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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將錨鉤對準了迎面駛來的車輛,她咬緊了牙關,本想將錨鉤射出,可沒想到車窗裏探出了一只手。

暴雨般的子彈破空而出,在雨聲中尖嘯著。

異變後變得極佳的動態視力使得她輕易便避開了襲來的子彈,她猛地將錨鉤射了出去,整個人被震得微微往後仰了一下。

所幸錨鉤沒有射歪,嘭一聲射穿了車前的擋風玻璃。

那錨鉤穿過玻璃,直直嵌到了車的後座。

車裏的人匆忙想將那錨鉤從後座拔/出/來,可沒想到錨鉤卡得死死的,根本拔不出。

在車輛繼續往前撞去的時候,他們幹脆扯緊了錨鉤後連著的繩索,想將站在遠處那纖細的女孩子扯過來——

好將她撞得粉身碎骨。

檀羨被大力地往前拉扯著,她收起繩索,整個人跟著掠了過去。

半空中,那高高瘦瘦的人猝然變成了一只被淋得濕漉漉的白貓,白貓一口利齒恰恰咬在拋射器的一端。

貓渾身濕透了之後身上的毛都緊貼著皮肉和骨頭,頓時小了不止一圈。

“不要命了?!”周緒驚了,沒想到越知水不要命也就算了,新來的學姐也是個瘋的。

他渾身寒毛直立,恐懼占滿了大腦,眼睜睜看著那貓離車頭越來越近。

越知水變成的白虎躲著暴雨梨花般的子彈,在車頭離她只有不到十米的時候,忽地一躍而起,咚一聲落在了車頂上。

虎掌朝車頂猛拍而下,竟硬生生用利爪將車頂摳出了一道裂縫。

開車的人急打方向盤,試圖將車頂上的巨物甩出去。

後座和副駕上坐著的人紛紛擡槍,手指在扳機上一扣而下!

千鈞一發之際,越知水猝然變回人形,從車頂一滾而落。

透過車頂被剖開的裂縫,連人影也見不著了。

車裏的人驚魂未定,正四處找尋著越知水的身影時,後風窗嘩啦碎裂,一個人影裹挾著子彈躥了進去!

另一輛車的方向,周緒咬牙切齒地跟著檀羨跑了過去,沒想到那白團在半空中忽然扭身躍進了車窗,精準地啃咬在後座一人持槍的手上。

那人吃痛地松開手,想將咬著他手腕的貓拽下來。

手腕大動脈被咬破,靜脈也受到牽連,鮮紅的血如柱噴湧。

鄰座的人本想將那貓擊殺,可沒想到被貓叼著手的人忽然側過了身,硬生生挨了一發子彈。

開車的人往回看了幾眼,就這麽幾秒,車頭猝然往旁歪去,險些撞上了樹。

他急忙轉動方向盤,一邊踩下剎車。

周緒趁著車速減緩,吃力地追了上去,伸手便拉開了車門。

他攀在門上,對著車裏一頓掃射。

開車的人後腦勺中了一槍,握著方向盤的手頓時松開了,車斜斜往另一邊的陡坡撞了過去!

檀羨驚愕地變回人形,三兩下便鉆到了前座,開門將主駕上坐著的人踹了出去,一腳將剎車踩到了底。

車在陡坡前恰好停下,檀羨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轉過頭,瞇著眼朝另一輛車的方向看去,揚聲便喊:“去幫越知水!”

周緒急忙抱著槍下車,飛快地往越知水那邊跑。

再一眨眼,越知水跟的那輛車不知道開到哪去了。

檀羨心一急,本想開車追過去,可鄭希卻趕了過來。

“越總讓我們在原地等。”鄭希喘著氣說。

檀羨皺起眉,卻還是點了一下頭。

阿石扶著元醫生走了過來,眾人把車上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人推下車門。

鄭希瞪著地上躺著的人,啞聲說:“等越總回來再處理吧。”

檀羨心裏明白,他所指的“處理”,大概是獸晶的事。

她靠在座椅上長呼了一口氣,從車門的儲物格裏拿出了兩瓶水,朝鄭希和元醫生拋了過去。

“後座應該還有水,你們看看。”她淡聲說。

鄭希接了個正著,身上的雨水一個勁地往下地,在後座上積了小小一灘。

他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雙眼朝檀羨斜了過去。

喉結上下一動,他咽下去後才說:“你和越總最初描述的不太一樣。”

檀羨楞了一下,沒想到越知水私下還編排過她,她嘴角一揚,問道:“她說我什麽?”

鄭希沈默了一會,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但和阿石一樣耿直得很,當即就回答:“她說你木訥、孤僻,就算在家裏碰面也不怎麽理人。”

“我只是懶得理。”檀羨嘖了一聲,“她還說我什麽?”

“軟弱,還說你呃……”鄭希停頓了一下,“就很聽父母的話,乖巧、順從到近乎沒有主見。”

“確實。”檀羨臉上那略帶嘲諷的笑一時間消散得一幹二凈,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

“啊?”鄭希不解。

“現在確實顛覆了她對我的印象。”檀羨又不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30 章

車裏沒開冷氣, 可阿石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看著嬌嬌弱弱的檀家千金坐在副駕,手輕飄飄地撘在換擋桿上,臉上一時之間沒有什麽表情, 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低垂著, 像是在沈思什麽,整個人看著比越知水還冷。

鄭希隱約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可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說錯了什麽,他緊抿的唇緩緩一張,實誠地說:“她確實是這麽說的。”

阿石雖然說話直,可到底還是比鄭希懂事,當即臉色大變, 捂住了鄭希的嘴。

檀羨側過身,緩緩把細白的手臂抱了起來,眸光涼颼颼的。

“哈哈。”阿石幹笑了兩聲, 一邊捂著鄭希的嘴, 一邊摸自己的頭。

檀羨嘖了一聲,拉動檔位, 松開剎車, 緩緩把車掉了個頭。

其他的人也走了過來, 林霜就光在車門邊上站著,也不說話。

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長得也挺好看的,雖然不像檀羨那麽精致, 但模樣看著還挺乖巧。

“到車上坐?”阿石打開車門, 示意她上車。

林霜搖了一下頭,小心翼翼地睨了檀羨一眼,“我站著就好, 車上的東西先別動吧,不然越姐一會回來肯定又得不開心。”

檀羨正巧打開了一瓶水,微微仰頭喝了一小口。

她扯起唇角笑了一下,可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死,反倒像是在嘲諷,“她開不開心我不知道。”

阿石放下了捂在鄭希嘴巴上的手,給林霜使了個眼色。

這麽短短幾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越知水對檀羨的態度分明就不一樣。

“反正我是挺不高興的。”檀羨又擰開了礦泉水的瓶蓋,直勾勾地盯著車下站著的人,動作緩慢而刻意。

她擡起手,唇微微張開了一條縫,纖細的脖頸因為吞咽而微微一動。

林霜閉緊了嘴,衣服濕得能擰出水來,可她卻沒往車上走一步,僵著身在雨裏淋著,像朵被雨打風吹的小白花。

車上兩個大老爺們越看越覺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元醫生。

元航往裏邊挪了挪,連忙說道:“你趕緊上來,淋著雨總歸不好。”

林霜搖了一下頭,固執地站在車下。

檀羨倚著座椅,抱起胳膊合起了眼,竟也不勸她上車。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聲也沒有再吭,明明和其他人一同坐在車裏,可卻像是被隔絕開了一般。

安靜的時候,她身上似乎別有一番魔力,能從喧鬧中開辟出一片屬於自己的伊甸園。

可她既不是夏娃,也不是亞當,是毒蛇亦是禁果,讓人忍不住靠近,卻又恐於她露出的毒牙。

鄭希欲言又止,他試圖解釋什麽,可檀羨偏過了頭,他堪堪能看見對方的側頸。

那側頸的線條確實好看,被拉扯的筋很是分明,在夜色裏像是精致的翻糖人偶。

如越知水所說,這人確實喜歡獨處,也不大愛交流,但和孤僻、木訥顯然沒有什麽關系,是真的——

懶得理。

近五分鐘過去,越知水那邊還沒有傳訊回來。

阿石著急說:“越總那邊真的沒有問題嗎,有幾個人跟過去了?”

“小貝和周緒他們都跟過去了,哦,還帶上了林姜。”鄭希不緊不慢地說。

阿石一臉震驚,“帶林姜幹什麽,誰帶的。”

“周緒走的時候把他捎上了。”鄭希回答。

坐在駕駛座上一動不動的檀羨這才睜開了眼,“為什麽帶他?”

“周緒說,帶他過去說幾句話,讓敵方不攻自破。”鄭希說得十分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分。

檀羨徹底被周緒這騷包的操作給震撼到了,在得知林姜不是喜鵲之後,她從來沒想到,這人還能有這種用處。

還……

挺好。

“要過去看看嗎。”阿石緊張地扭著頭往越知水和周緒等人走遠的方向看。

“不用。”元航搖了一下頭,“你們越總什麽脾氣,你們還不清楚嗎,她極少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阿石仍是心驚肉跳的,他垂頭看向沒有動靜的手環,還猛地搖了幾下手,生怕那玩意忽然壞了。

“再等等吧。”鄭希說。

雨勢轉小,沿著破碎的前風窗往裏淌的雨水終於消停,烏雲散得很快,天邊轉眼便露出了一絲明亮。

檀羨這才意識到,天要亮了。

車輪從沙石上唰啦一聲碾過,地上混著細沙石的泥水忽地揚起了兩米高。

她朝後視鏡睨了一眼,只見遠處一輛車正掀著泥浪迎風而來。

或許是車裏沒位置的緣故,有兩個人正攀在車門上,無論車身如何震動,都沒能將他們抖下來。

那車驟然停在了後邊,攀在車門上的人迅速落地,而車裏也陸陸續續走出來幾個人。

周緒一下車就楞住了,看著林霜說:“你剛剛就這麽站著淋雨?”

檀羨打開主駕的門,不緊不慢地下了車,倚靠在車身上不鹹不淡地望過去一眼。

周緒楞住了,“這是怎麽了?”

車上坐著的越知水也離開了車門,被檀羨睨了一眼的時候心裏還納悶得很,她腳步一頓,莫名覺得氛圍有點古怪。

林霜鼻子一酸,猛地別開了頭,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元航探頭說道:“我叫她上車來著,她非要淋雨。”

檀羨下頜一擡,那眸光冷冷淡淡的,對越知水說:“你說怎麽辦吧。”

“什麽怎麽辦。”越知水更是不解。

“我把車上的水分了,這小姑娘說你不在,我們這麽提前分東西會惹你生氣。”檀羨唇角一勾,那唇角揚起的弧度細微得近乎冰冷,全然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大家都淋了雨,可偏偏她倚著車的姿態安逸得很,頭發絲絲縷縷地貼在臉上,被水浸潤過的皮膚顯得更白了點兒,沒半分狼狽。

越知水看了看,心說確實不狼狽,像剛出浴一樣。

“有什麽好氣的。”她皺起眉,朝林霜看了過去,“元醫生讓你上車為什麽不上,現在我們手上可是半點藥也沒有。”

檀羨心裏煩,垂下眼連看也不想看。

越知水停頓了一下,寒著聲說:“你是想淋了雨好發燒把自己燒死,給大家貢獻獸晶麽。”

“不是。”林霜哽咽道。

“你最好沒有這種想法,我不希望下一塊獸晶是隊友貢獻出來的。”越知水直言。

林霜抽噎著點頭,垂在身側的雙手攥起了拳頭。

檀羨不想挑事,可卻冷不防看見了林霜握著的拳。

她始終倚在車上,沒有往前走一步,將距離拿捏得正好。

越知水側頭對身側的幾個男人說:“去把地上躺著的幾個人撿到一塊,車後尾箱的也拖出來,處理一下獸晶。”

周緒連忙點頭,跟著阿石等人一起走遠了。

白小貝一時不清楚越知水是不是故意把人支開的,她把腿伸了出去又收回來,然後又探了出去,最後還是一步也沒走。

她一聲不吭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微微側過頭,小心翼翼地聽著越知水說話。

“你要是能有她一半省事,我也不會這麽苛刻。”越知水平靜地說。

這話裏的“她”,指的自然是檀羨。

白小貝聽呆了,雖然越知水這麽懟人不是第一次,可怎麽還踩一捧一呢!

可以,很雙標。

檀羨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十分敷衍。

林霜還在抽抽噎噎著,頭都快低到胸前去了。

“還不上車,氣溫還沒回升,站這吹風?”越知水皺眉。

林霜連忙爬上了車,連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說,只是哽咽著開口,“越姐,我錯了,你別生我的氣。”

越知水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把車門關上。

車門嘭一聲合上了。

檀羨仍是杵在車邊沒有動,抱著胳膊一副防備的模樣。

越知水欲言又止,心裏琢磨著檀羨不是對她有好感麽,怎麽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明明下半夜她躺著的時候,那貓還小心翼翼地踱過來,分明是暗地裏想和她親近一些的,如今怎麽又把距離拉遠了?

嗯?

難不成怪她昨晚沒有主動邀請一起睡。

越知水沈思了一會,別說睡一張床了,她連和別人共處一室也不太習慣。

在異化爆發前,她只是單純不能接受私人空間被他人打擾,而現在,卻會有一種領地被侵占的錯覺,或許這和她的獸形有一定的關系。

但仔細一想,如果對方是只貓的話,似乎並無不可。

檀羨被越知水看得後頸發毛,忍不住側過身,本來只是想避開對方的視線,可一擡眼就看見車裏坐著的林霜眸光忿恨地往外看著。

奇怪的是,她竟是在看越知水?

這還有點意思。

那邊周緒等人還在把車上沒了氣息的人拖下來,那幾個人身上布滿了血痕,胸前的衣襟全數破碎,數道暗紅色的爪痕露了出來,分明是被猛獸抓破的。

那一掌下去,連胸口的肋骨都露了出來,皮肉外翻著,而疏落的彈孔幾乎都落在了他們的額頭和脖頸上。

越知水沒往那邊走,剛剛對林霜說話時故意板起的神色一松,神情又恢覆如常。

“不就分了水麽,就不能有點追求,下回搜到飲料的時候,我的也給你。”越知水淡聲說。

檀羨睨著她說:“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越知水問道。

“孤僻,木訥,軟弱,還沒有主見?”檀羨說。

越知水沈默了。

檀羨擡腿就要往周緒他們那邊去,冷不丁被越知水擋在了身前。

越知水欲言又止,淡漠的神情裏夾雜著一絲歉意。

檀羨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想知道越知水要怎麽解釋。

沒想到越知水沈默了數秒忽然擡起手,那幹凈的掌心擋在她的眼前,距離保持得恰好,不遠也不近,恰好遮住了她的視線。

她瞪著那擋在她面前的手,將越知水掌心的紋路看得一清二楚。

“別去看,也別動手,臟。”越知水說。

好一段時間沒聞到的酒香又飄溢而來,像是一縷羽毛,將她心底那點煩悶拂遠了。

檀羨一個激靈,猛地閉上了眼。

在把眼睛閉起來之後,她才察覺自己是在做無用功,眼睛和嗅覺似乎沒有什麽關系。

她的心緒猝然跌宕不寧,像是深埋心底的引子被點著了。

被遺忘的占有欲又湧了上來,像被引爆的彈藥,轟然便占據了心頭。

“我不看。”檀羨努了一下嘴,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話。

她轉身面對著車尾,就像在面壁一樣,只給越知水留了個背影。

大雨停後,空氣格外的清新。

只是,過了一會,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貓科的聽力確實不錯,即便是檀羨沒有走過去,也把那刀刃刺入皮肉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人說話,正在剖出獸晶的人專註於手上的事。

過了許久,那皮肉被劃開的聲音才終於停下。

“越姐,都在這了。”周緒說道。

“嗯,先收起來,去檢查這兩輛車上有沒有安裝定位系統,有的話就拆了。”越知水擦拭著手上沾著的汙漬。

“那這些人怎麽辦。”阿石皺眉問。

“廠區的人遲早會發現的,先走再說。”越知水招了一下手,“只有兩輛車,一會得委屈大家擠一擠。”

鄭希和阿石轉身就各自往兩輛車上鉆,仔細地檢查起車輛來。

過了一會,兩人的聲音幾乎同時傳出,“沒有定位追蹤系統!”

越知水微微頷首,招手示意所有人上車。

一群人擠在兩輛車裏,還有的只能在車頂趴著,車裏的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大路被炸得坎坷不平,車顛簸不已,這麽一震,座位上被墊在底下的人臉色幾乎都變了。

鄭希腿上坐著個阿石,阿石上邊又坐了個周緒,三個人都不好受。

周緒努力踮起腳,避免把重量全都壓在底下兩個人身上,他雙腿止不住打顫,脖頸上青筋凸起。

腿實在是太麻了,他忍不住動了動腳。

“你踩我腳了。”鄭希平靜地說。

周緒抱著前邊的座椅,借力將自己撐起來,咬牙切齒說:“你昨晚睡著的時候踹了我一腳,我踩你一下怎麽了。”

“也行。”鄭希點了一下頭,明明臉色都略微發白了,可神情卻變也沒變。

檀羨和白小貝擠在一塊,她在底下坐著,雙眼緊閉著,臉上看不出一絲難忍。

在車開動之後,她忽然又困倦得厲害,疲乏一陣又一陣地席卷而來。

她索性從了這困意,這一困竟連身上的重量也感受不到了,整個人昏昏沈沈的,像是陷入了混沌之地,一瞬便不知西東了。

起先剛上車的時候,越知水提議和她坐在一塊,她自然不從。

這人私底下說她木訥孤僻,竟還想和她坐一起,就很離譜。

白小貝個子小,體重也輕,可即便如此,她哪敢把重量往檀羨身上壓,她看著是坐在檀羨腿上的,實際上整個人保持著一個半蹲的姿勢,這馬步蹲得還挺標準。

別人都是墊在底下的那位臉色又青又白,換成她和檀羨,反倒是她臉色變了又變。

她咬緊了牙關,心說幸好她的獸形是兔子,後腿足夠健壯。

檀羨的頭不住地往車窗上撞,越知水坐在一旁微微皺起眉,想伸手去將她的頭給擋住,可沒想到手繞不過去。

她只好收回了手,朝白小貝使了個眼色。

那眼神冷冷淡淡的,忽然是上位者的緣故,一個眼神就讓人感到威懾力。

白小貝連忙用手護住了檀羨的頭,她心裏沒半點委屈,反倒願意得很。

檀羨原本要往窗上撞的頭轉而撞到了她柔軟的掌心,被風吹得半幹的頭發絲軟軟的,摸著還挺順滑。

白小貝暗嘆了一聲,忍不住往檀羨的臉瞅了一眼。

誰讓學姐長得好看呢,美且強,這波不虧。

越知水微微低頭,正好看見了白小貝微微顫抖的腿,她眼一擡,卻發覺這人正在看著檀羨出神。

“你如果覺得累,可以坐到我這。”她說。

白小貝艱難地扯起一縷笑,“越姐,我哪好意思呢。”

“不然,”越知水停頓了一下,下頜往窗外的方向擡了擡,“你可以看看窗外的風景。”

白小貝一臉茫然。

越知水又平靜地說:“轉移一下註意力。”

此時天已經大亮,氣溫驟然升高。

只一晃眼,地上的積水全被蒸發了,在明艷的陽光底下,還能看見水汽在飄搖而上。

“越姐,路不會又被堵死了吧,這次我們往哪走?”阿石問道。

越知水沈默了好一陣。

“地圖調處來看看。”她說。

從手環投射出來的熒藍的光在中控上流動著,地圖上車輛所經過的周邊都非常清晰。

越知水縮小了地圖,只見三十公裏外,一大片方塊尤為明顯——

是B21區的實驗室。

“白天不好出城,去實驗室看看,他們既然能引導異化人,想必手裏拿捏著什麽。”越知水手擡至半空,往實驗室的方向指去。

“可是越姐,我們這不是去自投羅網嗎。”周緒一怔。

“不會。”越知水不緊不慢地說:“不是去硬闖,先去探探究竟。況且,他們大概料不到我們會去實驗室。”

檀羨倏然睜眼,終於朝越知水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31 章

“你確定要闖實驗室?”檀羨問道。

“昨晚我看了地圖, 如果想要離開B21區,下水嶺是突破口,正巧要經過627國道。”越知水不緊不慢地說。

她停頓了一下, 側頭迎上了檀羨的目光, 原本因為被“冷落”而越發冷漠的神情稍微和緩了一點,“627國道511公裏處,有個岔路口可以到實驗室。”

白小貝憋著氣,在松口的那一瞬差點坐到了檀羨身上,“可是越姐,我們去實驗室,就算搜得到東西又有什麽用, 我們能用得上嗎。”

“廠區裏的人都能用得上,我們自然也能用得上。”越知水淡聲說,“被異化人追趕著不覺得累麽, 這段時間下來, 我帶著你們東躲西藏,好幾次連命都差點丟了。”

她撘在膝蓋上的雙手緩緩交握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辦法能把異化人引開, 那不好嗎。”

白小貝驚愕地點頭, 全然沒想到這一層面,一時忘了自己雙腿還在打顫。

檀羨察覺白小貝沒有把重量壓在她身上,正覺得奇怪的時候,忽然發現白小貝額頭上一滴汗緩緩滑落。

白小貝咬緊了牙關, 那神情活像是要去赴死一樣, 眼裏滿是絕望。

檀羨楞了一下,緩緩擡起了手,那柔軟的掌心已經快到貼到白小貝的側腰上了, 手腕忽然一緊。

越知水拉住了她的手,在將那細白的五指拉遠了之後,才用手背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白小貝的胳膊。

白小貝轉頭問道:“越姐,怎麽了?”

她的腿實在是麻得厲害,開口說話時連牙齒也在打顫,聲音也跟著哆哆嗦嗦的。

“你可以變成獸形,不占地方。”越知水說得十分冷淡。

白小貝苦著臉說:“變成獸形我就不能說話了,像出門沒帶嘴巴。”

越知水朝林霜看了一眼,轉而對白小貝說:“你到林霜那去,你學姐昨晚沒睡好,身子虛,承不住你這體重。”

白小貝“哦”了一聲,如釋重負一般,緩慢地站起身,彎著腰往林霜那邊一點一點地蹭了過去。

林霜面色蒼白,“我昨晚也……”

她話還沒說完,白小貝終於揚起了一絲笑容,看向林霜的神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開口就說:“那我和林霜將就一下。”

等到她坐到了林霜的腿上時,才覺得越知水那話有點問題。

不是,誰昨晚能睡得好,況且,她這體重有什麽問題?

雙標,嚴重雙標!

檀羨這才得以伸展了雙腿,她長籲了一口氣,神情頓時舒緩了許多。可下一秒,她卻警惕地朝越知水睨了過去。

自從知道這人起先打她的註意是想多一個接近林可孺的條件,又及昨天從鄭希那聽到的話,她很難不覺得這人別有用心。

越知水這人本來就不講什麽情面,長了張好看的臉卻偏偏一天到晚都冷漠得很。

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疏離,而像是夜裏驟降到零下時刮面的風一樣,要將視線範圍裏的人與物都掌控在手心裏。

這樣的人,很難對誰特別上心,就算她多看別人一眼,也只是因為那人有點用處。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越知水還會在背後這麽說她。

檀羨心裏一哂,壓低了聲音說:“確實,孤僻、木訥又柔弱的人,在這環境下很難睡得好。”

車輛疾馳著,從車窗外刮進來的風尖嘯不已,見她那低低的嗓音掩得不清不楚的,像是刻意只讓身旁的人聽到一樣。

越知水確實聽得一清二楚,頓時被噎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明白過來——

貓生氣了,氣得不輕。

“學姐說什麽?”白小貝說完後索性變成了兔子,在林霜膝上臥著。她似乎還想說什麽,可卻只能發出輕微的磨牙聲,還一邊咕咕嗚嗚著。

“沒什麽。”越知水佯裝冷靜地說。

她心裏發怔,可惜網絡已經沒辦法用了,否則她定會去搜一搜養貓事宜。

也許養貓就是這種感覺,貓對人不理不睬,把它惹毛了便會生氣,一生氣還會露爪子,那爪子在心尖上撓,卻沒辦法生氣,反倒還挺愉悅的。

車速快得很,偏偏道路還不太平整,一路開過去難免會有坑窪,那麽一震,車身像是飛起來了一樣,要將人都抖出去。

檀羨不由得往越知水那邊撞了過去,這一撞,像是被酒香也撞出來樂,她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越知水還念著夜裏那悄悄踱近的貓,心裏想著,愛真的會消失。

隨著時間的推移,氣溫越升越高,明明天才剛亮不久,從車窗外刮進來的風已經接近滾燙。

所幸氣溫雖然高得離譜,但劇烈的風使得空氣並不憋悶。

廠區的人畢竟有限,偌大一個B21區不可能處處都留了人把守,這一路過去,連一個關卡也沒有碰著。

進入627國道,經過大概511公裏的地方,果然有個岔路口。

越知水關閉了手環的地圖投影,在看見那個不甚窄小的岔路口時,立刻開口,“就在這大路上停。”

“不進去嗎?”阿石減緩了車速。

“你們就在這外面,來三個人跟我進去。”越知水說。

“越總?”阿石楞了一下,“萬一裏面人多……”

“如果裏面有人把守,那跟我過去的更不應該太多,況且大路上得留些人把風。”越知水朝窗外看去,雙眼緊盯著那個岔路口,“可以停了。”

周緒打開了車窗,警惕地朝周圍環視了一圈,又著急地吸了吸鼻子,“沒人。”

“別急著下結論。”越知水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去,那靴子踩得地上的碎石咯吱作響。

盡管鞋底足夠厚實,可地表的溫度還是透過鞋底燙到了腳心。

即便是陽光再猛烈,這地面也不該燙到這種程度,像是煎蛋的平底鍋一樣,如果這時候掉了一滴油,肯定會滋滋作響。

她心底忽然湧上了一個猜想——

地心深處的巖漿在沸騰膨脹。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地心總是藏了許多秘密,比如隨著鉆探的加深,不斷發現的微生物,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礦石,還有專家們所推測的……

也許正在地心深處生存的未知高等生物。

後邊的車也緊跟著停了下來,開車的人也探頭問了一句:“越姐,不進去嗎。”

“你們不需要進。”越知水擺了一下手,“不必都下車,就在這守著,如果廠區的人過來了,能打就打,不行就走。”

檀羨擡起眼簾,跟著從逼仄的車裏鉆了出去,這才得以吸一口車外的新鮮空氣。

即便這空氣熱得有點難受。

“越姐,帶誰進去?”周緒又問。

阿石、鄭希等人聞聲都紛紛下了車,已經做好了跟上的準備。

越知水心裏一哂,點頭說:“就你們,跟我進去。”

檀羨睨了她一眼,唇微微抿著,她也不說話,總覺得自己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沒想到,越知水偏偏不看她,轉身就往岔路口走。

“我呢。”眼看著人要走遠了,她才皺著眉問了一句。

越知水腳步一頓,眸光忍不住落在她腳踝上那明顯已經結痂的傷口上,“你在車上等著。”

她說完便轉過身,加快了腳步往裏面走。

檀羨眼神一暗,直勾勾地望著遠處被樹木遮了近半的生物安全實驗室。

從岔路口進去,要到那實驗室目測有一公裏,跑也得跑幾分鐘。

她徑自跟了上去,離人群不遠不近,和近乎緊貼著一起走的四人相比,她那身影顯得孤零零的。

幹燥的地面上,碎沙石被鞋底摩擦得沙沙響著。

越知水一聽就腳步聲就覺得不對,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巧對上了檀羨那裝作漫不經心的目光。

檀羨不緊不慢地跑著,在異變之後,似乎也不由得帶上了點貓的習性,就連走姿也像是貓步。

雖然喘著氣,可她的姿態卻悠閑得像是在外郊游一樣,就連提著槍的手看著也軟綿綿的,她迎上越知水那淡漠的眼神,微微歪了一下頭。

檀羨抿著唇,臉上沒有半點神情,可那歪著頭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卻狠狠在越知水心頭上撞了一下。

撞得心咚的一聲,不由得跳快了一拍。

越知水倒不生氣,反倒還料到檀羨會跟來。

她自然知道貓的耳力有多好,剛才她說的話,檀羨肯定都聽到了,可這人卻偏偏歪著頭裝傻。

“怎麽。”檀羨抿起的唇一張。

“不是讓你在外面等著嗎。”越知水的眉頭連皺也沒皺,甚至還頗感愉悅。

“也許我有點用。”檀羨說。

越知水應聲,周遭只有風聲在響著。

檀羨以為她沒聽清,把聲音擡高了點兒,“行麽。”

這話說得太生硬了些,她話音一頓,想了想又別扭地補了個稱呼——

“越姐。”

“越姐”這二字喊得絲毫不顯嬌軟,她聲線清冷,還帶著點鼻音,聽著有點無情。

越知水卻聽得一時語塞,莫名覺得這人像是在撒嬌。

“你喊我什麽。”她啞著聲問。

檀羨的臉被這火辣的陽光曬得微微泛粉,她抿著唇,本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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