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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隱無形壁立千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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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午夜時分,正是陽界的黎明時分,晝夜輪回的嘍啰趕到陰曹地府值守夜班,突然看見下班未歸的判官蜷縮在大堂的椅子上,似睡非睡的倦容之相形容枯槁,一副十足的為斯人獨憔悴,幾乎和精力充沛足智多謀的範兒完全判若兩人。

嘍啰急忙上前披上一件衣服,問道:

“爺,您沒事吧?披上一件衣服當心著涼。”

判官眼睛愛睜不睜的樣子問道:

“啥時辰了?”

嘍啰說道:

“三更剛過。”

判官打了個哈欠,閉上眼說道:

“別打擾,讓我睡會兒,困得慌,折騰的夠嗆。”

嘍啰試探的口氣問道:

“能說說是啥事情嗎?興許小的能幫上爺的忙呢。”

丟下一個白眼,不屑一顧的神色準備數落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嘍啰。轉念一想,算了,自己沒本事,何必責怪一個嘍啰呢。於是,揮揮手,有氣無力道:

“別提了,煩心的事兒,糾結著呢。”

看見判官愛理不睬的架勢,欲言又止的嘍啰轉身離開了。判官的眼神刁鉆怪戾,無孔不入,瞬間捕捉到嘍啰語焉不詳背後的隱喻指向,急忙伸手示意道:

“回來,藏著掖著的話憋著怪難受,不如給爺來個一吐為快。”

嘍啰故作驚訝的樣子問道:

“爺咋能看出小的有話要說呀?”

判官笑道:

“沒有察言觀色的能耐,判官屁股下的小板凳恐怕早就另有其主了。”

嘍啰伸出大拇指,阿諛奉承的口氣道:

“不愧是爺,夠拽!”

判官不耐煩的口氣道:

“肉麻的話就免了吧!快說,爺的心思究竟何在?”

嘍啰不假思索的話脫口而出,道:

“不就是為了鏟除孽障的煩心事搞得爺心力交瘁,夜不成寐?”

判官端坐起身子,督促道:

“說下去!”

嘍啰的得意勁頭上來,一鼓作氣道:

“一定是某件棘手的事兒,卡在前後左右動彈不得的夾縫之中,折磨得爺身心疲憊,痛不欲生……”

判官頓時顯現出振作之後的精神頭,道:

“不瞞你說,爺正在為尋找一件世間罕見的孤品而煞費苦心,上天入地求之遍,結果竟是一無所獲,你說急人不急人呀?”

嘍啰說道:

“既然冥界找不到的稀罕物件,不妨換種方式,到陽界走上一趟,說不定能收獲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茅塞頓開的判官拍一把腦袋,驚喜連連道:

“這主意不錯!”

轉念一想,怏怏不快道:

“陽界的地盤那麽大,上哪兒去找一個天下無雙地上罕見的稀世珍寶呀?”

嘍啰靠近判官的耳朵,低聲說道:

“爺好糊塗呀,既然尋找的是對付孽障的物件,何不順著西宮太子妃生前活動的軌跡找下去,一定會達到事半功倍的驚人效果。”

看一眼嘍啰,判官拍案而起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立即著手去找,指不定還真能找撿到一個大漏兒呢。”

嘍啰看一眼天色,神秘兮兮道:

“現在的時辰,不早不晚正合適。洛邑城西門禦道附近的鬼市,正處於如火如荼的交易之中,擺在地上的物件大都是雞鳴狗盜之輩順手牽羊而來的不義之財。只要相中其中一個物件,說不定花上很小的價錢,便能買到價值連城的寶貝呢。”

判官笑道:

“對,就這麽辦!”

嘍啰說道: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爺可從速辦理,快去快回。”

經過一番喬裝打扮之後,判官帶上一些硬通貨,獨自一人匆匆前往陽界淘寶去了。走過奈何橋畔,值守橋頭堡的橋遺矢見狀後,迷惑不解地問道:

“爺,黑燈瞎火的上哪兒去呀?”

判官丟下一句話絕塵而去,道:

“事急,回頭細說,眼下顧不上。”

望著判官遠去的背影,橋遺矢調侃道:

“心急火燎的樣子,不會急著去和伴娘拜堂成親吧?”

判官頭也不回道:

“比這事兒還急!”

橋遺矢小聲罵道:

“吃錯藥了!”

趁著黎明前黑暗的掩護,判官一路趕到洛邑城。黎明時分的官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大都是做小買賣的生意人,肩扛手擡的新鮮玩意兒盛滿了籮筐,一路湧往早市,寄希望於買個好價錢。

來得正是時候,定鼎門剛好打開,混跡於人群之中,判官一路順利的進了城,直奔西門禦道的鬼市而去。

走過馱著釋迦牟尼佛的白象,西門禦道的鬼市映入眼簾。

判官放慢腳步,細細瀏覽了一遍。光線幽暗的一盞盞油燈下映照的物件,幾乎沒什麽可以稱得上稀罕的物件,更別說天下無雙的極品,乘興而來的判官心境頓時陷入難以言表的懊悔和沮喪之中,意欲敗興而歸。

擡腳剛要離開,褲腿突然被黑暗中的一只手拉住。低頭看去,但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僧人盤坐在地上,攤位前沒有搖曳的燈光,襤褸的袈裟下掩蓋著一雙乞求的眼神。僧人道:

“看得出來,施主是個大玩家,別急著走嘛。”

判官心不在焉道:

“看走眼了。一個來去匆匆的過客,壓根兒就沒打算買東西。”

僧人低下頭,不緊不慢道:

“看似心無旁騖的表象背後,其實隱藏著一個虛懷若谷的大情懷,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判官心頭一驚,自以為遇到一個隱於市的高人,低頭仔細觀察,黑黝黝的攤位前什麽也沒擺放。判官極不情願地數落道:

“面前什麽也沒有,拿什麽賣給玩家呀?”

僧人點亮油燈,用事實說話。昏暗燈光映照出一個小花盆的輪廓,上面長著一株弱不禁風的幼芽,叫不上名字,更看不出隱藏其中的端倪。

氣急敗壞的判官笑道:

“拿這麽個閑花野草來忽悠人?”

僧人低頭擺弄著一串烏木念珠,道:

“野花不種年年長,煩惱無根日日生。”

判官有些不耐煩的樣子,說道:

“即是忽悠人,總得拿出點讓人眼前一亮的賣點看點,以此吸引眼球招徠顧客吧?”

僧人再說道:

“雪裏煙村雨裏灘,看之容易做之難。早知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

判官幾乎哭笑不得的神色,道:

“洛邑城滿大街有的是國色天香的牡丹,對不起,我對大路貨不感興趣。”

說罷,轉身要走,僧人挽留道:

“施主此言差矣……”

判官憤憤然的腳步漸行漸遠,道:

“我還在為你的莫名其妙而納悶呢。”

僧人道:

“本以為施主心有靈犀,一點即通。豈料費了大半天的口舌,竟然沒能洞穿迷霧,洞開心扉,邂逅相逢一場有緣無分,可惜了……”

判官折返回來,瞪著眼,道:

“巧舌如簧的背後還不是想順理成章地掏走我腰包裏的硬通貨,以此賣掉你手裏的下三濫?!”

僧人眨巴著一雙渾圓的眼睛,道:

“其實塵世間的很多東西,即使花費再大的價錢,也很難買得到。正所謂黃金有價情無價,有錢難買不賣之物……”

僧人說罷,端起小巧精致的花盆,拱手相讓於面前。目瞪口呆的尷尬之後,判官道:

“不會白送吧?”

僧人瞪大眼睛,十分肯定的口氣道:

“有這麽一層意思。”

猶豫不決的手在片刻的遲疑之後,最終把花盆接了過來,判官道:

“這裏面……不會……有啥貓膩吧?”

總覺得掂在手裏的不是一盆花卉,而是一個燙傷的山芋。思來想去,仍覺得有些不妥,判官道:

“說吧,這盆花卉價值幾何?”

僧人搖頭嘆息道:

“回去後查閱一下案頭的備忘錄,自然便會知道身價多少。”

判官再問道:

“既然是稀世珍品,總該有個名字吧?”

僧人一字一頓道:

“天上人間,名曰兩重天!”

說話間,天色已透出一線晨曦,如果再不走的話,身份就有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的可能。

容不得仔細思量,判官拔腳回到陰曹地府,放下手中的花卉,急忙開始翻閱案頭上的備忘錄。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兩重天”竟然是西宮太子妃的最愛!當年竺尹為在“鬥奇匯”上出盡風頭,又苦於“三生葩”的橫沖直闖,從而功虧一簣的世間極品,也正是判官上天入地求之不得的神來之物。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白白送上一把打開癥結的金鑰匙,當時怎麽會一意孤行到死心眼兒的地步而執迷不悟呢?有眼不識金鑲玉!

判官在痛恨自己有眼無珠的同時,後悔和一個隱無形的高人失之交臂。

顧不得理會過眼雲煙的孰是孰非,當務之急的問題是送上一個稀世珍寶,見上隱於市的敵人一面,以便驗證直覺的真偽。

事情出乎預料的順水順風,童子在見到送上門的花卉,竟然一反常態地答應了要求。判官看到一線勝算的希望。

端著花盆走進小店的剎那間,一味目睹真容的求勝心切,判官根本無心欣賞花卉的瞬息萬變。

妙不可言的花卉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狀態下長出一個造型奇特的形兒,花蕾含苞待放,潛移默化間向暗香盈袖的主人傳遞一個心會神領的信息。

童子在通報主人之後,領著判官一路走向廳堂。穿廊曲折迂回的過程中,飄然而至一陣悠揚琴聲的伴隨,花卉綻開花蕾,在見到主人的同時,兩重天恰如其分地綻開令人眼花繚亂的花團錦簇,居然是長在同一株花卉上顏色截然不同的兩朵奇花異卉。

瞠目結舌之餘,判官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是真的嗎?

童子接過花卉,放置於一個造型別致的案幾上,靜靜地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歷久彌香。

幕簾低垂處,琴聲戛然而止,一陣銀鈴般悅耳動聽的笑聲傳了出來,身材曼妙的倩影時隱時現於幕簾搖曳處,款款深情道:

“世上有難事,難不倒有心人!瞧瞧,今兒算是喜上眉梢大開眼界了,有幸一睹傳說中的‘兩重天’真容,實屬不易之事,可喜可賀!”

對話期間,美人始終不肯顯山露水,霧裏看花的感覺亦真亦幻。

從衣著打扮上判斷,面前的美人似乎和潛在對手有著一種難以印證的膈膜,撲朔迷離的感覺若即若離。

一切在得不到證實之前,判官不敢冒然決斷。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

“可喜從何而來?可賀莫名其妙!”

美人軟語濃濃道:

“客官此話怎講?”

判官忿然說道:

“不惜一擲千金,買來一個稀罕之物,只為博得美人一笑。結果不但沒有見到小姐的芳容,到頭來卻落得個多情卻被無情惱的空歡喜一場!懷抱琵琶猶遮面的隱於幕後,不會是個糊弄錢財的冒牌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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