,再次抱緊了他的手臂,急切中又帶著哀求:“別走!”

程季恒明知道自己是在演戲給她看,全是虛情假意,但她挽留他的時候,他的心頭卻莫名一顫,腳步也跟著一頓,就像是有一雙溫柔又堅定的手,叩響了他的心門。

但他也只是頓了那麽一瞬而已,並沒停留,頭也不回地朝著電梯間走了過去,看似去意已決,但卻一直沒甩開陶桃的手。

陶桃抱著他的胳膊追了一路,看起來像極了他的手臂掛件,還是個會說話的掛件,一邊追一邊好言相勸:“你真的不用走,你沒有打擾我,也沒有影響到我的生活,更沒有麻煩我,也不討人厭,你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麽差勁兒,最起碼我並不覺得你很差!”

程季恒一言不發,走到了電梯前,不得不從她的懷中抽出自己的右手,摁亮了下樓鍵。

電梯一直停在七樓,門很快就打開了,程季恒走了進去,陶桃立即跟著他走了進去。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陶桃還在堅持不懈地開導程季恒:“你不要胡思亂想,蘇晏應該只是一時沖動,絕對沒有針對你!”

還替他說話呢?

活該你被他耍的團團轉。

程季恒的心裏猛然生出了一股無名火,但他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還善於偽裝情緒,面不改色地摁下了一樓按鈕,語氣堅決道:“你不用勸我了,我不會跟你回家。”又垂下了眼眸,淒然苦笑,“你放心吧,我不會怨恨蘇醫生,都是我自己不好,和蘇醫生沒有關系。”

陶桃又急又心疼,生怕他輕生:“你千萬別胡思亂想,直接跟我回家就行!”

程季恒再次拒絕:“不用。”

再一再二不再三,他計劃的是,傻桃子再挽留他一次,他就松口。

陶桃急得跺腳,都有點生氣了:“不去我家你準備去哪呀?”

程季恒剛要開口,正在緩緩閉合的電梯門忽然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擋住了。

少卿後,蘇晏走進了電梯,直勾勾地盯著程季恒,淡淡啟唇:“我向你道歉,不該打你。我家剛好有一套房子空著沒人住,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那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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