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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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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對方接過看了一眼,伸手道:“施主這邊請!”

煙落輕輕點了點頭,跟著她一道進了偏殿,在一方簡單的桌案邊坐下,方丈將簽放到桌上,望向她問道:“施主想問什麽?”

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看到桌上的筆墨,提筆寫下:吉兇。

方丈取過字看了看,道:“施主還是賜一字,老衲一測。”

她低眉提筆,寫下一字:修。

方丈取過看了看,平靜言道:“修字,佛語闡釋世間緣份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與人相遇相識,便修得是緣,修緣,亦是修心,一切隨心意,且行且珍惜,上天自有庇佑,緣份是留給懂得珍惜的人的。”

她聞言輕輕點了點頭,起身出了偏殿,外面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冷涼的風吹來有些微微的寒意,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剛走出山門便看到山下策馬而來的蕭清越拿著厚厚的大裘,翻身上馬披到她身上:“看看你,出來也不穿厚點,不為自己想,也為這孩子多想想,要是將來讓楚修聿知道你這麽虐待他孩子,看他不跟你急。”

煙落拉了拉身上的皮裘,跟著蕭清越一路緩步慢行,回到王府裏,夜已經很深了,回到松濤閣無憂已經睡下了,她輕步進了房,看到已經熟睡的孩子在床邊站了很久,替他拉了拉被子,輕輕撫過孩子俊秀的眉眼,溫柔而憐惜,當初在冷宮之中一身是血的嬰兒,他已經長得這麽大了,這麽懂事了。

無憂,我的孩子,保重。

☆、且行且珍惜!2

天色還未亮,女子悄然從中州王府出了門,連池和祁連早早候在了府外,她沒有拒絕,轉頭望了望還籠罩在夜色中的王府,還會回來的,總有一天他們可以一起回來的。

松濤閣內聽到響動的孩子連鞋都顧不上穿追了出去,卻只躲在柱子後沒有出來,望著母子悄然出了府門,上了馬車,他只是悄悄地看著,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蕭清越和祁月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馬車,怔怔地站在王府門口,夜風吹來,這個秋天的風,格外的冷冽,像刀子一樣的刮在人的身上,生生地疼啊!

“這樣真的好嗎?”祁月喃喃出聲道,就這樣讓他們幾個人去岐州,若是再出了什麽事,該如何是好。

蕭清越聞言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些微微的哽咽:“就讓她去吧,總好過讓她一直在中州天天這麽像行屍走肉的活著。”

這中州城裏的每一個人,每一樣東西,每一眼所見到的都在告訴她修聿已經走了,讓她留在這個滿是楚修聿影子的中州,總有一天會把她逼瘋的,不管怎樣讓她去找吧,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只要能讓她好受一點。

“是啊。”祁月不由嘆道,這樣每天在他們面前的娘娘,跟死了有什麽兩樣“現在就當是讓她出去散散心吧,等差不多孩子臨產再接回來。”

“就那麽放著連池留在她身邊嗎?他畢竟還是百裏行素那邊的人。”蕭清越擔憂地出聲道。

祁月聞言微微嘆息,側頭望了望她:“能有什麽辦法,這天下這宰醫術除了他們師徒三人再無他人,娘娘現在自己那樣,怎麽可能照顧好自己,還是讓連池留在那裏吧,祁連會小心的。”

蕭清越聞言點了點頭,轉身朝府內走去,看到遠處一閃而過的小小人影,面色微變,喃喃道:“無憂?”

“什麽?”祁月皺了皺眉,跟前上前來朝她望的方向望了望,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剛才好像看到無憂在那裏。”蕭清越喃喃說道,這個孩子現在真的是鎮定得讓人心疼。

祁月聞言嘆息,而後深深吸了口氣:“無憂這孩子,以前是那麽天真可愛的孩子,突然之間一下變成這樣,不過好,有擔當,不愧是咱們中州養出來的孩子。”雖不是皇上的血脈,但這些年皇上視如親生,他們更是看著他長大的,若不是他們知曉來龍去脈,只怕怎樣也無法相信這個孩子會是西楚皇帝的兒子。

“西楚總有一天會知道無憂,楚策要來要他兒子怎麽辦?”蕭清越一邊朝拙政園走,一邊朝祁月問道,這世上的事,不可以有永遠的秘密,楚帝至今膝下無子,若是知道這個孩子,定然會要回去。

“要回去?他想得美?咱們中州王府上下救這個孩子,養這個孩子花了多少心血,他想要就要回去,當初這孩子出生帶回來,差一點命都沒了,他們幹什麽去了,現在給他養好了,養這麽大了,想要回去,門兒都沒有!”祁月火大的哼道,飛雲騎上下哪個不是把他當親兒子似的疼,敢來跟他們搶?

蕭清越甚是無語地瞪了眼祁月:“我就打個比喻而已,你用得著這麽較真兒嗎?說到底那也是楚策的兒子,難不成親老子不認,跟著你們這一群假的?”

“蕭清越,你這什麽意思?”祁月不悅地插腰,瞪著她“我們哪虧著那小子了,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還怎麽著?瞧瞧西楚那幫人,天天板著個臉,活像誰欠了他們八百兩銀子似的,要跟著他們長大,還不知是個什麽可憐樣呢?”

蕭清越瞥了他一眼,懶得再甩他,大步朝著拙政園走去。

西楚,滄都,夜色深沈。

氣勢磅礴的西楚皇宮在夜色中顯得寒冷而清寂,沒有了白日來往的官員,益發顯得空曠寂寞,而有人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過了一年又一年。

駐心宮一如往昔燈火通明,西楚皇帝似乎已經習慣了在這座宮殿居住了,殿內的每樣東西都是以前的樣子,仿若那個人從未離去,然而這終究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羅衍悄然步入殿內,楚策坐在內殿,一身墨色的錦袍坐在桌邊,滿殿青色的紗帷隨風而舞,窗邊一串已經陳舊多年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悅耳而動聽。

過了半晌,羅衍方才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自顧自地斟了杯茶,抿了一口也不說話。

“中州那邊……可有消息?”楚策淡聲問道,他是想問她還好嗎?

羅衍抿了口茶,幽幽低語道:“聽說是昏迷了好些日子,本來之後……變了個人似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這麽多年,這麽多事都壓在她心裏,如今因為楚修聿的事情,她終於整個人再也撐不下去了。

楚策聞言薄唇微微抿起,輕輕點了點頭,如墨的眸子難掩沈痛之色,只有這裏,也只有在這個人的面前,他不用掩飾他所有的情緒:“如果我早一點發現玄武不見的事,也許就……”

當初她重病不醒,他根本沒有註意到玄武根本就沒有上船。

“也許等過些時間,她會看開的,到時,我去接她回來,這裏畢竟是她的家。”羅衍沈聲說道。

楚策聞聲輕輕搖頭,淡聲道:“六年了,我們不得不承認,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

“你畢竟只是一個人,一顆心,兼顧不了那麽多人。”羅衍淡聲說道。

楚策默然一笑,舉目望向窗外夜空,這就是他與楚修聿的差別,那個人可以一心一意,他要瞻前顧後,到最後卻顧不上她了,在她走向楚修聿前,他有多少次機會,他卻生生錯過了,這世上終究沒有什麽是會一直在原地等待的……

☆、再到岐州

經歷長達數月的混戰,上陽關已經劃規為西楚,而號稱東齊第二都的城池,岐州及天陽關落入也成了大夏的領土,再次踏進這座城,這前後還不到一個月時間,她卻已經覺得已經過了好多年,好多年……

進了城祁連去安排住處,連池便陪在她在岐州城裏走著,直到走到東南城門,她才停了下來,一個人看著城門口的人來來往往,一站便站了一兩個時辰,急急而行的路人疾步而過,差一點便將她撞得摔倒在地,連池趕緊扶住,便沖那人喝道:“小師妹,你都站了快兩個時辰了,回去吧!”

煙落默然不語,卻一動也不動,祁連快步穿過人流走近:“娘娘,住的地方已經備好了,咱們走吧。”

她木然轉過身去跟著走,喧鬧的大街,所有的聲音卻遙遠得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漠然地朝前走著,不知前面是何言,亦不知是要去往何處。

“小心。”祁連探手拉開她,一隊人趕著馬朝城外走去,看樣子是前往東齊販賣馬匹的商隊。

突地行過的馬群之中,一馬仰頭長嘶了一聲,她空洞的目光瞬間一動,聞聲望去,牽著馬的馬奴見馬兒不聽話,狠狠抽了幾鞭子:“讓你還叫,還不走。”

她踉蹌著跑了過去,祁連趕緊跟著邊上護著,看到那被馬奴抽打的馬兒,整個人不由一震:“……追月!”

那是皇上的馬,是王府裏的追月,怪不得那馬兒見了他們會叫出聲。岐州戰事後,他們一直沒有找到它,以為它也戰死了,沒想到……

看到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追月,祁連心中頓起怒意,流星和追月平日在府裏,他們無不是寶貝著,如今竟然讓這些人這般虐打。

“你們,你們幹什麽?”看到他們幾個沖了過來,那馬奴有些慌亂。

“快說你這馬,是從什麽地方來的?”祁連不由分說逼問道。

那馬奴一慌,就扯著嗓子叫主子前來,領隊的總管小跑著過來:“怎麽了,怎麽了?”

“這匹馬我們要了。”祁連道。

“不行,這是夷都人家訂好的……”

祁連一劍抵著那總管,威嚇道:“賣不賣?”

那總管一看是惹不起的主,趕緊收了錢帶著馬隊走了人,她由連池扶著踉蹌著跑了過去,看到果然是追月,幹澀的眼底淚水奪眶而出。

“我自己有馬,幹嘛要送我?”

“流星和追月都是養的,以後看你敢著跑著不回來,我找不到,這馬兒也能把你們找到。”

……

她伸出顫抖的手摸著馬頭,整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失聲痛哭起來,那些潛藏在心底往日不經意的記憶,再一以次噴薄而出,撕心裂肺的痛讓她幾近崩潰。

修聿,天下這麽大,我要到哪裏才找得到你?

邊上行人紛紛看著那站在大街之上對著一匹馬哭得痛心的女子,實在難理解。祁連欲上前相勸,連池微微搖了搖頭:“這樣哭出來也好,總比憋在心裏要好。”

兩人便在邊上,也不再上前相勸,祁連冷冷地瞪了瞪來往的行人,冷冽的眼神嚇得周圍的人紛紛散了開去,過了許久,連池上前道:“小師妹,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這馬兒也傷得不輕。”

她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祁連上前接過韁繩,摸了摸馬頭,朝她道:“安排在了碧雲莊,在城南。”

回到碧雲莊內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進園連池朝祁連望了望便朝管事問道:“晚膳備了嗎?吩咐的藥膳也做了嗎?”

為了盡快將她身體調養好,他是想盡了一切辦法,以藥制的熏香,藥膳,藥茶,能想到的都做了,好歹看到人氣色漸漸好起來,功夫也不算白費。

也許是因為找到了追月,讓她有了幾分希望,一向空洞的眼睛漸漸有了些神采,到了花廳用晚膳在連池一再相勸,比往日也多吃了些。

用了晚膳取馬廄給追月看傷,她熱意跟了去幫忙,連池和祁連也不讓她插手,她就在邊上瞧著,一句話也不說。

而此時的夷都紫陽殿,在月光下更顯清寂,一身銀絲龍紋錦袍的昱帝緩步穿行在幽深的宮殿,諸葛清急急進到大殿,拱手行了一禮:“陛下,太後來了。”

話音一落,一身鳳紋錦袍的女子快步闖入殿中:“你倒好大的架子,長老會一再相傳,你竟敢視若不見。”

百裏行素聞言負手轉身,面色清冷如月:“長老會傳令是要公審嗎?審什麽?”夷都戰火剛過,這些老東西就來指責他了。

“二十道手令要你帶兵回京,你帶著大軍在上陽關,不僅丟了上陽關和岐州,還要夷都受損,這樣的損失,不該付出點代價嗎?”華淳太後疾言厲色,厭惡地瞥了眼百裏行素。

百裏行素淡淡一笑:“臣可是遵太後旨意,不惜一切除掉大夏皇帝,朕依言做到了,至於其它的,就不是朕的錯,我只是一個人,兼顧不了這麽多地方。”就算鬧到長老會那裏,她也討不了什麽好。

“下賤的東西,你是要把罪責推到本宮頭上!”華淳太後說話一個耳光便摑了過去,尖銳的指甲在光潔如玉的面上劃開一道刺目的血痕。

百裏行素沒躲,只是漠然站在那裏,淡淡望著眼前對著自己一臉厭惡的女人,這個人就是她的母親,將她帶到這個世上的母親。

“既然覺得我這麽臟,當初又為何還要生下我?”百裏行素直直望著她,笑意諷刺。

☆、我也想愛她,像楚修聿一樣愛她!

紫陽殿內,氣氛瞬間冷冽下去。

“你以為我想生下你嗎?你跟他們一樣該死,你的存在就是我一生的恥辱,每一天都提醒著楚崢和華容,洛家這群人帶給我的恥辱,我每天都恨不得你死,可你偏偏就活了這麽多年。”華淳太後冷冷地望著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道。

百裏行素冷然一笑,無盡薄涼,他已經不記得這個女人有多少次想要他的命,在他很小的時候放到絕殺陣中,放到萬蛇窟裏,想盡辦法要置他於死地,可是他偏偏每次都活了下來,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這就是他的母親,將他視為仇敵的母親,有多少次他想自己像這世上很多人那樣與母親相處,不求他愛他疼他,起碼……不要那麽厭惡他,可能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之間依然如此。

“現在楚崢也死了,華容也死了,洛家也亡了,你還不滿意?”百裏行素冷笑。

她讓他做什麽,他都去做,讓他殺人,害人,他都做,因為她是他的母親,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可是無論他做再多,她還是不滿意。

“楚崢的兒子還活著,西楚還在,他們都該死,都該死……”還有那個死而重生的洛煙,她更該死。

百裏行素漠然望著眼前神情有些瘋狂的女人,她的身上再沒有了那母儀天下的太後風華,那樣的猙獰而恐怖。

“真是可惜,看不到燕綺凰此時的樣子。”華淳太後拂袖轉身,面上勾起陰鷙的笑意。

楚修聿的死,她一定已經生不如死了吧

華容,真是可惜,你看不到你女兒如今的慘狀。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和痛苦,我會在你女兒身上千百倍的討回來,我要她一生孤苦,生不如死!

“楚修聿已死,大夏靠那個黃毛孩子坐鎮能成什麽事,岐州一戰,丟了岐州,天陽關,上陽關,長老會下了通令,盡快出兵大夏。”華淳太後沈聲道,雖然失了兩關一城,不過楚修聿一死,大夏已經不足為懼。

“大夏還有個祁月和蕭清越是那麽好打的嗎?況且……西楚也不會坐視不理?”百裏行素沈聲言道。

“我看楚策該偷著樂吧,趁機又可以擴張自己的勢力,這樣的事,他又不是沒做過?”華淳太後冷聲哼道,如今的大夏不過是第二個北燕而已“他當日不也是在岐州嗎,他的人截殺大夏信使,這個忙咱們不也得好好謝謝他。”

“那畢竟是他的手下做的,如果出兵大夏,西楚定然從中阻撓,大夏如今疆域遼闊,關外的勢力加上飛雲騎,再有西楚相助,東齊未必能勝?”百裏行素淡淡說道。

“本宮就不信,沒有他的默許,他的手下能成事?”華淳太後冷然笑道,鳳眸一淩“只要咱們一動手,他定像當年在北燕一樣,否則燕京怎麽會落在他手裏。”

“西楚跟東齊有什麽樣的恩怨,太後再了解不過,他會讓東齊占了好嗎?”百裏行素冷聲道。

楚修聿費盡心機牽制他的人馬,要楚策脫身,她親自去了上陽關救出楚策,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到現在他都沒弄明白,只是這件事已經告訴他,西楚必然會站在大夏一邊。

“你擔心西楚?還是……不忍與她為敵?”華淳太後霍然轉頭逼視著百裏行素的眼睛“還是……你很後悔殺了楚修聿?”

百裏行素眸光澄靜,了無波瀾:“太後想多了,急功進利不是什麽好辦法,如果您不想再發生岐州這樣的損失的話。”

華淳太後突地一笑:“現在,不止你的命握在本宮手裏,還有她,本宮想要她死,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那是什麽滋味……你不是再清楚不過了?”

百裏行素唇上的血色緩緩褪了去,袍袖中的手緩緩收握成拳,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所以,不要試圖跟本宮耍手段。”華淳太後冷聲哼道,拂袖轉身而去。

百裏行素怔怔站在那裏,久久未動,諸葛清輕步上前,低聲喚道:“陛下!”

“陛下,算了吧,不要因為一個人而誤了大局,這是你以前跟微臣說的,現在,這句話,微臣再送還給陛下。”諸葛清上前沈聲說道,如果不是顧著那個女子,他不會讓自己陷入到這樣被動的局面“即便你做再多,你們之間也不可能的,真的不值得。”

可是愛情面前,沒有值得與不值得,只有愛與不愛,愛了,做什麽都是無怨無悔。

百裏行素木然轉身,朝著內室走去,喃喃道:“我也想愛她,像楚修聿一樣愛她。”只有那樣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心是跳動的,他還是活著的。

***

經過連池的細心醫治,數日之後追月身上的傷勢大有好轉了,清晨,連池便看到她在馬廄牽馬,趕緊幾步跑上前去:“小師妹,你要去哪裏?”

她沒有話間,只是解了韁繩,牽著追月出了碧雲莊,連池只好在邊上跟著,出門時跟守衛說了情況讓其轉告祁連,哪著她一道牽了馬出城。

她跟著馬兒出城,過了河,穿過從林,到了一片荒蕪的山林,顯然是經歷大火之後的戰場。

這裏叫落風坡,是他們找到那具屍身的地方,大炎已經燒得林中寸草全無,一片焦黑,她跟著馬兒走了進去,馬兒望著前面的山坡長嘶一聲,她驚喜的擡眸望去。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山坡之上,翩然若仙,那樣的身影撞入眼簾,讓她眼底原本的喜悅又緩緩死寂,連池順著望去,喃喃道:“師傅?!”

————

我盡快把這部分虐的部分寫完,天天寫得我太揪心了,後面多寫點溫馨的。

☆、想見楚修聿,就跟我走!

冷風呼嘯而過,山坡之上,四周林木被燒得發黑,唯有那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潔凈的九天而降的仙神,那樣的光華奪目。

這是自北朔平原決裂以來,他們之間第一次這樣面對面的相見,在她出兵搗了他的都城之後,在他……除掉楚修聿之後,這樣本該仇深似海的他們,重新面對面的站在一起。

煙落面色漠色,目光了無波瀾,握在手裏的韁繩緊了緊,連池站在邊上面色明顯有些緊張,低聲道:“小師妹,咱們回城吧!”

如今的這兩個人再也不可是當年在百裏流煙宮裏的師徒,他們仇深似海,要是打起來,他該幫哪邊?小師妹現在這樣根本不是師傅的對手,楚修聿已經出事了,她要再個什麽意外,怎麽辦?

百裏行素淡淡地望著她,目光深邃而悲涼,他只是莫名想來這裏瞧瞧,卻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他的面前,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卻不想會是在楚修聿喪命的地方相逢。

她真的變了,人已經瘦得脫了相,讓他幾乎有些認不出來了,整個人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吹走一般單薄,她只是那樣淡淡的望著他,似乎是在望著他,又似是穿過了,穿過了世間萬物,那樣的空洞,毫無一絲神采。

他曾想過無數次他們會怎麽樣相見,想到她該是很憤恨的提著劍沖向他,狠狠一劍刺進他的心口來殺他,亦抑是她帶著大夏的兵馬打到東齊,戰場之上,兩軍陣前,他們以死相搏,卻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平靜淡然,淡得仿佛從未相識過……

連池站在一旁著急得不行,暗自祈禱祁連能快點找來,可是就算他們所有人加起來不可能是師傅的對手啊,怎麽辦,怎麽辦。

煙落一拉韁繩欲走,百裏行素卻身形快如電地到了面前,狹長的鳳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淡聲道:“楚修聿死了,你不恨我?”

她面色一如往昔的漠然,她真的很想恨眼前這個人,恨他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毀滅她所擁有的幸福,可是如今,她連恨的力氣都沒有,她……只想找到那個人。

連池見了不動聲色擋在她身前,朝百裏行素道:“師傅,小師妹她生病了,現在不會說話,你問她,也沒什麽用……”

百裏行素怔怔地望著那雙死水般沈寂的眸子,那雙眼裏卻怎麽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他不否認自己利用過她,傷害過她,但是他對她的那份心,是情真意切的。

否則六年中,不會那麽小心翼翼,不會那麽猶豫不決,最後任由她去了楚修聿的身邊,而如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又被他毀了,對於她,對於這世上的很多人而言,他都是該死的人,可是在這世上,有沒有一個人,還有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希望他是活在這個世界。

煙落牽著馬從百裏行素身邊擦肩而過,神色漠然,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卻終未能伸出手去,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裏。

連池望了望他,趕緊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聽到後面的腳步聲,竟看到一身白衣翩然如仙百裏行素在後面跟著,他緊張地朝岐州的方向望了望,低聲喃道:“祁連怎麽還不來?”

“別看了,我不想他來,他就來不了。”百裏行素淡聲說道“岐州表面看來已經是大夏的,可它到底是東齊第二都,暗中,還是東齊的。”

連池聞言一震:“你知道我們來了岐州?”

百裏行素默然,他是知道大夏有人來了岐州,卻沒有想到會是她,更沒有想到已經是這樣一個她,到底要什麽樣的絕望,才會讓一個人連恨都覺得蒼白無力了。

“師傅,你放過小師妹吧!她現在活著都跟行屍走肉沒什麽分別,剛回到中州那幾天,睡了好幾天,不吃飯,不喝水,不吃藥,差一點沒命了。”連池說道,心中疼痛難耐,聲音不由微微有些哽咽“現在她每天連活也不說,就連晚上睡覺,都是睜著眼睛到天明,我是想盡了辦法才讓把她和肚子裏的孩子保住,你放過她們母子吧!”

她有什麽錯,要承受這麽多的痛苦與磨難,國破家亡,流離無依,好不容易有了依靠,如今也失去了,將來這孤兒寡母,要怎麽生活下去。

百裏行素默然不語,孩子?他們有孩子了嗎?

“我只問你一句,楚帝是不是她帶出東齊的?”百裏行素側頭瞬不瞬地望著連池,雖然心中猜測,但如今他需要證實。

連池聞言楞了楞,望了望前方一人一馬,抿了抿唇,而後點了點頭:“小師妹去了金蛇嶺抓了烏乾為楚帝醫治內傷,也是那時候險些小產,我和美人也去金蛇嶺,就碰了上一路跟著去了中州,楚帝……也是一起離開東齊的。”

百裏行素聞言鳳眸緩緩瞇起,她不惜冒著這樣的危險去金蛇嶺抓百年烏乾入藥為楚策醫治傷勢,到底為什麽?

為什麽會突然改變計劃到上陽關救人?

為什麽楚修聿會不惜自己牽制他的人馬讓楚策脫身?

這之間到底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

他擡眸望向前面緩緩而行的單薄背影,其實六年以來,他從來是不了解她的,她只是他布的一顆棋,一顆奪取北燕的棋,只是這顆棋卻讓他的心輸得一無所有。

煙落牽著馬幾乎已經繞完了整座落風坡,目光所及只是一片焦黑,沒有他,沒有關於他的任何東西,牽著馬朝岐州方向走,岐州那麽大,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找的,也許他還在別的地方。

出了落風坡,諸葛清已經備了馬車在官道邊等著百裏行素,看到最先走出來的人頓時一楞,抿了抿唇擡眸望向從後面走出來的大昱皇帝,他們怎麽會在這裏碰上?

百裏行素徑自走向馬車,與她擦肩而過,淡聲道:“想見楚修聿,就跟我走。”

☆、想見楚修聿,就跟我走!2

正舉步走開的人驟然停下了腳步,空洞的目光掠過一絲光亮,驟起的冷風吹起她滿頭青絲,仿佛有莫名的牽引,木然轉過身朝百裏行素的馬車走去……

連池一見快步一把拉住她:“小師妹,你要幹什麽?”

她側頭望了望連池,拿開他的手,連池擋在她身前,朝百裏行素道:“師傅,你幹什麽?是不是你真要親手逼死了她才甘心啊?”

且不說師傅想幹什麽,大昱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如果有人知道大夏的皇後在大昱境內,會是什麽局面,可想而知,若再讓太後知道,誰也不得安生。

諸葛清側頭望了望站在馬車旁的人,微微皺了皺眉:“陛下,難道你……”方才那一句話雖然他說極輕,但以他的功力還是聽到了。

他說:要想見楚修聿,就跟他走。

難道,他沒有殺楚修聿,而是騙了華淳太後,現在要帶走聖皇欣公主是……

“不放心的話,就自己跟著,看看她會不會死?”百裏行素望了眼連池淡聲說道。

連池楞在那裏,煙落已經繞過他朝馬車走去,他根本攔也攔不住,祁連又不在,此時就怕祁連帶了人來,也不可能是師傅的對手,事情鬧大了還會傳到太後那裏,更會麻煩。

思量之下,他快步跟了上去,扶著她上了馬車。

百裏行素面目淡然,長袍一揮一道勁風襲向跟上前來的追月,馬兒吃痛仰天一基轟然倒地,她聞聲猛然回頭,百裏行素閑閑地理了理衣袖:“沒死,暈一會而已。”

馬車悄然離開了岐州城外的落風坡,一個時辰之後,祁連帶著城中的侍衛剛追出城,就看到追月正跑回城,帶著他們到了落風坡,尋遍落風坡上下也沒能尋到煙落和連池的蹤影。

“祁連大人還是沒有,怎麽辦?”侍衛隊長上前稟報道,那可是大夏的皇後娘娘,大夏皇帝剛剛駕崩,如今連皇後娘娘也失了蹤影。

祁連焦急的望了望落風坡,他們肯定是來過這裏了,可是現在人到哪裏去了,這才剛來岐州還不到半個月人就失蹤了,因為他的失職皇上戰死岐州,如今在岐州他又讓皇後娘娘失蹤,如何向中州王府交待?

“祁連大人,會是不會是娘娘來了落風坡,一時想不開……”一名侍衛上前小聲說,在碧雲莊看到皇後娘娘天天精神恍惚,來了皇上被燒死的地方,一時難過尋了短見也不奇怪。

“住嘴!”侍衛隊長厲聲喝止。

追月朝著岐山城那邊望著,仰頭長嘶,祁連聞聲望去,目光瞬間一沈:“找這周圍的農戶和獵戶,打聽今天可看到什麽異常狀況?再多調些人過來,把岐州城附近翻個遍,也要把人找到。”

“是。”侍衛隊長拱手聽令,轉身迅速吩咐身後的人各自行動。

祁連撫了撫追月馬頭,如果翻遍岐州找不到人,能從這裏不動聲色將人帶走的人,這天下想來沒有幾個人,他朝東齊夷都的方向望了望。

幾名侍衛快馬奔回來報:“大人,前方有馬車印,朝東齊的方向去了。”

東齊,東齊,又是東齊!

祁連翻身上了追月,一勒韁繩喝道:“追!”

一行人翻身上馬,戰馬奔騰而起,揚起漫天沙塵奔往東齊的方向,祁連一人一馬當先直直追向追至岐山城,只看到一輛馬車正緩緩駛進城內,他催動著追月追過去,高大的城門轟然合上,城墻之上弓箭手轉眼密布。

他勒馬停在岐山城下,緊緊望著那扇高大的城門,怒意沈沈,恨恨一掉馬頭奔往岐州,如今即便沖進城也救不了人出來,看來要快傳消息回中州再作商議。

馬車緩緩而行,一路之上,車上三人一句話也沒有說,連美人從連池衣袍內爬出來,剛一睜眼便看到坐在對面冷著一張臉的百裏行素,嚇得趕緊一頭縮了回去,百裏行素眼疾手快捏著它的尾巴提了起來,連美人沖著他張牙舞爪直叫喚。

百裏行素全然無視,一掀車簾就扔了出去,小獸一個後空翻落地,縱身又撲上馬車,鉆進車廂,怯怯地縮在煙落邊上,以免再被某個無良的主人虐待。

百裏行素瞧著坐在對面的女子,目光灼灼,她卻始終如一尊雕塑般坐在那裏,不悲不喜,不怒不傷,他驀然間想起在很多年前,他問起她這一生會愛上什麽人?

她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苦骨,身受世間諸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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