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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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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和望舒在較為平穩的馬場外圈並肩騎行,緩緩的,悠閑的。他們經過場外的一片樹林和田野,微風吹過,望舒頓覺心曠神怡。這時她已習慣了在馬背上的搖擺與輕微顛簸,緊張的情緒也漸漸消失,終於能夠和雲間說說話了。

雲間問她:“怕不怕?”

望舒說:“暫且不怕了,待馬走得快了一定還會怕的。可怕歸怕,我想我還是極喜歡騎馬的。”

“騎馬這事可急不得。”雲間笑笑說,“來之前我還躊躇幾天,不知該不該帶你來,畢竟騎馬不同於其它,還是極危險的,若是傷著你了,我該如何向你姑媽交待?”望舒聽了有些失望,嘀咕著,“傷著我,你卻只想如何交待的事。”雲間卻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沒明瞭望舒話裏的含意。也難怪他不懂女孩心思,他也才剛剛十六歲,即使是歷世頗深的男人,也未必能對女人覆雜多變的心思與語言的深意完全把控。

雲間極為嚴肅,說道:“那自然了,你若是傷著,下次再邀你就更難了。慢說你不行,我也會被勒令禁止單獨出門的。這次出來,我可是向母親扯了謊……”雲間自知失言,想及時補救可已經來不及。望舒聽得真真切切,睜大眼睛問他:“你不是說母親準許你騎馬的麽?”

雲間見話已收不回,只好硬著頭皮承認,“她是同意我騎馬,可是……”

“可是什麽?”

雲間支吾著不知該如何解釋,更不敢正視望舒的眼神,他的嘴巴在此刻如同上了鎖,翕動幾次卻依然說不出口。望舒看著他為難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麽,便問:“可是,她不喜歡你來見我,是麽?”

雲間有些驚訝,不知望舒怎就一下子猜對了。他望著望舒,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望舒心想馮慈雲添的亂子果然有了後續效應,卻也不覺奇怪。她在心裏冷笑一聲,又看看緊張的雲間,便極力寬慰他,“如此,我們都盡力小心些就是了。”

十弦和若谷已經騎了幾圈,馬速也愈來愈快,這時正從遠處奔來。隔著還有些距離,望舒便聽到十弦的引吭高歌,唱罷又大呼一段:“看著清朝遺臣崩潰又腐朽的臉,呼吸著五四新鮮的自由空氣,真是無比暢快哉!”

雲間聽到了,大聲地與十弦遙相呼應:“看著坐在馬背上激情憤慨的少年,想象著古往今來豪氣幹雲的英雄豪傑,真是無比艷羨哉!只是‘五四新鮮的自由空氣’又從何而來?我聞到的怎麽皆是馬體、馬糞混夾著青草泥土的氣味呢?”

望舒聽了,覺得有趣,作出一幅遺憾的神情,說:“這兩個人,一個想說英雄,一個想說匹夫,如此是怎麽成為知已的?”說完便哈哈大笑。不知是人在馬背上時容易被馬兒原生的灑脫感染,還是被兩個逗趣的少年的嗆白詩句逗樂,望舒的笑也比平日裏酣暢的多。

轉眼間,若谷和十弦已經騎至雲間他們身邊,若谷滿臉嫌棄之色,忍不住抱怨道:“我已經聽他羅嗦了一路,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敢保證,十弦這一路已經將他所會的詩詞全部用盡。”說完,不等十弦回嘴,便關切地問望舒,“你這匹馬可還溫順?”

“溫順。”望舒撫摸著棗紅的鬃毛,說:“它或許是這馬場裏最溫順的一匹了。”

“不一定哦!”許若谷搖搖頭,極有經驗地說:“再神態安祥的馬也有暴燥易怒的時候,一些細小的事便會惹得馬匹受驚,我還沒見過騎馬沒受過傷的的呢。望舒,騎馬可是極危險的,初學者摸不清馬的脾性,還是多仔細一些的好。”

聽若谷這樣說,雲間就更加後悔了,“早料到的話,我就不帶你們來騎馬了,怎麽越想越怕了呢?就不如十弦的麻將來得安心,輸點小錢,至多也就紅臉瞪眼翻桌子,不至於要將身家性命都押在這馬匹身上。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十弦和若谷自是不同意的,他們正騎在興頭上,還沒有恣意揚鞭策馬奔騰一番,可不願輕易離開。十弦看到不遠處幾位教練正往這邊跑來,便調轉馬頭,向場外的樹林子飛奔而去,一邊不忘得意地向三位揮手,“我先行一步了。”

“我也去。”許若谷也策馬追他去了。看著他倆遠去的背影,望舒調皮地眨眨眼睛,問雲間:“你最厭煩的教練馬上要過來這邊,我們要原地不動等他們麽?”

“我們也走吧。”雲間輕易地將馬頭調轉,望舒手生,速度慢了些,卻也在教練趕到之時轉過去了。教練看他們四人都迫不急待地馳向遠方,心裏很是不安,在他們身後喊著:“要慢慢騎,多留意路上的環境啊,馬兒其實很膽小的。”

不知他們是否聽見了。喊話的教練嘆了口氣,終歸還是放不下心,便交待一下同伴,自個兒去馬廄裏牽了一匹馬,追在四位少年身後,保護他們的安全去了。

場外林間小道上,四周的草木皆剛剛萌芽,有幾分春色,卻還保留著一些冬日的蕭瑟。路並不寬,卻極平坦,想必是馬場為了安全起見,將那些坑坑洞洞、石頭、繩子這些個隱患全清除了。十弦在前面探了路,兜回來向大家匯報了前面良好的路況,便又向前奔馳去了。

“望舒,你怕麽?”

“越發不怕了。”聽十弦那麽一說,望舒的膽子又大了幾分。她本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又自信加些速度並不會有大礙,加之對先前女騎士和若谷馬背上的英姿神往不已,此刻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了。

遠處十弦和若谷騎過的路上,塵土蕩起又落下,馬蹄聲已消失在盡頭。雲間倍受鼓動,唆使望舒說,“騎馬確是個好活動,能鍛煉人的膽子的。我記得十弦第一次騎馬時,坐在馬背上,馬動一動,他都緊張得汗涔涔的。剛才聽你說不怕,我真心佩服你吶!”

望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假裝大膽、耍耍騎士的派頭罷了。”

雲間興奮地說:“那這位女騎士,我們再騎快一些可好?”

“那有什麽問題?”望舒說時遲那時快,拉緊韁繩向前沖去。雲間看她騎得快了,又有些不安,趕緊追上去,不厭其煩地叮囑,聲音因起伏的身體而斷斷續續,“望舒,小心些……馬有時可控,有時……又不可控……路上情況覆雜多變,你不要跑太快……否則……否則你給不了它明確的指示,它若是……突然轉彎的話……你一定會被閃下來……”

雲間好容易才追上了望舒,不料望舒的棗紅馬卻突然前蹄騰空,嘶叫一聲,望舒半個身子被甩出馬背,手中的韁繩也快要抓握不住,腳上的馬蹬松脫,眼看著就要墜入兩馬之間。雲間大驚,側出身子伸出一只手將望舒推回去,不料卻用力過猛,一腳離開了馬蹬,自己的身體向馬的一旁跌落下去。

兩人雙雙從馬上墜落。望舒跌入路旁的枯木叢中,而雲間落至兩馬中間的路面上。

緊跟其後的教練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想趕上去已經來不及。此時若是兩匹馬在原地跳躍幾下,眼前這少年就必定要作蹄下魂了。好在青馬卯勁向前狂奔,棗紅馬也隨其向前奔去,雲間才免受了一場鐵蹄踐踏。

待教練緩過神來,他立馬收住馬韁,飛快下馬,走至雲間跌落的地方,這才看到前方路的中央有一個形狀怪異的獸皮,才知馬匹定是看到這塊獸皮而受了驚。

春天草地較為松軟,望舒筋骨暫且無礙,可身上還是被枯叢劃出了幾道傷口。她掙紮著從坑坑窪窪的樹叢中爬起身來,身體各處隱隱作痛,她也顧不上,沖到馬路中央去看雲間。教練正將雲間扶起,將他扶至路邊,找了個幹燥的地方半躺著,並細心地檢查他身上的傷。雲間被摔得昏迷過去,稍許才緩緩睜開眼。等他看清眼前的望舒時,扯嘴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望舒卻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

“你怎麽樣?”

兩人同時問出相同的話,雲間嘿嘿笑了,笑得極其呆傻。他用柔弱無力的聲音調侃她,“望舒,原來你也會哭啊?”

望舒意識到自己落淚,想克制又克制不住,索性不去管它,任由眼淚肆意流下。望舒說:“我自然會哭了!我只是心疼這身衣服,衣服的債還未還上,它卻早早夭折了。”

雲間也覺遺憾,感慨道:“為什麽我們在一起時總是這麽多災多難呢?上次破衣服,這次又破衣服,衣服真是無辜。”

“上次是汽車,這次是馬,下次還不知道是什麽呢?”

“望舒,”雲間滿臉愁容,“我該怎麽向你姑媽交待呢?”

“怎麽又是這一句……”望舒正要數落他,旁邊的教練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教練咳咳了兩聲,說:“還能說這麽多的話,想來二位並無大礙。二位先緩緩,休息一下,我去喊人過來。”說完又悲愴地補充道:“陸少爺,你說要怎麽交待?我還得仔細想想我該如何向你父母交待呢!”

“我會向母親說明,這次意外與你無關。”

教練站起身來,搖搖頭,說句“該擔當的責任要擔當”,便預備騎馬回馬場叫人。他一邊往馬身旁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哎,也不知是不是近來《紫羅蘭》①看多了,怎麽這到處都聞得到你儂我儂的氣味呢……”

聽到他的話,雲間和望舒雙雙臉一紅。

[註①《紫羅蘭》:流行於二三十年代的通俗小說刊物,鴛鴦蝴蝶派的大本營。]

#####***本人寫得最累的一章,花半天時間問一位愛騎馬的朋友,用到一丟丟的騎馬常識。不專業,請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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