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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忽然說道:“別穿過C15區中心,倒是可以從邊沿處擦過去,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周緒沒開口,他這一路都是聽越知水的。

阿石正開著車,也不知道地圖上那個明黃的警示點在哪裏,實在插不上話。

過了一會,越知水才點頭說:“行,只是這樣的話,就得多走八十公裏。”

阿石看了一眼時速,“八十公裏用不了多久。”

在確認了線路之後,除了頭腦也許一片空白的小實,其餘人神情都凝重得不得了。

夜深以後,咆哮的風正竭力地鉆著窗。

梁蟄又冷得發起了抖,他本就虛弱得厲害,被這冷風一吹,額頭就熱了起來。

他緊閉著眼,抱起了胳膊,緊咬著牙關一聲也沒有吭。

車上覺醒者的獸形全是有厚實皮毛的,被冷風迎面刮著也不會輕易瑟瑟發抖。

檀羨一時沒反應過來,在越知水的手臂又撞過來的時候,這才警告一般朝她睨了過去。

這一轉頭,恰好看見梁蟄在閉著眼,她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梁老師可不怎麽抗寒。

她正想關窗的時候,忽然聽見了隆隆的風聲裏,似乎夾雜著些不太一樣的聲音。

可惜尖嘯的風聲吵鬧得耳廓發疼,她一時分辨不出那夾雜在其中的是什麽聲音。

剛按了玻璃的升降鍵,忽然察覺那隆隆聲越來越明顯。

她微微瞇起眼,扭過頭時,只見遠處有幾束光在亮著。

距離太遠了,顯得那光線也黯淡得連月光也比不過。

雖然看不清,但那光影讓她很快意識到,是其他想要得到救援的人過來了。

“有人在後面。”她皺眉道。

她話音一落,越知水猛地轉過頭,微微瞇起眼往破碎的後擋風玻璃看。

沒有玻璃的遮擋,就連視野也更清晰了些,輕而易舉就看見了遠處奔來的三輛SUV。

阿石將油門又往下踩了點,急忙問道:“多少人,不會又是那群飛車黨吧。”

“不是。”檀羨試圖看清楚那三輛車的車牌,可惜除了略顯黯淡的車燈外,她頂多能看出來那三輛車的車型。

在這一路上,他們就連全球限量的車也見到不少,更別提這大眾的車型了,簡直常見得不能再常見。

太過常見了,反倒不能作為認人的參考和依據。

在平坦的道路上,那三輛車也在提高速度,飛快地追趕過來。

距離拉近之後,原本黯淡的車燈顯得明亮了不少。

可惜在相同的速度下,在這平坦的大道上行駛時,轎車的速度能比SUV快上許多。

轎車地盤更低,重量更輕,跑得也更快。

左側的後視鏡在C15區時被擊碎了,阿石把穩了方向盤,只能往右側掃了一眼,只見三輛車又追近了不少。

“越總,他們不會是沖我們來的吧?”他連忙問道。

他說完便咬緊了牙關,一口氣將油門踩到了底。

在拐彎的時候,車頭哐一聲撞上了沿路的欄桿,左側的車燈猝然暗了下去。

阿石心裏咯噔了一下,“車燈壞了。”

越知水仍盯著身後緊追而來的車,這才看清楚,那幾輛SUV的破爛程度絲毫不遜於他們的車。

前擋風玻璃盡碎,車身上也布滿了彈孔。

這些痕跡她很熟悉,是他們在B21區時花了不少時間才留下的。

她瞇著眼,打量著遠處那幾輛車的車型,斟酌了數秒才開口:“是廠區那批人。”

檀羨皺緊眉,眼睜睜看著最近的那輛SUV因為過高的車速而失控側翻。

轟!

周緒訝異地轉頭,在後視鏡裏,看見那龐大的車身翻到在路邊。

然而後邊兩輛車竟沒有停下救人,仍在加速前進著。

檀羨著實不明白這些人是什麽毛病,連同伴的性命也不顧,非要對路人趕盡殺絕?

小實忽然短促地“啊”了一聲,一雙眼呆呆地往前望著。

梁蟄立刻扭頭,朝身側的先天異化人看了過去,“這又怎麽了?”

小實哪會回答,反倒是開車的阿石緩緩松開了油門,在車速緩緩減慢之後,才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剎車。

阿石咆哮般大喊道:“屍潮!”

檀羨怔住了,連忙回頭往道路前方望了過去,果真看見了一大片黑壓壓的異化人。

這下真是被前後夾擊了。

後邊追趕上來的兩輛車似乎沒有意識到屍潮的來臨,仍一股腦地往前開著。

檀羨還是分得清前後哪個方向更危險些的,她正想開口的時候,肩膀又被碰了一下。

想不到,越知水果真是使盡了渾身解數來幫她脫敏。

可在接觸到越知水那溫熱的手臂時,檀羨渾身寒毛都要立起來了。

“首批受援的名額可以不要,但也絕不能讓他們拿到。”越知水聲音冷淡,在停頓了一下後,她朝檀羨靠了過去,問道:“我們讓他們也體驗一下被異化人追逐的感覺?”

檀羨頭腦一片空白,只覺得耳廓在發燙。

身側的人明明語調冷淡如常,可落在她耳邊的氣息卻是熱的。

像是一根羽毛,有意無意地撓著她的耳朵尖。

她周身不適,在這零下的黑夜裏,心裏那一把火噌一下便燒了起來。

“你覺得怎麽樣。”越知水壓低了聲音,像是只說給她一個人聽的一樣。

她心底拉緊的那根弦徹底斷了,橙花的香味像是禮花般在車裏炸開。

兩股信息素的氣味交織在一起,濃郁到令人迷醉。

可惜除了小實,車上沒有別的人能聞到。

小實瞳仁緊縮,張開嘴便尖聲叫起,幾乎要喊破喉嚨。

梁蟄楞了一秒,飛快地捏住了她的鼻子,只能用這樣的手段來迫使她聞不到空氣中信息素的味道。

他回頭就喊道:“你們在幹什麽!”

下一刻,他才明白了過來。

只見遠處游走的異化人如同看見了鮮肉一般,那麽黑壓壓一大片全以驚人的速度朝他們的車靠近。

阿石飛快地調轉了車頭,朝來的方向緊急駛去。

檀羨眉心緊擰著,明明冷風直往破碎的窗裏鉆,可她卻冒了一層薄汗。

她在崩潰的邊沿死命地控制著,試圖讓信息素不再繼續失控。

在目光重新聚焦之後,她才看清那群密密麻麻且奇形怪狀的異化人。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越知水絕對是故意的。

然而一旁冷著臉收斂了些許的越知水卻在想著,好個一箭雙雕。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50 章

原本疾馳向前的車輛, 在緊急減速之後,猛地掉了個頭逆行而去。

在那車的身後,數不勝數的黑影如翻騰的海浪一鋪, 奔湧向前, 似要將這車吞入腹中。

緊追而來的兩輛SUV壓線而來,硬是把三車道當成了兩車道來開。

阿石睜大了雙目,脖頸上青筋暴起,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十指泛白。

如果撞上去,三輛車都得出事!

那緊追上來的兩輛車沒想到他們會忽然掉頭,猛地打著方向盤,疾行中的車輪在滿是沙石的路上響起了尖利的摩擦聲。

兩輛SUV各自往旁邊一側, 車頭撞上了路兩邊的圍欄。

其中一輛即使踩住了剎車,而另一輛卻撞破了那鐵制的網欄,直接朝山下沖了出去。

阿石略微松了一口氣, 又踩下了油門, 餘光瞥見一旁驟停的車裏,幾個人急忙爬了出來。

他們顯然沒有料到, 他們所追的車會用這麽不要命的方式撞過來。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 是那撞破了圍欄沖出去的車跌落了山底的聲音。

那幾個站在路邊的人怔楞住了, 隨後他們在咆哮的風聲中,聽見了異化人嘶啞而混亂的叫喊聲。

他們僵著脖頸轉頭,這發覺遠處熙熙攘攘的一大片竟然都是異化人!

車上,周緒松了一口氣, 涼透了的半個身漸漸回覆了暖意, “石哥好車技啊!”

阿石頭腦還混亂得很,額頭上的汗已經被冷風吹幹了,他急促地喘起氣, “還好還好。”

在同那撞上圍欄的車擦肩而過之後,越知水深呼吸了一下,用著自己摸索出來的方法,靠平靜心情來減少信息素的釋放。

檀羨的後頸被勾得又癢了起來,在空氣中的酒香味減淡了之後,她才硬是掐著自己的指腹,逼迫著自己回過神來。

她看也不看越知水,下頜高高擡著,記恨得很。

反正越知水肯定是故意的,這人果然心思不純,商人本性,陰險狡詐。

她掐著指腹,側著身把臉埋在了肩膀上,吸氣又吐氣,試圖冷靜下來。

有什麽仇什麽怨,等到只有她倆的時候,再好好算一下賬。

檀羨總覺得她也得找個本子記一記,把越知水做過的這些狗得無比的事情都記下來,省得到時候忘了。

風怒號而過,從破碎的玻璃鉆進了車裏,車裏彌留的信息素澌滅殆盡。

然而那些在周圍游走的異化人已經被吸引了過來,天上地下密密麻麻一大片。

車尾忽然噗一聲響起,像是什麽東西被捅破了。

檀羨聽見這聲音後急忙回頭,只見一個鉤爪嵌入了車的鐵皮裏。

那動靜不小,車裏所有人都聽見了。

越知水猛地回頭,將腳邊的槍抱了起來,流星般的子彈流瀉而出,一顆顆徑直往那鉤爪上打去。

然而那鉤爪釘得死死的,猛烈的槍火也沒能撼動它。

隨後三個在月下泛著銀光的鉤爪也如出動的銀蟒一般,緊咬在了車尾上。

四個人被伸縮的鐵鏈引領著,平穩地落在了高速前行的車輛上。

梁蟄轉過頭,枯瘦的臉上出現驚恐萬分的神情。

檀羨正想開槍的時候,瞥見其中一個艱難地攀在車身上的人竟露出了一絲震驚的神情。

一人驚道:“是你!”

這話自然不是沖著她說的,而是對梁蟄說的。

梁蟄瞳孔顫動,渾身僵硬著,明顯是被嚇著了。

檀羨一時琢磨不清該不該槍,看這幾人的模樣,像是有話想說一樣。

扒拉在尾箱上的其中一人審視般將車裏的人看了一圈,篤定開口:“是你們救了他。”

阿石沒有剎車,車速不減反增,扒在後邊的幾人險些就被甩了出去。

越知水微微瞇起眼,槍口正指著其中一人,手連抖也沒有抖,她冷聲問道:“想幹什麽。”

“你看我們已經損失了輛車人了,還能幹什麽。”其中一人道。

這語氣平淡無奇,像是側翻和落下山崖的兩輛車和他們毫無關系一樣。

檀羨試圖從說話的人臉上看出一絲說謊的痕跡,沒想到對方坦然得很,果真連一絲憤恨和憐惜也看不見。

這麽大一支隊伍,內部還搞小團體呢。

“你們的人還在後面,不去救?”越知水悠悠說道。

“那也得看能不能救得了。”

說話的人停頓了一下,又問道:“梁先生提煉出新的信息素了?否則怎麽引來異化人。”

梁蟄“呃”了一下,眼神在檀羨和越知水之間游走著,隨後說道:“沒有,意外。”

檀羨也挺意外的,梁蟄這話說得遮遮掩掩的,似乎想將覺醒者會長出信息素腺體的事瞞著。

她忽然覺得自己和小實不相上下,不也是行走的信息素炸/彈麽。

周緒警惕地往後邊看著,大半個身躲在座椅裏,只探出了一個頭。

場面一時十分詭異,在急速前行的車上,車裏車外的人面面相覷著,裏邊的人坐得倒是安穩,而外邊趴著的卻幾度要被甩出去。

外邊的人商量般說道:“別動手,有話好說。”

“不是你們先動的手?”越知水譏諷道:“雞都知道自己下的蛋不能磕石頭,你們怎麽就不懂呢。”

外邊趴著幾個人頓時面紅耳赤的,可又沒辦法還嘴,畢竟他們的腦袋正被槍指著。

“我們還以為梁先生在實驗室裏啟動了爆/炸/裝/置。”在數秒詭異的沈默後,一人忽然開口。

“是自爆。”梁蟄皺眉說。

他緩緩擡手,把小實的肩膀和頭按著,省得她轉過頭,讓外邊的人發現她不是正常人類。

檀羨摸不準這群人是什麽心思,皺眉說:“你們自己跳還是要我們逼著跳。”

實驗室裏備用的車畢竟不是頂級配置,車速最快只能開到兩百碼,而阿石不敢把油門再次踩盡,只怕前面忽然出現什麽東西。

但近一百八的車速已經快得像風一樣,就這樣的車速,還有異化人在後邊緊追著。

那些四腳著地的異化人,明明雙足已經磨出血了,鮮紅的血在路上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痕跡,仍舊窮追不舍。

而天上已經半鷹化的異化人更是尖嘯著劃過天際,那龐大的身形遠看像是低空飛行的小型飛機。

太快了,那樣的速度已經脫離了正常人的範疇。如果它們的異化程度不夠高,肯定會在追趕的過程中暴斃。

然而沒有,這一批異化人的異化程度似乎已經能結出獸晶。

“別!”聽了檀羨的話後,外邊幾人紛紛朝身後看去,用目光度量著和異化人的距離,“有話好說。”

“你們在B21區時,怎麽不這麽說?”檀羨哂笑道。

幾人面色蒼白,數次手已經快從鉤爪上離開了,又使盡全力穩住了身。

“你們連同伴都不顧,這樣我們怎麽信你們。”周緒扯著嗓門,省得聲音被咆哮的風聲遮了過去。

“你們在B21區時不是挺能配合的,看著挺團結。”越知水冷聲說。

“發生了點分歧。”一人為難道。

“什麽分歧。”越知水問。

“他們想分批上救援軍的直升機,硬是把人分成了一二三批。”剛才說話人的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下明了了,合著也是想解決別的搶名額的人,沒想到沒搶成,反倒把自己人給清了,反方向滿足了他們的需求。

音響裏的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

“C17區等待救援人員已達109人,正在趕往C17區的市民務必於16日淩晨0點趕到救援軍所在地。”

開到最大的音響聲即便被風鳴掩蓋了大半,也足以讓車外邊的人聽見。

那四人面色變了又變,幾乎已經快撐不住了。

“打個商量,帶上我們一起到C17區,我們把我們手裏的情報都說出來。”

越知水微微揚眉,“你們能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情報。”

車後擋風玻璃外,其中三人正絞盡腦汁地想著,只有一人雙眼驟然一亮,朝梁蟄看了過去。

梁蟄的手沒敢從小實身上挪開,小實的存在實在是太重要了,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那看向梁蟄的人忽然開口:“我們知道軍方的機要安全區在什麽地方!”

檀羨本來已經把槍口放下來了,可聽了這話後,緩緩又把槍擡起其中,也指向了其中一人的腦袋。

外邊的人渾身怵怵。

檀羨的懷疑不無道理,軍方的中心安全區早就公布了,就在首都,而這些人竟把早就公開的安全區當成什麽神秘的區域。

“是真的,他們搞實驗的地方根本不在首都!”說話人大聲嚷著,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他們從B21區離開的時候,我們趁機劫了一輛他們的車。他們走得急,沒來得及清理車上的通訊儀,我們劫了車之後正巧聽見的!”

越知水半信半疑,冷聲道:“那你倒是說說,如果說得不好聽了,這槍裏的子彈都餵給你們。”

“他們、他們在通訊儀裏說,要把林教授接去G31區,G31區的範圍你們知道吧!”

檀羨在腦海裏搜索著區域劃分有關的記憶,一整張地圖頓時出現在腦海之中,她很快便定位到了G31區所在。

G31區在國土最南端,恰恰是在海上,那位置和首都相距近三千公裏。

檀羨怔住了,如果這人說的是真的,她就越發後悔讓林姜跟著別的車走了。

“怎、怎麽樣,這消息還行嗎。”趴在外邊的人試圖討價還價。

越知水盯著他們,更加確定這群人是真的莽,莽到沒什麽腦子。

眼看著屍潮就要追上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們能逃就不錯了,別說去C17區了。

因為側翻而被留在後邊的人,連車帶人被啃得嘎吱作響。

“還行。”越知水微微點頭,“你們還知道什麽。”

她的目光沒有從那些人的臉上移開,可在停頓了一下後,轉而對周緒說:“把地圖調出來,重新規劃去C17區的路線,盡量避開屍潮。”

周緒連忙應了一聲,“馬上!”

外邊的人如坐針氈一般,緊追而來的異化人尖聲咆哮著,距離他們已經不超過五百米遠。

異化人落在他們背上的目光猶如芒刺,他們時不時便回頭望上一眼,生怕異化人已經趕了上來。

“大姐,這次算我們求你們了,之前的恩怨可以另找個時間算嗎。”有一人懇求道。

越知水的臉色更冷了,呢喃一般寒聲重覆:“大姐?”

“不、不,”那人驚恐地改口道:“小妹?”

檀羨揚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不如你們再好好想想,還有什麽消息。”

“他們接林教授離開是為了研發抗異化的藥物!”

梁蟄楞了一下,“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們親耳在軍方的通訊儀裏聽見的!”

“異化是必然發生的,根本沒有辦法遏制,只能想辦法在順應異化的同時,提高人類覺醒的概率……”梁蟄垂下眼眸,眸光閃爍著。

他沈默了好一會,外邊的人扯著嗓子大嚷著,他依舊無動於衷地垂著頭。

檀羨不著痕跡地朝小實瞥了一眼,只見她坐得端正,臉上沒有丁點神情,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梁蟄緊皺著眉頭,依舊在思索著。

檀羨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她緩緩問道:“你們在B21區的實驗室裏把先天異化人培育出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遏止異化。”

梁蟄百口莫辯,他微微張嘴,卻半點話音也擠不出來,只僵硬地搖了一下頭。

他欲言又止,朝背後緊追著的異化人看去,漆黑的天空中,那些長了翅膀的翼人如壓城的黑雲,把懸在天際的月亮也遮住了。

“根本沒有辦法制止這一切,這齒輪轉動就停不下來了,我們只是想找出先天異化人和覺醒者的區別,想找到一個讓覺醒者無限趨近於先天異化人的方法,再探索之後的繁衍問題。”梁蟄說。

“什麽意思?”外邊趴著的人手臂青筋暴起,已經快沒有力氣了。

“在這片土地上,擁有話語權的物種已經發生改變了,只有順應變化才能讓血脈繼續下去。”梁蟄按著小實肩膀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

小實短促地“啊”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難受了,猛地扭動著身,想擺脫梁蟄的手。

梁蟄眼裏露出了迷茫,“如果你們聽到的話沒有錯,那我根本想不通,他們所研發的抗異化的藥物到底是什麽。”

檀羨皺起眉,這連梁蟄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更想不明白了。

車依舊在奮力往前開著,試圖在黑暗中沖出一條光明的大道來。

“越姐,路線規劃好了,你要不看一眼?”周緒揚聲問道。

“不看了,按你的路線開。”越知水哪敢移開目光。

“越姐,前面是隧道。”周緒緊接著又說。

他話音剛落,車已經進入了隧道裏。

隧道裏的反光漆在車燈的照耀下一片明亮,像是掛滿了燈管一樣。

這隧道後稍顯低矮,但已經足夠大貨車進入。

在車駛進隧道之後,後邊陸續傳來轟鳴聲,亮堂堂的隧道塵埃簌簌落下,只差地面沒抖動了。

檀羨看得一清二楚,是那些緊追而來的翼人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洞口,才使得洞裏的泥塵墜個不停。

冗長的隧道將車與異化人的距離又拉遠了許多。

在隧道中,槍聲忽然響起。

檀羨驚愕地朝越知水斜了一眼,只見她抵在扳機上的手指又扣了下去。

但越知水瞄準的卻不是後擋風玻璃外那些人的腦袋,而是他們紮進了車身的鋼制鉤爪。

再準確來說,瞄準的是他們正握在鋼制鉤爪上的手。

那些人心魂未定,眼睜睜看著越知水扣下了扳機,第一發子彈在他們的手臂邊上擦了過去,可第二發子彈卻是實打實地瞄準了他們的手!

四人不得不松開了手,在松手之後,過快的車速讓他們穩不住身,驚恐萬分地滾落在地,一瞬間便與疾馳的車輛隔了百米遠。

車上,三樣東西陸續扔了下去,嘭的一聲,聽就沈重無比。

滾路在地的人捂著頭、胳膊和腿哎喲直叫著,在聽見異化人撞上洞口的聲響後,見鬼一般拔腿就往前跑,恐懼幾乎占滿了他們的心頭。

在跑到前邊時,他們才發現被越知水等人扔下來的東西,竟然是三把槍。

四個人趕著投胎一般,在看準了地上的槍後,更加拼命地往前奔跑著。

四個人,三把槍,怎麽也不可能夠分,爭奪就此開始。

異化人在還後邊撞著隧道口,他們卻已經起了內亂。

在把槍搶到手之後,他們才發現,這三把槍一把裝滿了子彈,一把子彈還剩三分之二,一把只剩四發子彈。

一句句陰險至極的謾罵在隧道裏回響著,聲音越是大,就越是吸引異化人的註意。

已經開到了隧道另一頭汽車裏,檀羨收回了目光,這才得以坐正了身,疑惑問道:“為什麽還要把槍給他們?”

“帶他們這麽遠已經仁盡義至了,給槍了為了讓他們死得不那麽難看。”越知水抱起手臂,冰冷的臉上連丁點憐憫也見不著。

她合上眼皮,神情終於松懈下來,“他們不是喜歡用信息素來引導異化人的攻擊麽,這法子剛試了試,還挺好。”

這事不提則已,一提起來,檀羨才想起,越知水是真的壞得很。

要想繞開屍潮,車就得多走數十公裏。

車在沈沈的黑夜中,似乎成了唯一劃破虛空的流星。

不甚璀璨的光從高架橋上一晃而過,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穿行。

手環亮起的那一刻,檀羨便知道是白小貝等人有消息了。

鄭希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們遇上屍潮了,剛剛緊急繞開,現在走的是別的線路。”

檀羨微微側過頭,只見越知水擡起了手,冷聲說:“我們也遇上了屍潮,把你們的路線共享過來。”

“馬上。”鄭希在那邊道。

很快,周緒在前邊把地圖投映了出來,只見兩條路線在某個點交匯後完全重合。

越知水看了一眼,果斷道:“在交匯點碰頭。”

檀羨心算了起來,按照白小貝等人的移動速度,大概在抵達路線交匯點的十五分鐘後,便能和他們碰面。

夜裏近兩點,颯焉風聲如怒吼的野獸,正搏命一般扯著喉嚨。

在地圖上的交匯點處,四輛車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一起。

檀羨這一路上忍了許久,在打開車門的那一刻,擡手就把掃在後頸的頭發撩了起來,試圖用冷風來給自己的脖子降溫。

她沖白小貝、鄭希和林姜點了一下頭,轉身就朝遠處的角落裏走去,揚起頭費勁地喘起氣來,憋了許久的信息素終於洩漏了丁點。

越知水遠遠看了過去,只覺得角落裏的人像是獨自舔著傷口的小獸,又兇又可憐。

白小貝興奮地朝越知水走去,可沒想到剛走近,越知水就把站在車邊的小實往她懷裏推。

小姑娘軟綿綿的,臉上的絨毛又消失了許多,越來越像個人了。

白小貝卻僵住了,手足無措道:“越姐?”

“你替我看著她,跟大家說,休息十五分鐘就走。”越知水說完就朝角落裏的人走去。

檀羨餘光掃見有人匆匆走來,她頓時收斂了氣息,側過身一副不願交流的模樣。

越知水卻徑自走到了她的面前,“怎麽又一個人在這?”

“你來幹什麽。”檀羨退了兩步,渾身緊繃著。

“來給你脫敏。”越知水說得極其自然。

檀羨渾身都在抗拒,“不用。”

“你這樣不是辦法。”越知水試圖將嗓音放柔和一些。

檀羨警惕道:“你別擅自靠我太近就行了。”

她憋著氣,鞋跟往後緩緩挪了點兒,分明又要退。

越知水尋思著檀羨這話說得好,不允許別人主動接近她,但她卻可以選擇性地靠近別人。

可是以檀羨這性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主動一次。

她心想算了,於是有分寸地逼近了點兒。

就拉近了那麽一步,檀羨耳尖都紅了。

越知水用僅僅兩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以後是不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了。”

檀羨往後一仰,過近的距離讓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越知水開合的唇上。

她沈默了一會,也不想把話說得太絕,萬一以後聞到什麽臭的人,得嗅一嗅酒香來續命呢。

越知水語調涼颼颼地說:“沒事,你走吧,路不太平,我在底下給你墊著。”

檀羨就跟見了鬼一樣,難以置信地瞪了過去。

越知水隱隱覺得,她似乎對這別扭得不得了的貓有了難以言喻的好感。

換個不那麽委婉的說法,是真挺喜歡的,不是因為信息素的誘導,她只希望那心裏明明也喜歡她的人能早點坦白。

檀羨連忙轉身,朝小實和白小貝的方向走了過去,神情震驚中又帶著點茫然,她不明白越知水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她的認知裏,越知水這樣的人,怎麽也不可能因為受到了信息素的影響,就對別人暗生情愫。

白小貝勾起笑就把揣在兜裏的糖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左右掃了一眼才往檀羨的手裏塞,討好一般說:“學姐,這是我路上囤的。”

檀羨點點頭,裝作漫不經心地拆開了糖果的包裝紙,琢磨了一會才問道:“你們越總以前從其他公司裏撬人才的時候,也會說甜言蜜語麽。”

白小貝驚了,“怎麽可能。”

她楞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檀羨的臉色,像是挖掘到了什麽秘密一樣,神情覆雜地問:“越姐說什麽了?”

“沒什麽。”檀羨朝小實看去,故作平靜地說:“教你說話,休想。”

小實眨了一下眼,重覆道:“教你說話,休想。”

“你休想。”檀羨又重覆了一遍。

小實面無表情地覆述:“你休想。”

八分鐘後,白小貝和周緒清點了人數,在確認成員都到齊後又繼續往C17區去。

車上,小實忽然開口:“休想。”

那聲音脆生生的,著實動聽。

越知水轉頭看她。

小實感受到身側有人在看她,於是緩緩轉頭迎上了對方的目光,用十分標準的國語說:“你休想。”

坐在窗邊的檀羨已經閉起了雙眼,開始裝死。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51 章

小實連說了十幾句“你休想”, 隨後像是卡帶了一樣,忽然頓住了。

她在說話的時候,總是無意識將別人的語氣和口音也照搬過來, 以至於她每句話的口氣都截然不同, 尤其是她模仿梁蟄的時候,那模樣簡直稱得上滑稽。

越知水一時有點茫然,總覺得這話確實就是對她說的。

她轉過頭,卻看見檀羨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小實停頓了數十秒,她臉上神情輕微地變了變。

越知水索性靠在了座椅上,她微微揚眉, 神情頓時少了幾分寒冽,低著聲問小實:“這話誰教你的?”

梁蟄恨不得把臉捂起來,他教了小實這麽久也沒什麽成效, 她只會機械地重覆別人說的話, 根本不知道話裏的意思。

在越知水問完之後,小實轉過頭, 欲言又止著, 似乎在斟酌什麽。

這是越知水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別的神情, 這木偶一樣的小姑娘,終於生動了起來。

小實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才試探般地開口,“你休想。”

越知水:……

雖然說的話沒有變, 可說話的語氣明顯變了, 不再是磨牙鑿齒還趾高氣揚的,語調頓時軟了下來,軟綿綿的, 這才像學語的小孩。

越知水心下一驚,沒想到這異化人的悟性還挺好,確實很聰明。

一旁,檀羨雖然閉著眼睛,可到底沒有睡著,在聽見小實那變了語調的話後,冷不丁睜開了眼睛。

數雙眼齊齊朝小實看了過去,小實呆楞楞的,又朝雙眼正對著的越知水說:“你休想。”

這回又鞏固了一下,更多了點兒她本人的特色。

軟糯糯的聲音,口音還中和了車上幾個人的,顯得不南不北,奇奇怪怪的。

小實就跟找到了感覺一樣,木訥的雙眼微微亮了點兒,開口又是:“你休想。”

這話音裏,隱隱約約還帶著一絲興奮。

梁蟄也很驚訝,忍不住拍了手來,鼓勵著孩子說:“做得不錯,不知道哪位是小實這次的老師。”

小實學著他的動作拍了一下手,像是得趣般喊了起來:“你休想!”

越知水猛地轉過頭,朝靠著窗的檀“老師”睨了過去。

檀羨連忙閉眼,又開始裝死。

入夜之後,氣溫持續下降,將在半夜三四點達到最低溫。

破裂的窗戶外,寒風源源不斷地擠進車裏,刮得人臉面發疼。

坐在前座的周緒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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