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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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林頭兒家出來，匆匆趕到車站，坐車回到了家，寧川都還覺得一切恍惚得像一場夢，心情雖然覆雜，卻有一種難以壓抑的激動，他的父親——是無辜的！是被冤枉的！如果，老林頭兒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可以找到證據，如果可以翻案，那麽……
如果……
他的心又涼了下去。
拿鑰匙開門的那一剎那，他的腦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事，可以不可以告訴蘇天天？告訴她，自己的父親是被冤枉的，他不是貪汙犯，而自己的母親也不應該是那樣的結局，這樣……在他的內心深處，隱藏在驕傲外表下的自卑感，會不會減少？
如果一切真相大白，他可不可以自信的回擊那個曾經給他一個耳光的人，站在那個人的面前，請他收回那份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他父親的侮辱，拿回他的自尊。
而他，是否能夠告訴蘇天天，曾經他是那麽艱難的松開了手，曾經他在夜晚徘徊在那間房子的樓下，看著黑夜裏被燈光映射出的一個單薄的身影，曾經他覺得自己太過懦弱，太沒有能力，所以他那麽努力，希望自己可以做一個值得信賴和相信的人……
但就在他出差到N市前，他還對蘇天天說一切都過去了，究竟對他來說，他自卑的原因只是他的父親嗎？可是他卻一直相信他的父親是無辜的，一切不過多了一份證實罷了，如果一切都沒有改變，那麽屬於他的自卑感，究竟是什麽呢？
門哢噠一聲打開，他擡眼，卻看見姐姐寧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你回來了？”這話是寧姍問的，“害我等了那麽久。”
“這話應該我說吧。”寧川微皺起眉頭把門關上，“你去哪了？怎麽能把貝貝一個人丟在家裏呢？”
“他不是好好的麽？”寧姍拽了一顆葡萄，塞進旁邊的貝貝嘴裏，貝貝的小嘴巴立刻咂吧咂吧的吃了起來。
“你……”寧川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還有別的問題更加重要，“你去哪了？”
“海南。”寧姍很隨意的說，就好像她只是下樓去逛街了一趟那麽隨意。
“海南？！”他驚叫起來，聯想起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購物中心和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你和誰去的？”
“朋友啊。”寧姍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在飛機上認識的，那天你接我的時候不是也看見了麽？”
“我對匆匆見過一次的人怎麽可能記得！”寧川沒好氣的吼道。
“哦。”寧姍聳肩，“那你現在知道不就行了。”
“姐，你到底想幹什麽？”寧川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問道。
寧姍也吸了一口氣，直視著自己的弟弟，說道，“現在開始，我想為自己而活，可以嗎？”
一句話，讓寧川無力反駁，曾經的她沒有為自己活過，現在想為自己而活，有什麽不可以的呢？家庭的巨大變故，發生在他們身上，而作為弟弟的自己可以躲在姐姐的蔭庇之下，而她卻要承擔著最大最多的苦難。
也許現在的寧姍是在放縱，是在做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可是她有多少的過錯，寧川都不能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好吧。”
寧姍揚起嘴角，笑容卻顯得有些泛苦，“對了，蘇天天走了。”
“哦。”寧川的心一沈，莫名的有些難受。但他並未表現出來，想想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說，“貝貝，你去房間裏玩吧。”
貝貝擡頭看看舅舅和媽媽，挪著屁股下了沙發，剛學會走路的他步子不太穩，一扭一扭的自己進了房間，雖然不算懂事，但他隱約知道，當大人讓自己去哪的時候，往往他們就會很激動很大聲的說話，實在是太吵了！
把在N市遇到老林頭兒的事和姐姐轉述了一遍，不過寧姍的態度沒有寧川那麽激動，更沒有他預想中的姐姐和自己一起下決心要為父親翻案。
她只是淡淡的說一句，“即使是趙剛又如何，即使他現在倒黴了又如何，他該風光的，該享受的，都得到了，而我們呢，失去的，還能補回來嗎？”
“可是……”寧川雖然自己也覺得希望有些渺茫，但畢竟還是報著一絲希望的。
“像趙剛那樣的，倒也值得了，只有我們最傻……”寧姍哼了一聲，“什麽好好奮鬥一樣有新生活，蠢死了！”說罷起身，對著寧川說，“你也別那麽努力拼命了，小心你的上司以為你要頂替他呢！”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寧川楞在那裏，不光是因為姐姐的話殘酷又現實，更是因為她的冷漠，他突然想起曾經那個鼓勵他的人，含著眼淚對他說，“要堅強！”和如今的她，判若兩人。
突然之間，寧川明白了，他所自卑的並不是社會輿論對他父親的批判，而是他的無能為力，曾經的他無法為父親洗刷冤屈，無法改變母親的離去，無法替姐姐分擔壓力，而現在，似乎可以獨當一面的自己，也無法治愈姐姐的傷口，改變她那已經扭曲的人生觀，甚至他沒有勇氣對蘇天天坦白，告訴她自己當初為什麽離開，甚至知道一切的她逼問到了自己眼前，他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為這樣的自己，感到自卑。
他伸手攬住貝貝，手掌傳來的溫暖讓他覺得有些平靜下來，“貝貝……”他想，也許自己可以改變的，可以保護的，可以給予希望，只有貝貝了吧。
蘇天天和蘇媽媽離家出走已經到了第五天，蘇爸爸一邊坐在餐廳吃著他的早餐——粗面饅頭和蘿蔔幹，一邊計算著日子。
五天了……
真的有五天了！
他難得從外地回家，竟然這對母女就離家出走！
蘇媽媽的去向他大概知道，肯定是去了N市的大姐家，自己的外甥女顧若生孩子了唄，他們倆也是因為這個事才發生爭執的，其實錢這種東西幹嘛要那麽斤斤計較啊，兩百塊的紅包已經很大了好吧！他小時候，壓歲錢要是有兩分錢睡覺都能樂醒了！已經翻了一萬倍了好吧！
不過為了區區兩百塊，她竟然拿著身份證去銀行取錢！竟然還為了取更多現金，不惜跨行取錢！跨行啊！一次手續費就要五十啊！取四次就兩百了啊！
不能想這個話題啊不能想啊，一想起來就肉疼啊頭疼啊全身疼啊！
還是想別的，想別的啊，她媽是去N市了，那蘇天天去哪了呢？她和自己吵完架就沒回家了，那會去哪呢？她身上又沒有錢……
自己做的過分了嗎？他也是為了她好啊，況且都是那麽久的事了，她怎麽會突然知道這個事呢？難道她又碰到寧川了麽，否則怎麽會知道呢。不過如果那小子會告訴蘇天天的話，應該四年前就告訴她啊。
“……”蘇爸爸皺起了眉頭，怎麽每個問題都讓他如此頭疼啊！
他放下筷子，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林阿姨，“你怎麽不一起吃飯？”
“我……不餓。”林阿姨低頭，連吃了幾天粗面饅頭，她實在是沒胃口了，等先生一走，她、她要去買個煎餅吃！
“不餓的話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吃。”蘇爸爸認真的說道，心裏嘆息一聲，又節約了一個人的一頓口糧，他的錢都是這麽辛苦的省下來的啊！那兩個女人，根本不懂，根本不懂啊！
她們根本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最好早點給他回來，否則，他會讓她們知道，有些東西，失去了才後悔就太晚了！
蘇天天會不會後悔這一點，暫時還不確定，不過蘇媽媽似乎在這一次的爆發中享受到了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快樂，顯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
“舅媽……”躺在床上做月子的大表姐顧若叫了一聲在正逗寶寶的蘇媽媽，“這麽多天了，你要打個電話告訴舅舅你在這裏麽？”
“才不用呢！”蘇媽媽不屑的不說，“他用腳趾頭也能猜到我在這裏，可他都不來接我，這說明什麽，第一，他舍不得花路費錢，第二，他不準備讓步而準備接受挑戰！”
顧若望天想了想自己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舅舅，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去舅舅家玩，沒有吃到一顆糖果，當她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在路上吃剩的一顆糖果時，就看見了自己表妹天天以一種在沙漠裏快要渴死的人看見水源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稚嫩的聲音微微顫抖，“大、大表姐，這、這是糖果嗎？”顧若咽了下口水，把糖果遞到了天天的手裏，“給你吃吧。”蘇天天雙手合攏捧過這顆糖果，神聖的剝開糖紙……
顧若甩了甩腦袋，說道，“你在這兒花了這麽多錢，舅舅會瘋了吧……”
“我現在只不過是把原本就屬於我的錢花了而已，難道不是麽？”蘇媽媽看著她認真的說，“足足二十幾年，幾天哪能補回來！”
顧若看著堆在嬰兒床邊十幾袋的小孩衣服，大概這幾年，她都可以不用買寶寶的衣服了……“對了，那天天呢，天天最近有什麽新情況麽？”
“她呀……”蘇媽媽放下小搖鈴，歪頭想了一下，“最近倒是有很多新情況呢，自己去工作了，碰到初戀男友了，開始相親了，因為初戀男友的事和她爸吵架了，和我一起離家出走了……”
“呀！”顧若驚呼，“她竟然能幹出這麽多事！”
“哎……”說到這個話題，似乎蘇媽媽頗有些為女兒擔心，“小若啊，我是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啦，你說究竟是初戀情人的魅力大，還是眼下的溫柔多金的相親對象靠譜呢？”
顧若想了想，狡黠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舅媽，這個問題二十幾年前你不就做出了回答麽？”
“……”蘇媽媽蹭地紅了臉，“你這孩子！不過……”她撇了嘴，“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我真有點後悔當初拒絕了溫柔又多金的相親對象啊！”
顧若嘿嘿的笑了起來，“舅舅現在不也多金了麽？”
蘇媽媽長嘆一口氣，“我當初確實不在乎他有沒有錢，只在乎他有沒有積極向上的決心，可是我忘了，他積的不是極，是一毛一毛的錢！”
“不過……”顧若想了想，“像舅舅這樣的人，咳，實在是稀有物種，就算我媽和二姨媽也和他一點都不像，究竟是先天性基因變異，還是後天受了刺激呢？”
“後天刺激……”蘇媽媽被這幾個字猛然一驚，直起了身子，有點僵硬的轉動了脖子，“這個，他可能真的是被我爸當年說他沒錢刺激了……”
“果然刺激什麽的，一時半會是難以平覆的啊。”顧若感嘆，“不過這時間也太久了點吧。”
蘇媽媽的思緒卻已經從蘇爸爸這兒飄走了，如果說當初自己父親的話刺激了她的丈夫積極奮鬥以及摳門，那麽丈夫對女兒的男友所做的事，又會導致出什麽樣的結果呢？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看來，還是相親對象比較靠譜啊！
“不過抉擇這種事……”顧若望天，“天天，恐怕會懶得選吧！”
“哈欠！”才走進辦公室，屁股還沒沾到椅子的蘇天天突然打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夏天打噴嚏，看來公司的冷氣太開足了吧。
“誰想你啦！”和她一起來上班的歐陽揶揄道。
蘇天天眨巴了一下眼睛，“估計是我媽吧！她倒是快活了，就是忘記把錢給我分一點。”
“馬上就要發工資了，你還怕沒錢？”歐陽回道，“不過想想真是難以相信哎，你竟然工作了一個月了！”
“是哦。”蘇天天自己也覺得有些吃驚呢，“看來我也沒有那麽懶嘛！我還是很積極奮鬥的！”
“算你這次厲害。”歐陽點了點頭，“看來你真是個寧川卯上了，咳，做菲傭，真是好主意……”
說到這個話題，蘇天天歪頭想了一下，她好象已經漸漸淡忘了這個初衷了，以她和寧川現在的關系，恐怕誰做誰的菲傭都很尷尬吧。
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纏繞她很久，就被匆匆進辦公室的葉輕舟打斷了思緒，“哎！你們來啦！”她的手裏捧著一堆替辦公室同事買的東西，有咖啡有面包，先明顯，剛跑腿回來。
她把東西一一放到同事的桌上，快步走到蘇天天旁邊，“我剛才看見寧總監又抱著孩子來上班啦！”
雖然自打從寧川的辦公室出來那天，蘇天天就決心不再關心他的問題，不過這個話題還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好像前不久才看見寧姍姐回家的啊，難道這麽快又出去了？雖然不是歧視啦，不過一個離異後帶著小孩且沒有工作的女人，有這麽多外出活動麽？
“難道寧川和他姐姐打賭輸了，所以他開始做保姆了？”歐陽抽搐了一下嘴角，“他姐姐是做什麽的，這麽忙啊？”
葉輕舟幹咳了一聲，小聲說，“我剛才在電梯那兒，聽見有人在議論了，說這個孩子可能是寧總監的孩子，說是他的前女友和他分手後生下來的，現在前女友找到一個富二代要結婚了，就把這個孩子丟給了他。”
“哇！”歐陽驚叫，“這個八卦編得有夠勁爆的！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呢！”
“是吧！”葉輕舟壓低聲音說，“要不是知道寧總監的前女友是天天表妹，我也許也會相信呢！”
蘇天天忍不住接了話，“我最多算是前女友之一吧，誰知道他有沒有別的女友，未必就是我啊。”
“寧川這種工作狂……”歐陽拍了拍她，“加上又被你爸刺傷過自尊心，我覺得有其它女友的可能性不太大啊。”
雖然可以在某個領域保持獨一無二的地位這種事還是可以讓人產生一些小小的自豪感，不過這個獨一無二的地位卻是——前女友？！蘇天天覺得自己瞬間就苦逼又悲劇了。
“看來寧川帶孩子上班這事影響太挺大的，不知道上面會不會聽到什麽風聲呢。”葉輕舟有些擔心的說，她指的上面，自然是指公司的領導了。
“這些女人啊……”歐陽不屑的說，“之前把寧川當黃金單身漢，前赴後繼，失敗後呢就開始詆毀，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拼命說不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打自己耳光，承認自己當初沒有看男人的眼光！”
蘇天天一臉黑線了，她之間也有說寧川是初戀“賤”男友吧！莫非她也有點這樣扭曲的心理，可是畢竟當初莫名其妙就甩手的人是寧川，她吐槽一下，也不為過吧。
歐陽看出她的尷尬，用手肘推了她一下，“你還好啊，其實你抱怨的，也就是寧川當初莫名其妙的離開罷了，相比編沒有任何可信度謠言，你說的還算有根有據啦。”
“以後我不會說了。”蘇天天扼腕，“他對我來說，就是浮雲！浮雲中的浮雲！”
很明顯，在某些時候，懶人蘇天天和大忙人寧川也有些共同點，比如錯誤的估計某些事。蘇天天錯誤的估計了自己遺忘某個人的能力，而寧川錯誤的估計了自己體力。
周五的時候，蘇天天心情比較愉悅，不僅又到了周末，還是月末，上午剛領了工資，雖然之前和寧川鬥氣遲到了幾次，扣了不少錢，不過有收入還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於是她整個人走路都輕飄飄的，中午吃飯的時候甚至哼起了小曲。
“你心情這麽好？”歐陽有些奇怪的說，“難道昨天晚上神告訴你，你很快就可以轉世投胎為豬？”
心情好的時候，什麽都好，所以蘇天天捧著臉回道，“如果我是豬的話，也是一只吃了瘦肉精的豬，這麽苗條！”
“噗！”歐陽噴了，“看來你心情真不錯。我就沒這麽開心了，圖沒做完，今天要加班。”
“呀！還沒做完麽，那晚上我陪你吧！”葉輕舟立刻說道。
“還是你最好了。”歐陽抱住她，瞇眼看著蘇天天。某人咽了下口水，“你看我，我也不會陪你加班的！”
歐陽斜眼，“你是最靠不住的！”
“嘿嘿！”蘇天天笑道，“話說剛才我媽打電話說，我爸昨晚憋不住了，打了長途電話呢！”
“吖？”歐陽睜大了眼睛，“舅舅不是一向長途漫游只發信息不打電話的麽？”
“是啊！”蘇天天嘿嘿一笑，“所以才說他憋不住了呢！”
“那說了什麽？他承認他摳門了？要向你們道歉了？”
“那倒沒有。”蘇天天撇嘴，“聽說他的態度還很強硬呢，說如果我們不回去，會後悔的！”
“後悔？”歐陽嘖嘴，“後悔在外面大魚大肉，沒有回家啃饅頭？”
“所以咯，我媽好象也和他吵了呢。”蘇天天說道，“仔細想想，我媽拼命刷卡裏的錢，我呢，跑出了家，如果這會不堅持下去，打了退堂鼓，回去一定很慘！”
歐陽歪頭，“你之前不還覺得沒什麽信心和你爸鬥爭麽，怎麽現在鬥志昂揚了？”
蘇天天認真的說，“大表姐在電話裏告訴我，這種事就和不良少年離家出走似的，一開始家長都是極其憤怒的，不會去找，甚至還會宣稱不認這個孩子了，倘若這個時候回去，一定被打得屁股開花，如果時間拖延久了，家長就開始急了，也沒什麽火氣了，甚至開始到處找孩子，但是嘴上還是會說等抓到孩子就狠狠打一頓，時間再一長，家長就徹底沒了怒氣，只要孩子能回來，什麽都不會罵了，只會抱著孩子哭了。”
“聽起來……”葉輕舟琢磨了一下，“有些道理，但是怎麽感覺像是在誤導和教唆人犯錯誤啊……”
“咳，我表姐是律師。”歐陽鄭重的說，“看多了這種變態事例。”
“不過變態是變態……”蘇天天攤手，“可是聽起來還蠻有道理的。”
“真理往往都是扭曲的。”歐陽只能這樣解釋，“不過，舅舅說的後悔，仔細想想，倒有點毛骨悚然呢！”要知道，她舅舅還是比較有魄力的，單看他的摳門，也可以看出他那決不認輸的勁頭，摳門也要摳出非一般人的境界。
“可能……”蘇天天望天，“他開始和我媽比賽花錢？把積蓄花光？”
“哈哈哈哈……”歐陽捂住肚子大笑，“除了去超市買折扣貨，舅舅平時哪有開銷啊！哈哈……”
“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麽可後悔的事吧。”蘇天天也並沒有對此有什麽擔憂，雖然她以前從來都沒有對於蘇爸爸做過什麽反抗，不知道後果，不過想來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她依舊被無視吧，反正她一直都沒無視，倒是蘇媽媽的反抗，會取得最後的勝利吧。
吃完午飯，蘇天天繼續保持著好心情，準備拿著工資去買點吃的喝的，犒賞一下自己，無奈她又懶得走遠，就在電梯口的自動販賣機前琢磨自己究竟是喝葡萄汁還是喝水蜜桃汁。
突然她穿著的拖地長裙似乎被人一掀，嚇得她驚跳了起來，“吖！誰！”
一扭頭，蘇天天竟然看見了站在她身後眨巴著眼睛的貝貝，“貝貝？”
“蘋果！”貝貝伸手指了指她，看起來他對蘇天天的印象還蠻深的。
雖然對孩子他舅舅沒什麽好感，但是對貝貝還是挺喜歡的，所以她蹲下身子，拉著他的一只小手，“媽媽還沒回來嗎？”
“媽媽……”貝貝把另一只手塞進嘴裏咂吧了一下，“不在家。”
那寧川不會最近天天都帶著他來上班吧？蘇天天想，沒了助理，還多了一個孩子，她怎麽覺得有點愧疚呢？不過他不是一向覺得自己什麽都能做得了麽，那就隨便他好了。“你怎麽跑出來了？”她擡眼看看，這裏距離財務部的門口約莫二十幾米，想來創意部和財務部距離並不遠，不過她倒也很久沒看見寧川了呢。
怎麽又想到他了？蘇天天鄙視了一下自己，轉而笑著問貝貝，“阿姨買果汁給你喝好不好？”說著把貝貝抱了起來，讓他能看見販賣機的各種東西，“要什麽？”
“恩……”貝貝伸手在玻璃門上點來點去，“葡萄……蘋果……小桃子……”
“要哪一個？”蘇天天側臉問他。
面對這麽多選擇，貝貝覺得很迷茫，左看右看，蘇天天琢磨著自己太折磨小孩子了，於是開口，“要不，小桃子？”
“好！小桃子！”貝貝伸手抱著她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
“哈哈，好癢……”蘇天天嘿嘿笑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零錢，開始往裏投，“恩，買小桃子的給貝貝喝……”
“貝貝！”突然一聲大喊，把兩人嚇了一跳，蘇天天扭頭一看，原來是好幾天沒見的寧川，看他一臉的緊張，可能是因為找不到貝貝了。
“豆豆！”貝貝探出頭向他擺擺手。
蘇天天幹咳了一聲，“那個……剛才他跑出來的。”她還是太過大意了，貝貝跑出來，勢必後面會跟著個寧川嘛！
“我出辦公室拿了個東西，一轉眼，他就不見了……”寧川似乎也有些尷尬，低頭沒有看她。
蘇天天也扭過頭，把硬幣繼續投進去，按下水蜜桃汁，哐當一聲，飲料掉了出來，她彎下腰拿過飲料，低著頭往寧川那兒走過去，看地面上兩人腳尖的距離差不多有半米的時候，停了下來，把貝貝和飲料一起遞了過去，“水蜜桃汁是給貝貝的……”
“謝謝。”寧川伸手抱過貝貝，呵斥了他一句，“怎麽自己亂跑啊。”
“你帶著他上班怎麽能看得住啊……”蘇天天忍不住說道，“你、你讓寧姍姐照顧他啊！”
“恩。”寧川點頭，有些含糊不清的說，“她……最近有點事。”
蘇天天點了點頭，“那你看好他……”說著從他身邊直直的走了過去，貝貝在後面略有些可憐的叫了一聲，“蘋果！”她忍不住回頭，正對著上寧川的目光，感覺他看起來很憔悴和疲憊，心裏一揪，但還是對著貝貝笑了笑，“拜拜！”
下午的時候，蘇天天似乎有些神經緊張了，上廁所或是倒水時總忍不住跑到門口探頭看看走廊，生怕貝貝一不留神又自己跑了出來，如果不小心摔倒了怎麽辦？
“你在看什麽啊？”歐陽好奇的問，“外面有人吵架了？打架了？”
被二表姐這麽一說，蘇天天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了，不管是貝貝還是寶寶，都是寧川的事！寧川！是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人！
重重的坐回位子上，她決定即使天塌下來，下班前也不離開座位了！好不容易穩定了思緒開始工作，手機卻來了信息，蘇天天打開一看，竟然是溫若何發來的，邀請她晚上一起吃晚飯。
想來是溫若何覺得蘇天天並非排斥自己，而且還到了創意部工作，所以內心重燃希望。
按照蘇天天的想法，雖然和寧川沒瓜葛了，卻也暫時不想和別人有瓜葛，可是轉想一開始又是自己提出相親的，現在拒絕他好像很欠打啊。
要不找個理由回絕？可是溫若何實在沒什麽可挑剔的，這個問題頓時就把蘇天天難住了，於是沈默思考理由的表現就成了默許了晚上的約會。
那就晚上和溫若何坦白吧……蘇天天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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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他的心又涼了下去。
拿鑰匙開門的那一剎那，他的腦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事，可以不可以告訴蘇天天？告訴她，自己的父親是被冤枉的，他不是貪汙犯，而自己的母親也不應該是那樣的結局，這樣……在他的內心深處，隱藏在驕傲外表下的自卑感，會不會減少？
如果一切真相大白，他可不可以自信的回擊那個曾經給他一個耳光的人，站在那個人的面前，請他收回那份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他父親的侮辱，拿回他的自尊。
而他，是否能夠告訴蘇天天，曾經他是那麽艱難的松開了手，曾經他在夜晚徘徊在那間房子的樓下，看著黑夜裏被燈光映射出的一個單薄的身影，曾經他覺得自己太過懦弱，太沒有能力，所以他那麽努力，希望自己可以做一個值得信賴和相信的人……
但就在他出差到N市前，他還對蘇天天說一切都過去了，究竟對他來說，他自卑的原因只是他的父親嗎？可是他卻一直相信他的父親是無辜的，一切不過多了一份證實罷了，如果一切都沒有改變，那麽屬於他的自卑感，究竟是什麽呢？
門哢噠一聲打開，他擡眼，卻看見姐姐寧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你回來了？”這話是寧姍問的，“害我等了那麽久。”
“這話應該我說吧。”寧川微皺起眉頭把門關上，“你去哪了？怎麽能把貝貝一個人丟在家裏呢？”
“他不是好好的麽？”寧姍拽了一顆葡萄，塞進旁邊的貝貝嘴裏，貝貝的小嘴巴立刻咂吧咂吧的吃了起來。
“你……”寧川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還有別的問題更加重要，“你去哪了？”
“海南。”寧姍很隨意的說，就好像她只是下樓去逛街了一趟那麽隨意。
“海南？！”他驚叫起來，聯想起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購物中心和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你和誰去的？”
“朋友啊。”寧姍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在飛機上認識的，那天你接我的時候不是也看見了麽？”
“我對匆匆見過一次的人怎麽可能記得！”寧川沒好氣的吼道。
“哦。”寧姍聳肩，“那你現在知道不就行了。”
“姐，你到底想幹什麽？”寧川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問道。
寧姍也吸了一口氣，直視著自己的弟弟，說道，“現在開始，我想為自己而活，可以嗎？”
一句話，讓寧川無力反駁，曾經的她沒有為自己活過，現在想為自己而活，有什麽不可以的呢？家庭的巨大變故，發生在他們身上，而作為弟弟的自己可以躲在姐姐的蔭庇之下，而她卻要承擔著最大最多的苦難。
也許現在的寧姍是在放縱，是在做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可是她有多少的過錯，寧川都不能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好吧。”
寧姍揚起嘴角，笑容卻顯得有些泛苦，“對了，蘇天天走了。”
“哦。”寧川的心一沈，莫名的有些難受。但他並未表現出來，想想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說，“貝貝，你去房間裏玩吧。”
貝貝擡頭看看舅舅和媽媽，挪著屁股下了沙發，剛學會走路的他步子不太穩，一扭一扭的自己進了房間，雖然不算懂事，但他隱約知道，當大人讓自己去哪的時候，往往他們就會很激動很大聲的說話，實在是太吵了！
把在N市遇到老林頭兒的事和姐姐轉述了一遍，不過寧姍的態度沒有寧川那麽激動，更沒有他預想中的姐姐和自己一起下決心要為父親翻案。
她只是淡淡的說一句，“即使是趙剛又如何，即使他現在倒黴了又如何，他該風光的，該享受的，都得到了，而我們呢，失去的，還能補回來嗎？”
“可是……”寧川雖然自己也覺得希望有些渺茫，但畢竟還是報著一絲希望的。
“像趙剛那樣的，倒也值得了，只有我們最傻……”寧姍哼了一聲，“什麽好好奮鬥一樣有新生活，蠢死了！”說罷起身，對著寧川說，“你也別那麽努力拼命了，小心你的上司以為你要頂替他呢！”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寧川楞在那裏，不光是因為姐姐的話殘酷又現實，更是因為她的冷漠，他突然想起曾經那個鼓勵他的人，含著眼淚對他說，“要堅強！”和如今的她，判若兩人。
突然之間，寧川明白了，他所自卑的並不是社會輿論對他父親的批判，而是他的無能為力，曾經的他無法為父親洗刷冤屈，無法改變母親的離去，無法替姐姐分擔壓力，而現在，似乎可以獨當一面的自己，也無法治愈姐姐的傷口，改變她那已經扭曲的人生觀，甚至他沒有勇氣對蘇天天坦白，告訴她自己當初為什麽離開，甚至知道一切的她逼問到了自己眼前，他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為這樣的自己，感到自卑。
他伸手攬住貝貝，手掌傳來的溫暖讓他覺得有些平靜下來，“貝貝……”他想，也許自己可以改變的，可以保護的，可以給予希望，只有貝貝了吧。
蘇天天和蘇媽媽離家出走已經到了第五天，蘇爸爸一邊坐在餐廳吃著他的早餐——粗面饅頭和蘿蔔幹，一邊計算著日子。
五天了……
真的有五天了！
他難得從外地回家，竟然這對母女就離家出走！
蘇媽媽的去向他大概知道，肯定是去了N市的大姐家，自己的外甥女顧若生孩子了唄，他們倆也是因為這個事才發生爭執的，其實錢這種東西幹嘛要那麽斤斤計較啊，兩百塊的紅包已經很大了好吧！他小時候，壓歲錢要是有兩分錢睡覺都能樂醒了！已經翻了一萬倍了好吧！
不過為了區區兩百塊，她竟然拿著身份證去銀行取錢！竟然還為了取更多現金，不惜跨行取錢！跨行啊！一次手續費就要五十啊！取四次就兩百了啊！
不能想這個話題啊不能想啊，一想起來就肉疼啊頭疼啊全身疼啊！
還是想別的，想別的啊，她媽是去N市了，那蘇天天去哪了呢？她和自己吵完架就沒回家了，那會去哪呢？她身上又沒有錢……
自己做的過分了嗎？他也是為了她好啊，況且都是那麽久的事了，她怎麽會突然知道這個事呢？難道她又碰到寧川了麽，否則怎麽會知道呢。不過如果那小子會告訴蘇天天的話，應該四年前就告訴她啊。
“……”蘇爸爸皺起了眉頭，怎麽每個問題都讓他如此頭疼啊！
他放下筷子，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林阿姨，“你怎麽不一起吃飯？”
“我……不餓。”林阿姨低頭，連吃了幾天粗面饅頭，她實在是沒胃口了，等先生一走，她、她要去買個煎餅吃！
“不餓的話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吃。”蘇爸爸認真的說道，心裏嘆息一聲，又節約了一個人的一頓口糧，他的錢都是這麽辛苦的省下來的啊！那兩個女人，根本不懂，根本不懂啊！
她們根本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最好早點給他回來，否則，他會讓她們知道，有些東西，失去了才後悔就太晚了！
蘇天天會不會後悔這一點，暫時還不確定，不過蘇媽媽似乎在這一次的爆發中享受到了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快樂，顯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
“舅媽……”躺在床上做月子的大表姐顧若叫了一聲在正逗寶寶的蘇媽媽，“這麽多天了，你要打個電話告訴舅舅你在這裏麽？”
“才不用呢！”蘇媽媽不屑的不說，“他用腳趾頭也能猜到我在這裏，可他都不來接我，這說明什麽，第一，他舍不得花路費錢，第二，他不準備讓步而準備接受挑戰！”
顧若望天想了想自己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舅舅，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去舅舅家玩，沒有吃到一顆糖果，當她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在路上吃剩的一顆糖果時，就看見了自己表妹天天以一種在沙漠裏快要渴死的人看見水源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稚嫩的聲音微微顫抖，“大、大表姐，這、這是糖果嗎？”顧若咽了下口水，把糖果遞到了天天的手裏，“給你吃吧。”蘇天天雙手合攏捧過這顆糖果，神聖的剝開糖紙……
顧若甩了甩腦袋，說道，“你在這兒花了這麽多錢，舅舅會瘋了吧……”
“我現在只不過是把原本就屬於我的錢花了而已，難道不是麽？”蘇媽媽看著她認真的說，“足足二十幾年，幾天哪能補回來！”
顧若看著堆在嬰兒床邊十幾袋的小孩衣服，大概這幾年，她都可以不用買寶寶的衣服了……“對了，那天天呢，天天最近有什麽新情況麽？”
“她呀……”蘇媽媽放下小搖鈴，歪頭想了一下，“最近倒是有很多新情況呢，自己去工作了，碰到初戀男友了，開始相親了，因為初戀男友的事和她爸吵架了，和我一起離家出走了……”
“呀！”顧若驚呼，“她竟然能幹出這麽多事！”
“哎……”說到這個話題，似乎蘇媽媽頗有些為女兒擔心，“小若啊，我是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啦，你說究竟是初戀情人的魅力大，還是眼下的溫柔多金的相親對象靠譜呢？”
顧若想了想，狡黠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舅媽，這個問題二十幾年前你不就做出了回答麽？”
“……”蘇媽媽蹭地紅了臉，“你這孩子！不過……”她撇了嘴，“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我真有點後悔當初拒絕了溫柔又多金的相親對象啊！”
顧若嘿嘿的笑了起來，“舅舅現在不也多金了麽？”
蘇媽媽長嘆一口氣，“我當初確實不在乎他有沒有錢，只在乎他有沒有積極向上的決心，可是我忘了，他積的不是極，是一毛一毛的錢！”
“不過……”顧若想了想，“像舅舅這樣的人，咳，實在是稀有物種，就算我媽和二姨媽也和他一點都不像，究竟是先天性基因變異，還是後天受了刺激呢？”
“後天刺激……”蘇媽媽被這幾個字猛然一驚，直起了身子，有點僵硬的轉動了脖子，“這個，他可能真的是被我爸當年說他沒錢刺激了……”
“果然刺激什麽的，一時半會是難以平覆的啊。”顧若感嘆，“不過這時間也太久了點吧。”
蘇媽媽的思緒卻已經從蘇爸爸這兒飄走了，如果說當初自己父親的話刺激了她的丈夫積極奮鬥以及摳門，那麽丈夫對女兒的男友所做的事，又會導致出什麽樣的結果呢？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看來，還是相親對象比較靠譜啊！
“不過抉擇這種事……”顧若望天，“天天，恐怕會懶得選吧！”
“哈欠！”才走進辦公室，屁股還沒沾到椅子的蘇天天突然打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夏天打噴嚏，看來公司的冷氣太開足了吧。
“誰想你啦！”和她一起來上班的歐陽揶揄道。
蘇天天眨巴了一下眼睛，“估計是我媽吧！她倒是快活了，就是忘記把錢給我分一點。”
“馬上就要發工資了，你還怕沒錢？”歐陽回道，“不過想想真是難以相信哎，你竟然工作了一個月了！”
“是哦。”蘇天天自己也覺得有些吃驚呢，“看來我也沒有那麽懶嘛！我還是很積極奮鬥的！”
“算你這次厲害。”歐陽點了點頭，“看來你真是個寧川卯上了，咳，做菲傭，真是好主意……”
說到這個話題，蘇天天歪頭想了一下，她好象已經漸漸淡忘了這個初衷了，以她和寧川現在的關系，恐怕誰做誰的菲傭都很尷尬吧。
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纏繞她很久，就被匆匆進辦公室的葉輕舟打斷了思緒，“哎！你們來啦！”她的手裏捧著一堆替辦公室同事買的東西，有咖啡有面包，先明顯，剛跑腿回來。
她把東西一一放到同事的桌上，快步走到蘇天天旁邊，“我剛才看見寧總監又抱著孩子來上班啦！”
雖然自打從寧川的辦公室出來那天，蘇天天就決心不再關心他的問題，不過這個話題還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好像前不久才看見寧姍姐回家的啊，難道這麽快又出去了？雖然不是歧視啦，不過一個離異後帶著小孩且沒有工作的女人，有這麽多外出活動麽？
“難道寧川和他姐姐打賭輸了，所以他開始做保姆了？”歐陽抽搐了一下嘴角，“他姐姐是做什麽的，這麽忙啊？”
葉輕舟幹咳了一聲，小聲說，“我剛才在電梯那兒，聽見有人在議論了，說這個孩子可能是寧總監的孩子，說是他的前女友和他分手後生下來的，現在前女友找到一個富二代要結婚了，就把這個孩子丟給了他。”
“哇！”歐陽驚叫，“這個八卦編得有夠勁爆的！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呢！”
“是吧！”葉輕舟壓低聲音說，“要不是知道寧總監的前女友是天天表妹，我也許也會相信呢！”
蘇天天忍不住接了話，“我最多算是前女友之一吧，誰知道他有沒有別的女友，未必就是我啊。”
“寧川這種工作狂……”歐陽拍了拍她，“加上又被你爸刺傷過自尊心，我覺得有其它女友的可能性不太大啊。”
雖然可以在某個領域保持獨一無二的地位這種事還是可以讓人產生一些小小的自豪感，不過這個獨一無二的地位卻是——前女友？！蘇天天覺得自己瞬間就苦逼又悲劇了。
“看來寧川帶孩子上班這事影響太挺大的，不知道上面會不會聽到什麽風聲呢。”葉輕舟有些擔心的說，她指的上面，自然是指公司的領導了。
“這些女人啊……”歐陽不屑的說，“之前把寧川當黃金單身漢，前赴後繼，失敗後呢就開始詆毀，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拼命說不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打自己耳光，承認自己當初沒有看男人的眼光！”
蘇天天一臉黑線了，她之間也有說寧川是初戀“賤”男友吧！莫非她也有點這樣扭曲的心理，可是畢竟當初莫名其妙就甩手的人是寧川，她吐槽一下，也不為過吧。
歐陽看出她的尷尬，用手肘推了她一下，“你還好啊，其實你抱怨的，也就是寧川當初莫名其妙的離開罷了，相比編沒有任何可信度謠言，你說的還算有根有據啦。”
“以後我不會說了。”蘇天天扼腕，“他對我來說，就是浮雲！浮雲中的浮雲！”
很明顯，在某些時候，懶人蘇天天和大忙人寧川也有些共同點，比如錯誤的估計某些事。蘇天天錯誤的估計了自己遺忘某個人的能力，而寧川錯誤的估計了自己體力。
周五的時候，蘇天天心情比較愉悅，不僅又到了周末，還是月末，上午剛領了工資，雖然之前和寧川鬥氣遲到了幾次，扣了不少錢，不過有收入還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於是她整個人走路都輕飄飄的，中午吃飯的時候甚至哼起了小曲。
“你心情這麽好？”歐陽有些奇怪的說，“難道昨天晚上神告訴你，你很快就可以轉世投胎為豬？”
心情好的時候，什麽都好，所以蘇天天捧著臉回道，“如果我是豬的話，也是一只吃了瘦肉精的豬，這麽苗條！”
“噗！”歐陽噴了，“看來你心情真不錯。我就沒這麽開心了，圖沒做完，今天要加班。”
“呀！還沒做完麽，那晚上我陪你吧！”葉輕舟立刻說道。
“還是你最好了。”歐陽抱住她，瞇眼看著蘇天天。某人咽了下口水，“你看我，我也不會陪你加班的！”
歐陽斜眼，“你是最靠不住的！”
“嘿嘿！”蘇天天笑道，“話說剛才我媽打電話說，我爸昨晚憋不住了，打了長途電話呢！”
“吖？”歐陽睜大了眼睛，“舅舅不是一向長途漫游只發信息不打電話的麽？”
“是啊！”蘇天天嘿嘿一笑，“所以才說他憋不住了呢！”
“那說了什麽？他承認他摳門了？要向你們道歉了？”
“那倒沒有。”蘇天天撇嘴，“聽說他的態度還很強硬呢，說如果我們不回去，會後悔的！”
“後悔？”歐陽嘖嘴，“後悔在外面大魚大肉，沒有回家啃饅頭？”
“所以咯，我媽好象也和他吵了呢。”蘇天天說道，“仔細想想，我媽拼命刷卡裏的錢，我呢，跑出了家，如果這會不堅持下去，打了退堂鼓，回去一定很慘！”
歐陽歪頭，“你之前不還覺得沒什麽信心和你爸鬥爭麽，怎麽現在鬥志昂揚了？”
蘇天天認真的說，“大表姐在電話裏告訴我，這種事就和不良少年離家出走似的，一開始家長都是極其憤怒的，不會去找，甚至還會宣稱不認這個孩子了，倘若這個時候回去，一定被打得屁股開花，如果時間拖延久了，家長就開始急了，也沒什麽火氣了，甚至開始到處找孩子，但是嘴上還是會說等抓到孩子就狠狠打一頓，時間再一長，家長就徹底沒了怒氣，只要孩子能回來，什麽都不會罵了，只會抱著孩子哭了。”
“聽起來……”葉輕舟琢磨了一下，“有些道理，但是怎麽感覺像是在誤導和教唆人犯錯誤啊……”
“咳，我表姐是律師。”歐陽鄭重的說，“看多了這種變態事例。”
“不過變態是變態……”蘇天天攤手，“可是聽起來還蠻有道理的。”
“真理往往都是扭曲的。”歐陽只能這樣解釋，“不過，舅舅說的後悔，仔細想想，倒有點毛骨悚然呢！”要知道，她舅舅還是比較有魄力的，單看他的摳門，也可以看出他那決不認輸的勁頭，摳門也要摳出非一般人的境界。
“可能……”蘇天天望天，“他開始和我媽比賽花錢？把積蓄花光？”
“哈哈哈哈……”歐陽捂住肚子大笑，“除了去超市買折扣貨，舅舅平時哪有開銷啊！哈哈……”
“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麽可後悔的事吧。”蘇天天也並沒有對此有什麽擔憂，雖然她以前從來都沒有對於蘇爸爸做過什麽反抗，不知道後果，不過想來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她依舊被無視吧，反正她一直都沒無視，倒是蘇媽媽的反抗，會取得最後的勝利吧。
吃完午飯，蘇天天繼續保持著好心情，準備拿著工資去買點吃的喝的，犒賞一下自己，無奈她又懶得走遠，就在電梯口的自動販賣機前琢磨自己究竟是喝葡萄汁還是喝水蜜桃汁。
突然她穿著的拖地長裙似乎被人一掀，嚇得她驚跳了起來，“吖！誰！”
一扭頭，蘇天天竟然看見了站在她身後眨巴著眼睛的貝貝，“貝貝？”
“蘋果！”貝貝伸手指了指她，看起來他對蘇天天的印象還蠻深的。
雖然對孩子他舅舅沒什麽好感，但是對貝貝還是挺喜歡的，所以她蹲下身子，拉著他的一只小手，“媽媽還沒回來嗎？”
“媽媽……”貝貝把另一只手塞進嘴裏咂吧了一下，“不在家。”
那寧川不會最近天天都帶著他來上班吧？蘇天天想，沒了助理，還多了一個孩子，她怎麽覺得有點愧疚呢？不過他不是一向覺得自己什麽都能做得了麽，那就隨便他好了。“你怎麽跑出來了？”她擡眼看看，這裏距離財務部的門口約莫二十幾米，想來創意部和財務部距離並不遠，不過她倒也很久沒看見寧川了呢。
怎麽又想到他了？蘇天天鄙視了一下自己，轉而笑著問貝貝，“阿姨買果汁給你喝好不好？”說著把貝貝抱了起來，讓他能看見販賣機的各種東西，“要什麽？”
“恩……”貝貝伸手在玻璃門上點來點去，“葡萄……蘋果……小桃子……”
“要哪一個？”蘇天天側臉問他。
面對這麽多選擇，貝貝覺得很迷茫，左看右看，蘇天天琢磨著自己太折磨小孩子了，於是開口，“要不，小桃子？”
“好！小桃子！”貝貝伸手抱著她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
“哈哈，好癢……”蘇天天嘿嘿笑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零錢，開始往裏投，“恩，買小桃子的給貝貝喝……”
“貝貝！”突然一聲大喊，把兩人嚇了一跳，蘇天天扭頭一看，原來是好幾天沒見的寧川，看他一臉的緊張，可能是因為找不到貝貝了。
“豆豆！”貝貝探出頭向他擺擺手。
蘇天天幹咳了一聲，“那個……剛才他跑出來的。”她還是太過大意了，貝貝跑出來，勢必後面會跟著個寧川嘛！
“我出辦公室拿了個東西，一轉眼，他就不見了……”寧川似乎也有些尷尬，低頭沒有看她。
蘇天天也扭過頭，把硬幣繼續投進去，按下水蜜桃汁，哐當一聲，飲料掉了出來，她彎下腰拿過飲料，低著頭往寧川那兒走過去，看地面上兩人腳尖的距離差不多有半米的時候，停了下來，把貝貝和飲料一起遞了過去，“水蜜桃汁是給貝貝的……”
“謝謝。”寧川伸手抱過貝貝，呵斥了他一句，“怎麽自己亂跑啊。”
“你帶著他上班怎麽能看得住啊……”蘇天天忍不住說道，“你、你讓寧姍姐照顧他啊！”
“恩。”寧川點頭，有些含糊不清的說，“她……最近有點事。”
蘇天天點了點頭，“那你看好他……”說著從他身邊直直的走了過去，貝貝在後面略有些可憐的叫了一聲，“蘋果！”她忍不住回頭，正對著上寧川的目光，感覺他看起來很憔悴和疲憊，心裏一揪，但還是對著貝貝笑了笑，“拜拜！”
下午的時候，蘇天天似乎有些神經緊張了，上廁所或是倒水時總忍不住跑到門口探頭看看走廊，生怕貝貝一不留神又自己跑了出來，如果不小心摔倒了怎麽辦？
“你在看什麽啊？”歐陽好奇的問，“外面有人吵架了？打架了？”
被二表姐這麽一說，蘇天天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了，不管是貝貝還是寶寶，都是寧川的事！寧川！是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人！
重重的坐回位子上，她決定即使天塌下來，下班前也不離開座位了！好不容易穩定了思緒開始工作，手機卻來了信息，蘇天天打開一看，竟然是溫若何發來的，邀請她晚上一起吃晚飯。
想來是溫若何覺得蘇天天並非排斥自己，而且還到了創意部工作，所以內心重燃希望。
按照蘇天天的想法，雖然和寧川沒瓜葛了，卻也暫時不想和別人有瓜葛，可是轉想一開始又是自己提出相親的，現在拒絕他好像很欠打啊。
要不找個理由回絕？可是溫若何實在沒什麽可挑剔的，這個問題頓時就把蘇天天難住了，於是沈默思考理由的表現就成了默許了晚上的約會。
那就晚上和溫若何坦白吧……蘇天天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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