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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其實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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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7

哈,我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特別猥瑣,頂著被人甩的味道,帶著甩了他一個耳光的手,想來道歉,卻撞見他和一鳳凰在一起,然後還在這樣的時刻,而我還在等他的回答。

“你回去吧。”他看著我,只說了這四個字,然後將我推開。

“不……”我難以相信地說,“你還不明白我回去要做什麽嗎?我爺爺會拉著我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面,讓我繼承那個家,他……他……我見了他會沒有辦法拒絕的……”

“那就不要拒絕好了。”他說,目光轉向一邊的黃鼠狼說,“你帶她走吧。”

黃鼠狼走過來我,我一把掙開,沖了過去,“呂望狩你究竟在想什麽?你希望我回去?變成那個文雅的鳳凰?還是說,你喜歡的只是陸家的千金,那個配得上你的鳳凰?”

他只是笑,然後開口,“如果這樣想你就回去,那我不否認,或許你做小雞就是一個錯誤,而這個錯誤讓大家都痛苦……”

“啪!”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如何飛到了他的臉上,聲音清脆極了,仿佛周圍靜得只剩下這一巴掌。

第二次,手上的麻感讓我覺得熟悉的可怕。

我討厭他到了這樣是時候還能笑,他那種微笑讓我莫名的憤怒。

他咬了一下嘴唇,扭頭看了我一眼,決然離開,輕柔地聲音傳來,說的卻是最冷酷的話,“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手勁這麽大……”

“你走吧!你以為我還是小時候的我嗎?你以為我還會站在這裏傻傻的等你回來嗎?不可能!”我聲嘶力竭地叫道,可是他的腳步堅定,一步一步,我看著,淚就滑了下來……

是誰曾經告訴我,我是陸小雞,不是陸鳳凰。

是誰曾經和我說,他要交往的人是我,不是鳳凰。

是誰曾經與我爸對著說話,只為了讓我找回尊嚴。

是誰說我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別人的女兒。

又是誰在今天告訴我,也許他喜歡的只是陸家的小姐,也許我們只是錯誤……

我那吼叫的力氣蕩然無存,軟軟地坐到了地上,覺得心裏空蕩的可怕。

帶著這樣的軀殼,我坐上了黃書浪的車,他伸過手來緊緊攥著我的手,手心暖暖的帶著濕潤的感覺,我閉上了眼睛,對司機說,“再開快一點。”

腦子起突然想起了那次我只記得兩句的詩,最後一句是:

一定有些什麽

在葉落之後

是我所必須放棄的

驀然間覺得好像什麽都無所謂了。

車子停在T市醫院的門口,我開門走了下來,陌生的空氣讓我鼻子發癢,打了一個噴嚏,我走進醫院來到病房門前,隔著門上的玻璃就看見屋子裏的人,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了進去。

“鳳凰,你來了。”我媽走了過來,我掃了一眼屋裏的人,陌生的面孔齊刷刷地看著我,我點了下頭,問,“爺爺呢?”

“在床上。”我爸走了過來,“看來你是想通了?”

我沒有回他的話,向裏走到病房前,爺爺躺在那裏,身邊站著似乎是某個國文大師,還有書法屆的名人。

“我來了。”我吸了一口氣說,爺爺扭頭看了過來,聲音低沈而虛弱,“鳳凰,你來了,來,來……”

我走了過去,看著他瘦削的身材,較上一次我來的時候更加瘦了,仿佛虛弱的如同一塊隨時會碎裂的朽木一樣,“爺爺……”我低聲叫了一聲。

他動了下手,我伸手握了上去,“你有什麽事要說?”其實這句話我不問也知道結果是什麽。

我爸我媽,家裏的一些長輩已經走了過來,包括那些名流,還有幾個記者,我靜靜等待那結果……

有些事情,是不會給你一個驚喜,也不會有意外,或者說陸家書香門第傳了這麽多代就不允許有意外。

他說,“鳳凰,你要回來,繼承這個家……然後學習書法,還有古文,你還小……等你像你爸爸一樣的年紀的時候,你就能撐起這個家了。”

我爸走了過來,對著爺爺說,“爸,她會做到的。”

然後我身邊那些聲音就傳了過來,“就是,鳳凰還年輕,學了就行。”“有這樣父親還怕陸家沒有人繼承?”“繼承那是一定的。”

其實這些聲音在我離家的時候卻是另一番的口氣,那語氣裏都帶著譏諷,而此時他們又有幾人是真心說出這樣的話的呢?

黃書浪說,“鳳凰,我相信你。”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是的,我相信他是真心的。

我輕輕松開爺爺的手,“不……我只是來看你的,我不會繼承這個家的。”很多時候我總是覺得如果自己面對這些,一定無法拒絕,而事實上,我卻拒絕了。

其實有些事並不難,呂望狩可以輕易的讓我回來,我也可以輕易的拒絕,一切都這麽簡單,而有時是我自己看得太重了。

世界不會給我們一個意外,但是我們卻可以給自己一個意外,我拒絕了。

那一瞬間,周圍寂靜的如同我給呂望狩耳光時那樣靜,猛地,那只手又一把抓住我的手,似乎用盡了他的力量,那麽緊,死死地攥著。

我眼底泛起了濕意,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病床上的人,他幹澀的嘴唇顫動著,“鳳凰,你不可以說不要……”

我想掙開那個手,而我如此身強力壯的青年,竟然掙不脫一個重病老人的手,我說,“不,我要說,因為我不想,從小就不想……”

他渾濁的眼睛看著我,我繼續說,“我是你的孫女,卻不是陸家的繼承人。”

那只僵硬的手慢慢松了開來,“罷了……”

兩天後,爺爺過世了,臨終前從醫院回了家,睡在他那張舊藤椅上,對著他寫字的書桌。

桌上的雪白的紙平整地鋪著,毛筆潤著水,硯臺裏汪著墨,他就睡在藤椅上看著桌子,靜靜的看著。

走的那會他仿佛格外有精神,要我扶他起來,試圖拿起筆,但都因為手顫抖得太厲害而握不住,他說,“鳳凰,你寫一個。”

我點頭,拿起筆寫了幾個字,他說,“拿起來我看看……”

我把紙拎了起來,他看了很久然後說,“隸書?”

“小篆!”我笑道。

“哈哈……”他也笑起起來,才笑幾聲就咳嗽了起來,我趕緊拍了幾下他的背,平靜了下來後,他說,“把這個字送給我吧,簽上一個名字。”

“恩。”我點頭,走過去拿起筆簽下一個“陸”字,卻停下了手,猶豫了一下,繼續寫了“小雞”兩個字,我拎起紙轉過身來,身後卻靜得嚇人,紙從我手裏滑落,飄在藤椅下面,而藤椅上的人已經閉了眼睛……

我渾身發涼,可是溫暖的懷抱卻不再出現了,我無力地坐了下來,失魂落魄……

七天後,我似乎已經不知道流淚是什麽感覺了,那種象征著激動情緒的液體在我臉上流著的時候我卻平靜的嚇人。

黃書浪一直在我家裏幫忙,更多時候他只是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坐在後院靜靜的發呆。

我說,“黃鼠狼,你喜歡古文嗎?”

“吾甚愛之。”他點頭。

“多好啊。”我說,“你說我們倆會不會是在醫院抱錯了的呢?”

“鳳凰……”他說,“吾長汝三歲有餘。”

“那也是……”我點頭,撥弄著地上的雜草。

“鳳凰。”他叫我一聲,“汝有何打算?”

我揪起幾根草,“等家裏的事完了,我就回S市,繼續過日子。”

他沈默了一會,突然說,“若汝與呂望狩已然分手,吾可不可以……”

“我現在不想說這個……”我逃避了這個問題,或許是那只曾經死攥著我的手,讓我突然覺得拒絕一個人是那麽的殘忍。

“恩,吾失言了。”他低下了頭。

呂望狩,我突然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就希望我變成鳳凰,哼!姑奶奶我偏就不如你意,我憑什麽變成鳳凰來配你這個女王受啊!

你了不起你就去找別人去,找鳳凰也好,找火鳥也行,再不成你找個翼龍來,老娘我就膜拜你!

正想著,前面一聲叫喚,“鳳凰,來客人了。”

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灰,走回屋裏,一個高挑的背影正站遺像前,我的心一揪,看著那身影鞠了三下,然後轉身,微笑著說,“家父曾經向陸老先生求過一副墨寶,今天特地讓我來祭奠一下。”

我咽了下口水,點了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禮貌地一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我又一次看著那個背影,悵然若失,他還是沈默著,那無聲的沈默讓我不會覺得尷尬,他溫柔的方式那麽含蓄,很多次讓人覺得是殘忍,可是即便我明白那是他的溫柔,可是他卻將我推回了這個家,他默認了也許他想交往的是陸鳳凰?

多麽可笑。

出於禮節,我還跟上他的腳步,將他送出了門去。

他說,“你陪了你爺爺?”

我點頭,“一直陪到最後。”然後我見他嘴唇動了動,以為要說什麽,可是他卻一笑,“那就好。”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子開出了很遠,我還站在原地,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扭頭一看,竟然是鄰居的姐姐,很多年不見了,早就做了孩子的媽了。

“鳳凰,那男的你認識?”

“恩。”我應了一聲。

“我怎麽看著眼熟呢?”她嘖著嘴說,“咋就想不起來呢。”

我想也許就是小時候見過吧,那時我是在晚上看他的,除了笑容,我什麽也不記得,不過鄰居大姐貌似沒有見過他的機會啊,但是我還說,“小時候來過我們這裏,就是我頭發燒著那年。”我說著轉身要回屋裏,鄰居大姐一把拉住我,“靠!我想起來了,是他啊!”

我停了腳步,“怎麽了?”

“他他……”鄰居大姐似乎很激動,“我就說呢,小樣眼熟啊。就你頭發著了火那年,後來你不是不能出門了嘛,好像是初十幾的一天吧,他跑拉你家後院,隔著欄桿要叫你。”

“什麽?”

鄰居大姐繼續說,“我和小劉,小劉你記得不,就那時候和我玩的……我們把他叫住了,沒讓他喊。”

“為什麽?”我奇怪地說。

“喊了不是找死啊。”鄰居大姐撇嘴,“別說小時候了,我現在見了你爸都得瑟,你那會在屋裏寫字,趕上你燒了頭發,反正叫了你也出不來,何必找一頓罵呢。”

“然後我就告訴他,你和我們不一樣。”鄰居大姐說,“不過我也沒想到鳳凰你後來變成這樣了……總之我那會真以為你得成名人呢,我還拿趙雅芝的照片給他看呢,告訴他你以後會成為陸家繼承人,讓他要想找你就得像白馬王子一樣溫柔,然後找一個公主一樣的人,我那會真以為你會成公主呢……”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得模糊,只聽見一句,“我告訴他,你以後會成為優雅的公主……要他變成溫柔的王子。”

小白說,小狩對每個女孩的都很溫柔,除了猥瑣女。

他說,如果不是他們,我早就找到你了。

可是為什麽,如果你曾經瘋狂的在那些名流小姐中找我,那麽如今為什麽又要讓我回來,或許從一開始你就不能接受我變成小雞,或許從一開始你就想讓我回來,然後變會你夢想中的陸鳳凰?

我笑了,做小雞讓大家都痛苦是嗎?可是我不痛苦啊,我多麽快活,快活得讓我想哭……

我才轉身就看見身後的黃書浪,“什麽事?”

“他……怎麽來了?”黃書浪這一次卻沒有說古文,看來是怕我聽不明白,翻譯得挺快的啊。

“來祭奠一下而已。”我隨口說。

“你還喜歡他?”黃書浪問,音調擡高了八度。

“說這個做什麽……”我輕描淡寫地說,轉身要走,可是黃鼠狼卻拉住了我,“鳳凰,你說清楚,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我是小雞。”我突然開口。

“因為他,所以你叫小雞?”我第一次見他這麽多話,也這麽激動,“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歡你是小雞,他要的是鳳凰!你忘記了嗎!”

“夠了。”我喝道,“我不想說。”

“你要找一個什麽樣的你才會滿意呢?你要我做到如何?”他聲音越發大聲,臉也紅了起來。

我看著他,平靜的說,“我想找一個能帶我離開這個家的人,並且永遠與這個家無關的,無關陸鳳凰的。”

“這不公平!”黃書浪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聲音與我說話,他似乎是在吼,而他從沒有對我吼過,他說,“不公平!帶你離開那個家,舍棄一切對他來說什麽都不是,但是對我來說,卻意味著丟棄了事業!”

是的,對於呂望狩來說,或者對於別人來說,確實什麽都不是。可是世間的事從來就沒有公平。若是狠心的說,愛與不愛自古就沒有公平可以說。若是婉轉的說,這樣的事還少嗎?很多人唾手可得的東西也許我們勞其一生也未必能得到,在這得到與失去之間僅有細細的一道線,叫緣分。

那一刻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或者我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這種時候我實在說不出那俗套的“你會找個更好的人。”

若是他愛你,那麽在此時最好的人就是你。

若是他不愛,那麽此時更無須多言,我轉身離開,黃書浪並沒有追上來,或許他明白追是無用的,或者他更清楚他放不開那個家,他的事業。

而我也沒資格要他放開,因為我深知即便他放開了,我也不會選擇他,在很早很早以前,那個秋日的下午,清秀的青年對著痛苦寫字的少女說,“吾名曰黃書浪,敢問小姐芳名?”

猥瑣的少女咧嘴一笑,“黃鼠狼偷雞?”

那許那時,緣分的線就已經平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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