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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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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之尊。青龍默然望著他的眼睛,似是想從那似海深沈的眸子尋找到答案,而這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他不是不想,而是無法做到而已,而如今正有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眼前。

“皇貴妃娘娘肯為皇上冒險前去金蛇嶺取烏乾蛇膽,相信也不是對皇上完全冷漠的,只是如今身不由己而已。”青龍沈聲說道,任誰也不會相信十三年情份就那樣說斷就斷的,他相信只要有機會,有時間,所有的一切還是可以回到從前。

楚策沈默不語,薄唇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這是償還他所做的一切,還是情絲未斷,他看得明白。

“如今正有一個絕好的機會解決皇上和娘娘之間的所有阻隔。”青龍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沈聲道“只要……”

“住口!”楚策拍案而起,厲聲喝道。

聰明如他,青龍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又豈會不明白。

青龍沒有住口,反而急聲說道:“這是絕好的機會,只要咱們不傳令上陽關,中州王就在岐州永遠也出不來,只要沒有了他在中間,皇貴妃娘總有一天會回到滄都,回到你身邊,這麽多年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那一天嗎?”

楚策面色鐵青,望著青龍的目光淩厲如刃:“不要再說了!”

“如今皇貴妃娘娘昏迷不醒,只要小心行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做得天衣無縫,借百裏行素的手殺了中州王,中州王一死大夏必然亂,皇上自可插手其中,要不了多久大夏就可納入我西楚,岐州一戰百裏行素定然也會重創,咱們就更有機會對付大昱。”青龍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字字鏗鏘。

“青龍,住口!”楚策聲音冷沈如冰。

他是想讓她回來,他也想早日完成一統天下的大業,可是那個人送他離開岐州,以性命交付,他在這個時候背後一刀,他做不出來,殺了他,對她是何其殘忍的事。

“皇上要想完成大業,大夏將來必是大敵,如今既可以除掉大夏皇帝鞏固西楚,又可以讓皇貴妃娘娘回到西楚,還可以對付了大昱,於公於私這都是一舉多得的機會,皇上……”青龍上前勸道。

楚策目光陰沈,只見身影一閃,只聽一聲錚鳴,長劍出鞘指著青龍咽喉:“別再說了,念在你跟朕多年,此事朕當沒有聽過,你也休得再提,朕的江山還不需要耍這些手段來奪。”

“帝王皇權,誰不是不擇手段,當年布下局對付百裏行素,因為大夏和漠北相阻,你放過了百裏行素,如今有這樣絕好的機會,為什麽還要放過,只要中州王一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做個了解,西楚擁有了大夏和漠北,征伐大昱,指日可待,皇上!”青龍一撩衣袍跪地,目光錚然望著那一臉冷峻的帝王。

楚策一語不發,手中三尺青鋒,寒光冽冽。

“中州王一死,縱然娘娘心中傷心,但傷心總有一天會過去,他可以陪在她身邊三年讓她放下你,你可以有三年,十年,甚至三十年陪在她身邊,讓娘娘放下中州王。”青龍擡頭直直望著他們追隨一生帝王,沈聲說道“江山,摯愛,只在你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2

江山,摯愛,一念之間,他苦苦追尋一生的唾手可得。

這是多麽強烈的誘惑力啊!

只要借百裏行素之手除掉楚修聿,大夏傾塌,西楚趁勢而起,大昱落敗,而這世上能陪在她身邊的,也只有他一個,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守在她身邊。

可是,他做得到嗎?

過了許久許久,他收劍拂袖轉身,沈聲道:“向上陽關傳令,不得有誤。”

“皇上!”青龍急聲喚道。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可以放過,只要一個小小的決定,就可以改變如今的一切,江山美人唾手可得,為什麽,為什麽要放棄。

楚策回身望著跪在地上的青龍,眸光冷銳逼人:“此事,敢再提半個字,休怪朕不念君臣情義。”

青龍站起身,暗自深深嘆息,放過這樣的機會,西楚要多花多少年才會打敗東齊,才能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

他望向燈影下冷絕孤傲的帝王,那個女子果然是他不可觸碰的軟肋,而她已經成了別人的皇後,只要他一點頭,所有的一切都將是另一番局面。

他不怕被萬人唾罵,不怕被世人詛咒,卻唯獨……怕會她恨他!

青龍深深吸了口氣,低頭拱手道:“屬下記下了,這就傳令上陽關。”說罷便朝門外走去。

“慢著!”楚策突然出聲叫住他。

“皇上還有什麽吩咐?”青龍回身,低頭拱手問道。

楚策望著他許久,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將手中的劍放到桌上,沈聲道:“此事不用你辦了,幫朕叫祁恒過來吧!”

青龍存了這樣的心思,還是交給大夏自己的人去辦比較放心。

青龍聞言霍然擡頭望向他的背影,沈吟半晌,拱手道:“是。”轉身退出屋外。

為免耽誤大事,祁恒見了西楚皇帝,便親身騎著流星趕往上陽關傳令,以流星的腳力完全可以提早趕到上陽關,他這裏晚一天,岐州就危險一天。

次日清晨,一行人就啟程離開岐山城,從水路離開,楚策沒有反對讓連池隨行,這天下能醫好的除了百裏行素,怕也只有眼前的人,才讓幫她保住腹中胎兒。

“看來烏乾是好東西,你的傷勢大有好轉了吧!”連池替煙落針灸完,擡頭望向默然坐在一旁的楚策,相比前幾日的蒼白失血,他臉上已經漸漸有了血色。

楚策默然不語,只是望了望床榻之上的女子:“她什麽時候能醒?”

“難說。”連池低眉收拾著藥箱,微微嘆息說道“本來體質就不好,吸了雄黃,又中了蛇毒,加上懷孕,身體就更弱了,孩子是保住了,不過這次母體受損嚴重,搞不好將來會難產。”

楚策聞言擰了擰眉,薄唇緊抿,一句話也沒有說。

“現在已經退燒了,不過最近太過勞累,孕婦初期三個月是最不能勞累的,她倒好……”連池望了望床榻上的人,無奈嘆了嘆氣:“讓她多睡些日子也好,對大人和孩子都有好處。”

楚策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瞥了連池,又望了望趴在床邊上的一身雪白的小獸,淡聲道:“你們在百裏流煙宮似乎感情很好。”

如果不是因為百裏行素是大昱的皇帝,他們還是一如朋友般吧,百裏行素在漠北之時,看得出來她對百裏行素在朔州是極縱容的。

“嗯。”連池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點頭,漫不經心說道:“小師妹最厲害了,學會一學就會,看書都過目不忘,師傅最偏心了,什麽都向著小師妹……”說了兩句頓覺失言,便沒再說下去了。

如今這些過往歲月,不過都已成為萬丈紅塵中的過眼雲煙。

楚策面色冷沈,對於百裏行素,他一向痛恨之極。

連池望了望他鐵青的面色,倒是一點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我確實看不慣師傅的所作所為,但他有他的身不由已。他利用了小師妹,他自己知道,所以小師妹在他身邊六年,他也從來不奢望什麽。”他微微笑了笑,有些失落“百裏流煙宮真的很漂亮,如果都沒有走出來,如果都只在那裏守著過一輩子多好,有師傅,有我,有小師妹,有美人……”

然而這世上的如果,終究只是虛幻的夢罷了。

楚策望向連池的目光倏地冷銳起來,這個看起來單純無知的少年,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

“你不用那麽看著我。”連池瞥了他一眼淡聲道“我就說說而已,師傅走了,小師妹也走了,都再也不回去了。”

“那是他自己做的,心懷不軌,必有所報。”楚策冷聲哼道,百裏行素這個人與他,永為仇敵。

連池聞言撇了撇嘴,望向楚策哼道:“他是心懷不軌,可是做上帝位的沒幾個手上是幹凈的,楚帝你敢說你沒有用過陰謀詭計?你敢說你沒害過無辜人命?”

楚策沈吟不語,帝王皇權,能站在最高處的有幾個不是踩著他人的鮮血和白骨走上去的。

連池自顧自的說道:“江山和美人永遠都是天下男子必然會爭奪的兩樣,如果這兩樣放在如今的三個皇帝面前,師傅沒得說,不得不遠江山,而大夏皇帝嘛是個情癡,定然是選美人了,楚帝你呢?你會選什麽?你會為了美人放棄江山,還是為了江山負盡紅顏,抑或是你兩樣都要?”

楚策擰著眉望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連池望了半晌也不見他回答,聳了聳肩:“這是前些日子在茶樓裏聽說書的在講,剛好遇上你了,就問一問嘍,不過看來你也沒得選了,人家孩子都有了,大夏皇帝不是傻子,總不至於讓自己的孩子認別人做爹。”

☆、一念之錯

江風獵獵,一身黑色錦袍的男子步出船艙,立於甲板之下,寬大的袍袖在風中飛卷著,望著暮色中的江面眉眼深沈,離開岐山城已經好幾日了,為了隱匿行蹤他們也不敢派人打探岐州的戰況如何。

“皇上還擔心岐州的事?”青龍悄然從船艙出來,低聲問道。

楚策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微微嘆息:“總有些不放心。”以兩千人馬對抗二十萬大軍,這其中艱險他征戰多年,豈會不知。

“皇上還信不過中州王的實力嗎?”青龍淡聲言道,在那個人名動天下之時,他們都還是默默無聞之輩,那個不爭權奪利,不代表他不會。

楚策微微搖了搖頭,沈聲說道:“不是信不過他,而是百裏行素實在難以對付,步步殺機,一步錯就是萬劫不覆。”

百裏行素心機過人,加上人多勢重,他們能想到聯和天陽關,百裏行素就一定想得到,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撓,一旦耽誤了時機,若上陽關的兵馬再不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青龍聞言望著波濤滾滾的江面,沈吟片刻道:“擔心也沒用,如今還是設法早日離開東齊,很快就是進到明州地界了,出了明州就到大夏境內了。”

楚策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問了聲:“玄武呢?”

青龍聞言微楞,沈聲回道:“讓他在上個碼頭下船了,從陸路先去明州探查情況,為咱們離開做些準備。”

船艙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連池快步沖出船艙,沖著甲板上的兩人道:“她醒了。”

楚策聞言一楞,眉眼間瞬間蔓延起無邊的喜悅,拂袖轉身快步進了船艙,幾乎一陣風一般卷進了船艙的房間中。

煙落正撐著坐起身,看到快步沖到床邊的人瞬間怔楞在那裏,目光正撞上那雙如墨的眸子,那眼底翻湧的擔憂與覆雜讓她心頭頓覺哽咽,一如很多年前的熟悉畫面,在她病倒之時他一陣風似的卷至面前,也是這樣的一身黑衣,也是這樣擔憂的神情。

有些東西以為忘記了,其實還是深藏心底。

她慌亂地別開眼,楚策瞬間回過神來,薄唇抿了抿唇,伸手扶著她坐起身,而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是到哪了?”煙落淡淡出聲。

“已經在陽明江上了,明日就到明州了。”楚策沈聲回道。

似乎他們之間見面的談話,永遠都是這種公式化的語氣,明明很熟悉,卻又好似陌生的從未相識,即使剎那相望,卻是恍如隔世。

煙落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神色依舊疲倦不堪:“在岐州……沒出什麽事吧!”

楚策微怔,思量著要不要這個時候跟她說起楚修聿在岐州的事,可是看到她如今虛弱的樣子卻又難以出口,說了只怕前腳出了東齊,後腳她又會跑回去,一切還是等回到中州再說吧!

“沒事,因為郡主府的幫忙,躲開了百裏行素。”楚策淡聲言道。

她聞言抿了抿蒼白的唇,低語道:“雖然蕭淑兒說是為了還你人情一再相助,不過冒了這麽大的險,是該好好謝謝她。”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蕭淑兒會一再幫助他們,還讓他們逃出岐州,離開東齊。

聽到蕭家人的名字,楚策眉眼微沈,沈吟不語。

無邊的沈默蔓延著,隱約可以聽到外面的江水滔滔的聲音,一如他心底翻湧的心潮。

“你的傷,可好些了,若是沒好讓連池幫你瞧瞧……”她出聲打破平靜,聲音虛弱而嘶啞。

“已經瞧過了,好很多了。”楚策淡聲回道,擡眸望著她,眉宇泛著幾分薄怒:“是誰讓你不聲不響跑去金蛇嶺的?”

“我有準備才去的。”她勾起一抹虛弱的笑,如果說了,怎麽還去得成。

楚策聞言面色頓時一沈,冷聲哼道:“有準備才去,就差點弄個一屍兩命?好歹你這條命還算是我的,要想送死,好歹也跟我說一聲?”

煙落沒有出言反駁,只是釋然一笑:“你傷有好轉就夠了。”

很多時候,面對很多事沒有選擇。她不是不知道其中危險,然而不去取烏乾,他也就撐不到明年夏天,只是……她沒有第二條路。

她擡眸望了望他,這些年,她面對的這些事是如此,他也是吧!沒有是非對錯,只有沿著那條路走下去,因為只有走下去才有出路。

楚策面上的怒意緩緩平息了下去,薄唇緊緊抿著,修長的眼睫掩去了深沈變幻的眼神,過了許久,淡淡出聲:“等出了明州,先送你去中州吧,那個人……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只是你再也不回頭了。

她沈默著,一句話說不出來。

歲月輾轉,滄海浮沈,眼前的故人依舊是這般熟悉的眉眼,她卻已經不再是當初可以站在他身邊的天真少女。此時此刻,她已經是大夏的皇後,是另一個孩子的母親。

煙落抿唇怔怔地望著他,恍若已經穿透了歲月輪回,只覺喉間咽哽著。她顫抖地伸手握住那只有些粗糙的手,輕聲道:“楚策,對不起,謝謝你。”

對於眼前這個人,她能說的,只有些無用的字眼,她虧欠了他太多,也辜負了他太多,然而,命運很多時候只有一線之差,一念之錯,也許……就錯過了一生。

楚策身形頓時一震,當這種久違的溫暖觸上他的手,他的心都為之顫抖,他反握住她的手,那樣的快速而用力,仿佛一生都不想放開……

☆、人生若只如初見

光陰無痕,前塵盡斷。

楚策靜靜地望著她,緊緊攥著她的手,一如多年之前那般握著她的手,如墨的眸子暗潮洶湧,深愛,痛心,絕望……

千萬種思緒在他眼底翻湧著,那灼灼的目光似乎想透過眼前的人,透無茫茫歲月時空,看到那個他所熟悉的女子……

煙落抿唇不語,低眉避開那灼灼的目光,眼底的淚頹然滑落。不可否認她是曾愛過這個人的,只是這份愛,讓他們兩個人都太痛,太累……六年的艱難跋涉,他們終是走向相反的方向,回首再望,滄海已桑田。

“……煙兒。”楚策低聲喚道,這個纏繞在他心頭多年的名字,成了他心頭最深的傷痕,而這道傷,是他親手劃下。

一滴淚滴落在他的手背,那樣滾燙,他身形一震最終緩緩松開了她的手,別開頭不敢再看她,低沈的聲音有些顫抖:“煙兒,你變了。”

她低眉深深吸了口氣,那只握著她的手那樣用力,有些發疼:“楚策,我沒有變,我依舊是我,只是歷經世事長大了,認清了自己想要的,我還是我,我還是希望自己可以擁有一個簡單幸福的家,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許多年來,這個願望一直未曾改變。”

“他能給的,將來我也能給,等到一切過去,我一樣可以給你。”楚策望著她,英挺的眉宇輕皺著,神色一如當年那眉目英朗的少年,自欺欺人地拋下這六年所有的恩恩怨怨。

煙落沈默,眼底的淚卻奪眶而出,她想開口說什麽,卻無從說起。

楚策沈默著,只是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曾經可以肆意嬉笑歡鬧的天真女子,她沈靜如水,薄涼如風,她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卻又遙遠得無法觸及。

這麽多年,他給的卻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他卻給不了,帝王皇權,陰謀爭鬥,豈有簡單?

青澀少年時期的愛情都把世事想得太簡單了,她以為他們可以那樣相守一生,他以為一切過後他可以給她想要的,然而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會等著他來準備一切……

人果然是不能太貪心了,江山美人,總有一樣是要失去的,他坐擁江山帝位,也終是要有所失的……

人生若只如初見,他還會選擇在那個時候冒充那個人站出來嗎?她還會像當初那樣義無反顧陪伴在他身邊嗎?

江風獵獵,暮霭沈沈,屋內的光線有些昏暗,兩人無聲沈默。

從他們在上陽關再見相處的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無邊的沈默,從什麽時候起,他們都習慣了這樣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冷漠背後。

楚策起身點了燈,屋內瞬間亮堂起來,床榻上的女了不知不覺已經靠在那裏疲憊睡去,右手幾乎是習慣性地按在左手處,他知道那是她放寒星小劍的地方,突然覺得心頭湧起大片大片的苦澀和悲涼。

這六年,她是怎麽過得?

就是這麽過的,無時不刻提防著周圍的危險,就連睡覺也是如此不得安生,曾經柔弱得連秋獵都不願參加的她,是怎麽學會殺人的,是怎麽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活下來的?

次日,明州,天下起了小雨,玄武早早備好了馬車在碼頭等著,人靠著馬車顯得疲憊不堪,看到船靠岸便趕緊迎了過去,看到了一行下船的人微微松了口氣。

青龍最先下了船,朝玄武望了望又望了望他身後的馬車:“都辦好了?”

玄武點了點頭,兩人站在岸邊等著下船的人,連池扶著煙落下船,走得很慢,楚策一個人站在下船的地方,擋著其它下船的人就是不走,等到前面連池已經扶著她上了岸方才舉步下船。

“連池,你什麽時候走?”煙落側頭望了望身邊的青衣少年淡笑問道。

如今不論於公於私她與百裏行素都處對立,連池跟在她身邊總歸是不妥,如今還幫她治傷,若是讓百裏行素知道,也不知會怎麽樣?

連池一手撐著傘,一手扶著她,聳聳肩道:“還是等你好些了再走吧,反正回百裏流煙宮也是我一個人,師傅一直在夷都,現在連美人也不管了。雖然不知道你跟師傅之間為什麽要鬧成這樣,不過你始終還是我的小師妹嘛!”

煙落笑了笑,也沒再說話,由他扶著上了馬車。

楚策走近望了望玄武,見他面色有異,微微皺了皺眉:“出什麽事了?”

“城裏有東齊的探子交了手,耽誤了些時間,估計很快就會有人察探了,明州不能久留。”玄武垂首沈聲回話道。

楚策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因為連池要隨時照顧她,他便上了另一輛馬車。

東齊的所有兵力幾乎都取集在了岐州那一片,這邊遠的明州防範松馳,沒出一點意外就出了是州,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氣。

這場雨雖然不大卻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煙落剛剛好轉的風寒再度覆發,出了明州地界已經進入大夏境內,因為一直胎息不穩,連池一再要求慢行,以免再出意外。

從明州到中州快馬三天的路程,他們走了十來天才到,天色還是清晨,一向熱鬧的中州城今日格外的靜,靜得仿佛已經是一座死城。

馬車一進城門突然停了下來,連池皺了皺眉有些不悅一掀車簾道:“怎麽不走了?”

煙落聞言擡眸望向馬車外,滿城都是刺目驚心的白,呼吸瞬間停滯了,只覺周身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冰涼了下去……

☆、情殤

中州,這座幾國間最繁華熱鬧的城市,此刻如死城一般寂靜,沈默而蒼涼。

滿城的白綾在風中飛舞,舉城上下身披孝服安靜地沿街站著,人流沿伸的方向直向某一個地方。

馬車之上,女子唇上的血色緩緩褪盡,整張臉血色全失,連池回頭一看頓時一驚,伸手去拉她,觸手卻是冰涼一片:“小師妹,你怎麽了?”

這是怎麽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下馬車的,這樣的畫面讓她整個人慌了,手足無措,她沿著長街快步走著,腳下一個不穩差點跌倒在地,連池快步上前扶住她:“小師妹。”

她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放開連池快步沿著人流的方向走著,越看越快,最後不顧一切跑了起來,連池一見背著藥箱快步追在後面。

楚策下了馬車,看到滿城白孝心頓時涼了下去,看到長街之上遠去的女子微微皺了皺眉,快步跟在後面,英挺的眉宇深濃蹙著,如墨的眸子深沈如海,薄削的唇緊緊抿著,寬大的披風在身後隨風揚起。

一身青色披風的女子飛快地沿著長街跑著,身後的披風隨著她的奔跑而飄飛,窗過了長街,轉過了街角,越過了長橋,終於來到了中州王府正面的大街……

她忽然很害怕,不是面對於死亡的恐懼,不是害怕流離的苦痛,這種害怕就像是曾經千裏迢迢回到滄都一樣的害怕,她急切地想知道這條路盡頭的答案,卻害怕那個答案……

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了王府的正門,看到府內聚集的人楞楞地站在那裏,所有的人都站在那裏,姐姐,祁月,無憂……,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是一身刺眼的白,卻唯獨不見他。

王府正廳停放著一方巨大的金絲楠木的皇棺,他們所有人都圍著它站著,她緩步走過去,也許是因為方才跑得太快,她腿有些軟弱無力,差點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廳,她走近那華麗的棺木,蒼白的唇顫抖著,望向蕭清越聲音虛弱的幾近虛無:“這裏……是誰啊?”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面目全非的人會穿著修聿的衣服?

蕭清越望著她卻一句話,痛苦地別開頭不忍看那張蒼白失血的臉,道:“皇上他……駕崩了!”

她聞言楞了楞,突然笑了笑:“怎麽會呢?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說會等我回來的……”

她不想哭,眼底的淚卻奪眶而下。

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是過了許久,也沒有告訴她這一切是假的,告訴她修聿到底在什麽地方……

“這不是他!不是的……”她望向棺木之中那一身熟悉的淺紫龍紋錦袍,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去,滴在那淺紫的錦袍上暈染出薄涼的一片。

這怎麽會是他呢?

他說好會等她回來的,說好的……

“小煙……”蕭清越心疼地拉住她,泣聲道:“這是他,是我和祁月親自找到帶回來的。”

“不是的,他不是的,姐姐你不要騙我……”她望著蕭清越眼中滿是令人心痛的乞求,聲音沙啞幾乎聽不清她的話。

蕭清越只是拉著她哭,一句話也不忍再說。

她失控的甩開蕭清越,走近棺木,望著裏面面目全非的人只是搖著頭:“這不是他,這不是他……”

“小煙,不要這樣,是我們去晚了,是我們沒有救到他,你怪姐姐,你恨姐姐,不要這樣……”蕭清越拉著她泣不成聲。

她的妹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終於擁有了幸福,為什麽……為什麽又要奪走這一切,讓她不得安生。

她什麽聲音都聽不到,發瘋一樣拉扯著棺木內的人,撈起袖子看到那人手上光潔的手掌,擡頭望著蕭清越:“你看,他不是的,他的手上沒有指環,這是你送給我們的,他沒有啊,他不是他……”她舉著自己手上的指環信誓旦旦朝蕭清越說道。

蕭清越望著她滿眼心痛,泣聲道:“那是右手啊!”

她聞言驚惶地去低頭去拉那個人的左手,然而左邊的袖子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他的左手呢?他的左手在哪裏……”

棺木內的人左臂齊肩而斷,他們在戰地上尋了三天也未能尋回來。

她慌亂地在棺木內尋找著不是修聿的證劇,把裏面的衣服翻得亂七八糟,卻在找到那塊墜著同心結的松石之時,整個人思緒瞬間崩潰……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呢?……”她捧著手中被鮮血浸染的松石墜子,不可置信地搖著頭“假的,都是假的……”

“娘親!”無憂淚眼汪汪地仰頭望著母親,小小的孩子似乎在一剎那成長了起來,脫去了曾經的滿臉稚氣。

祁月舉步上前,斂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一臉悲淒:“岐州一戰,皇上於岐州城聚兩千兵馬突圍,遭東齊黃泉鐵衛二十萬兵成圍攻四天四夜,全軍覆沒。”

楚策一行人追至中州王府正門,看到正廳內的一幕,整個身形一震,移目望向廳內那披著青色披風的女子,她的背影那樣瘦弱,仿佛一陣風都將她整個人帶走,他看不到她的臉,看不到她的神情,卻清晰地感覺到了她淚水的味道。

他怔怔地站在那裏,冷風揚起她寬大的衣袍,那樣的孤絕而寂寞……

正在這時,府外一陣喧嘩,一道滿身是血的身影沖進王府正門,望著那玄衣墨發的帝王目光頓時兇狠如狼,拔過邊上侍衛的佩刀便劈吹了過去:“你這個殺人兇手,納命來!”

————

看到這裏請憤恨的人淡定下來,棺木裏躺得不是修聿。

☆、情殤2

刀光冽冽,夾雜著滔天之恨劈頭砍了過去,殺氣縱橫。

青龍身形一轉擋在了楚策身前,一拔背後的長劍生生擋住了祁恒的刀,刀劍相擊,反手一轉劍鋒便向祁恒的脖子抹去,祁月身形一轉九節鞭快如閃電擊上了青龍的劍身,強大的力道震得青龍不由退了兩步。

“楚帝在中州王府就想殺人滅口嗎?”祁月面色冷沈直面望著對面玄衣墨發的西楚帝王,緩步走到了祁恒身邊。

祁恒一身是血,左臂被砍斷撕了身上的衣服簡單包著,一臉狂怒揚刀指向楚策:“你個忘恩義的小人,皇上舍命助你逃出岐州,你卻背後暗害,是何居心?”

楚策面目清冷,了無波瀾,穿過重重人影望向正廳之內的女子,沈聲回道:“我沒有。”

“你沒有?”祁恒冷聲狂笑,突地暴跳而起一刀劈向玄武,玄武閃劈不及,身上的衣服被劈得裂開,肩上青色的傷痕頓時暴露人前,在場的飛雲騎衛都認得那是被祁恒特有的金鋼指所傷。

玄武一語不發,望了望楚策的背影,赤著上身立在那裏。

“明明計劃好皇上牽制百裏行素,我們給上陽關傳兵,前後夾擊黃泉鐵衛,可是你做了什麽?”祁恒憤恨地望著那一臉冷漠的帝王,怒聲吼道“我們費盡心機助你脫身,你卻在我前去報信的路上讓人截殺我,阻止上陽關出兵相助。”

在他離開岐山城的那天,玄武就暗中相隨,到第二天終於對他下手,若不是他命大跳入江中,這條命都沒有了,雖然他設法傳信給上陽關,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玄武本以為將他殺人滅口,卻沒想到他還活著回來了。

此話一出,府內所有的飛雲騎衛頓時怒意沖天,冷冷地望向站在王府正門處的三人,他們奔赴上陽關相助西楚,西楚皇帝卻將他們大夏皇帝陰謀陷害,此仇此恨,如何不報?

楚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側頭望了望青龍,目光是那樣的冰冷深寒,青龍垂首跪地:“屬下該死,不該自作主張。”

玄武也跟著跪地,沈聲道:“人是我截的,屬下無話可說。”如果當時他小心一點行事,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的局面,只因時間緊迫,又唯恐被楚帝察覺,來不及察探祁恒是死是活便急急趕了回去。

“楚帝是欺我大夏無主嗎?區區幾名侍衛若不是得了你的令,敢做出此的事嗎?”祁恒冷聲質問。

所有的事對西楚是最有利的,大夏無主西楚可趁勢而起,除掉他的一個勁敵,還可以讓自己與領主重修舊好,這樣的好事,他怎麽會放過?

王府之內頓時劍拔駑張,殺氣彌漫,楚策面目清冷,只是怔怔地望著正廳之內那瘦削的背影,煙落攥著手中的松石緩緩轉過身,隔著人影重重望向那玄衣墨發的男子……

蕭清越緊張地看著她,心痛不已,她難以想象這個女子從西楚的洛皇貴妃走到今時今日,獨自承受了多少辛酸血淚,為什麽還不放過她,還要她一次次的心痛絕望,到底要把她折磨成什麽樣才肯罷休?

正在這時府風驟起一陣馬蹄之聲,如狂風暴雨般瞬息而至,一身黑甲的羅衍翻身下馬帶著白虎朱雀和神策營人馬進到中州王府,齊齊扶劍跪地:“臣等恭迎皇上歸朝!”

楚策沒有回頭,只是微微擡了擡手,舉步朝著中州王府正廳而去,走到他身前,沈聲道:“我沒有害他!”

如今這一切,對他,對西楚是最有利的,可是他沒有做。

他如何忍心讓她再經歷一次那樣撕心裂肺的絕望?

煙落不語,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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