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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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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韓念擔心不已,但唐亦天仍然堅持自己只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甚至開車回家都沒問題。他這個人有時候很隨和,有時候又執拗得很。尤其是從不服輸的個性,韓念從他年少看到如今,再了解不過了。

還好兩家離得不遠,他單單一個右手把著方向盤問題也不大。韓念也就沒繼續堅持要親身上陣,畢竟她開的話,也許問題更大。

趕上晚間高峰期,車子開出去沒多久就堵在了路上。韓念拿濕巾擦幹凈自己一手一臉的血,白色的紙巾染上淡淡的紅色,都是他的血。擦過右耳時她抽了口涼氣,大概是剛才濺起碎片劃破了耳廓,碰上帶著酒精濕巾就尖銳地刺痛了一下。

唐亦天急忙伸手掰過她的臉,右耳耳垂的朱砂痣上方劃了一道小傷口。口子不深,也沒再流血,卻讓他暗下了眼眸。

“這種小口子,血都沒流。”韓念撩下頭發隨意一遮,反倒是心疼他的傷口。血現在是不流了,可暗紅的血痂凝結在他的手背、手腕、還有衣袖上,無論他怎麽說沒事,她都覺得心如刀絞。

除了心痛外,還有些許的心慌。

綠燈結束,他們的車只往前進了兩位就又停了下來,紅燈亮起,秒數漫長。

韓念絞著手指,唐亦天瞥見她的小動作,淺淺一笑,“你要問什麽?”

“你從哪裏開始偷聽的?”那樣不堪的自己,韓念真的不願意被他看到。無論是她被沈艷秋奚落,還是她的反唇相譏,與那樣的人爭執、鬥嘴,甚至潑茶,即使她能夠厚顏地相信自己沒有錯、自己做的都對,依舊覺得難看極了。

“我可沒偷聽。”他聳肩,“我把車停在院子裏,下來透透氣。只是你們的聲音太大了,我想聽不到都不行。”

韓念垂著眉眼嘀咕了一聲,“我聲音不大……”像潑婦一樣叫嚷的是沈瑜,雖然是自己刺激的她,但是韓念還是想給自己挽留一點優雅的形象。

“你究竟拿什麽和沈瑜做交換?”唐亦天本不想問這個問題,只是眼下的情況並不簡單,他有必要知道一些細節以此來做判斷。

韓念知道瞞不住,小聲承認,“我和她說,如果她幫我拿到資料,我把我爸救出來,然後……然後我就離開你……”

唐亦天狠捶了方向盤一拳,“嘟——!”的一聲喇叭聲,好響。韓念驚得肩頭一聳,他的一張俊臉沈得嚇人。

她囁喏著問,“你是不是生氣了?”唐亦天和她說過他的底線,很明顯她找沈瑜救韓覆周無疑是觸碰了這個底線,可交易確實是在之前就和沈瑜定下的。

唐亦天依舊沈默,臉色愈發難堪,韓念輕扯了他的衣袖一下,“對不起,亦天。我知道你和我說過你的底線,只是……”

汗珠從他的額角滲出,唐亦天絞著眉頭,俊朗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他真的很生氣!韓念的心劇烈地跳動,慌亂得手足無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唐亦天艱難地吐字,“手、手開始疼了。”

“啊?”韓念一怔,他方才竟然是用受傷的左手捶的那一拳!他自己承認說疼,那必然是極嚴重了。

急惱之下,她忍不住罵了他一句,“你是笨蛋嗎!”

他咬著牙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扭曲,“是啊……我是。”

在J市的安仁醫院檢查、處理完傷臂,林書文開車把他們送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唐亦天的左臂用繃帶固定著,掛在脖子上。診斷結果是急性軟組織挫傷,吊上繃帶,開了活血化瘀的藥,外加給了一袋冰塊敷著。被瓷片劃破的手消毒、清洗了傷口後纏了紗布。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可現在這樣疼痛還是不可避免的,一周左右可以康覆。

耀靈纏著陳婆要等爸爸媽媽回來才肯睡覺,聽到開門聲立刻就從客廳跑了過來。一看到爸爸這副模樣,他驚詫得眼珠都瞪圓了,“爸爸!爸爸你的手怎麽了?”

唐亦天支吾著不知道怎麽解釋,如果說自己的手被一個女人用花瓶砸傷似乎有點影響他在兒子心中高大偉岸的形象。“這個嘛……”

一旁的韓念仗義地替他解圍,算是對他的回報。“耀靈,你爸爸變身為超人起飛的時候,為了避讓一只小鳥,手臂撞到了電視塔,受傷了!”

“哇!”這下耀靈激動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一樣,瞬間化身為打了雞血的小狗,撲在唐亦天腿上追問,“爸爸!爸爸是真的嗎?那你救了誰?”

唐亦天輕咳了一聲,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韓念的話,擡手摸摸兒子的頭,格外淡定地說,“救的當然是你媽媽。”

“哇!爸爸好厲害!”小孩子崇拜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裏晶晶亮亮,像是有無數的小星星要跳出來似的。

“那是當然。”被兒子崇拜的眼神這麽一看,唐先生決定不再矜持,索性就這麽大方地承認了。“爸爸就是你的超人啊!”

好奇寶寶耀靈繼續提問,“爸爸!超人飛的時候都是伸右手的,為什麽你撞到了左手啊?”

“……”

因為手臂受了傷,唐亦天理直氣壯地坐在床邊,等著韓念來幫他脫衣洗漱。可韓念從浴室了走出來瞥了他一眼,一點也不溫柔地說,“你又不是兩只手都傷了,難道不能自己刷牙?”

唐先生起身進了衛生間,過了一會,他探出頭來,“牙刷好了,但是不能洗澡。”

知道他想打什麽鬼主意,韓念早早就鉆進了被褥裏。“你現在這樣肯定不能洗澡,手上還有傷口呢!你忍忍,我不嫌你臟。”

不是唐亦天有潔癖,而是白天和耀靈在公園瘋了一身汗,下午回家只匆匆換了件衣服也沒洗澡,這一身的汗味兒實在是不能忍啊!“不行,我不洗睡不著。”

韓念翻身下床,唐亦天抿著嘴的模樣嚴肅又認真,好像他提出的要求光明磊落,合情合理。她也不反駁,只是抓過床頭櫃上的冰袋遞給他,“睡不著就自己敷著,醫生說了48小時內冰敷效果最好!”

“餵!”唐先生真的生氣了,“我是因為你受的傷啊!”

看他站在浴室門口生悶氣,韓念怕他氣得能站一晚不睡,便拉他到床邊坐下,自己坐在他身側,拿過冰袋替他小心地敷著手臂。“剛才在車上我問你生氣了嗎,你也沒回答我。那我現在問你,你是生氣了嗎?”

冰塊貼在酸疼的手臂上,冰冰涼涼得很是舒服,疼痛也小了幾分。唐亦天握住她的手,柔軟纖細的小手被冰得一點溫度都沒有,他緊緊捏著說,“我之前說過,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錯了,你不用和我道歉,因為我原諒你。”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不過這一次,你確實應該道歉。”

韓念擡眼看他,俊臉上多了一道細細的疤,他看起來像個頑劣的少年,帶著幾分傲然和別扭,“你怎麽可以用離開我作為交換?”

“你把我交換給沈瑜?”唐亦天對韓念這筆交易有相當大的意見,甚至有點不敢置信,他忍不住恨恨地說了一句,“韓念,我真想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

“看看是不是黑的?”韓念酸澀地問。

“看看有沒有我!”他提高了語調,順便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以示警告,結果不湊巧正捏在韓念的傷口上,她疼得倒抽了口氣,他趕緊送手,“又破了嗎?我看看?”

韓念握住他的手掌,掌心薄薄一層老繭摸起來硬硬的,她低頭看著手掌,不敢直面他。“亦天,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爸,在你爸爸出事的時候,他沒有全力幫忙?”

唐家陷入絕境時,韓覆周正在調動的緊要關頭,他一開始確實伸出了援手,可後來未免自己仕途受影響,韓覆周撇清了同唐家的關系。因為這件事韓念一度氣過父親,甚至責罵過他。當時韓覆周說,“唐家的事已經不可能有轉機了,現在誰去幫忙誰就脫不了幹系!難道你要我也掉進火坑不成?我好好的,日後還能幫唐亦天一把,要是連我都掉了下去,你們怎麽辦!咱們家怎麽辦!你個小孩子懂什麽!”

那時候的韓念確實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她也沒有任何能力幫得了唐亦天,她只能嚶嚶地哭,到最後還是唐亦天來安慰她,和她說,“沒事的,相信我。”

隨後韓副市長成了韓廳長,他也確實兌現了諾言幫助唐亦天,只是後來唐亦天投桃報李,給予韓覆周的幫助早已超過了當初他給予自己的。

父親在關鍵時刻為求自保撇清關系,這是韓念心中永遠的一根刺,她一直都沒敢告訴唐亦天。在她看來,這是唐亦天後來報覆韓覆周的唯一理由。連韓念都覺得韓、唐兩家如此交好,在那樣的時候撒手不管確實不仁義,只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唐亦天竟然選擇了那樣毫不留情地報覆。

在她看來,就算他知道了這件事,起碼也可以給她父親一個道歉的機會啊!

唐亦天長長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韓念始終無法越過那道坎。只是現在的他也沒那麽想逼著她面對真相。就像現在這樣,即便還有解不開的誤會,即便還有些許的隔閡,只要她還留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他往床上一躺,懶懶地說,“不洗了,就這麽睡吧。”

唐亦天的手臂疼了一夜,而韓念擔心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兩人一起頂著黑眼圈互道早安時都忍不住笑了。

雖然眼下的事迫在眉睫,可他們都知道,急也不一定有用。資料在蘇海梅手上,她不像沈瑜那麽好對付,沖進賀家逼著她交出東西這樣的行為斷然是不妥的,起碼也得找個中間人打聽下情況。

但韓念唯一能聯系到的中間人賀東言又是那樣的不靠譜。

賀東言對此很是不服,他並非一無是處,只是相比唐亦天,他更孩子氣一些,玩心也重。說白了,他還沒有遇到一件逼著他成熟起來的事。就像韓念,也曾無憂無慮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孩,還不需要長大、成熟,更不會想到要面對的人生會如此艱難。

“你們說東西被蘇姨拿走了?”得知資料給了自己的繼母蘇海梅,賀東言驚詫的程度不比韓念和唐亦天小,整個人都懵了。“為什麽呢?她要那個幹什麽?不、不,她和這個事有什麽關系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為什麽?”唐亦天問道。

賀東言徹頭徹尾的茫然,“之前唐家出事就和我家沒關系,到了韓部長出事也沒關系。從頭到尾,我家就沒參與過這些事啊!就是要參與,也不會是她啊!”蘇海梅並非原配,在賀家向來不怎麽管事,生意上的事更是從不插手,也就是偶爾需要她幫忙她才會代表賀觀濤出面罷了。“是不是沈瑜瞎說的?”

“林秘書早前就發現她和方亮有來往,如果不是NSJ的事,那就是她個人的私事了。”唐亦天否認了賀東言的話,“她平時就沒和你們提過關於韓覆周的事?”

賀東言堅定地搖頭,他雖然和繼母關系一般,但蘇海梅和他父親賀觀濤的感情一直很好,要是有什麽私事也不會隱瞞。再說如果她和韓覆周有私怨,那麽早在韓覆周出事時就該出手, 畢竟那才是最好的時機不是嗎?

想到這裏,賀東言猛然一怔,一個他早已封塵的秘密如驚雷一般在他腦子裏劇烈地炸開,“難道……是她拿走了儲存卡?”

“儲存卡?!”唐亦天與韓念異口同聲驚了一聲,尤其唐亦天,是萬萬不會忘記那張儲存卡的。

面對逼問,賀東言哆嗦了一下,“那個……我和你們說個事。但是你們不許罵我……”

“嗯。”唐亦天點頭,“你做都做了,罵你能如何?”

“那你們也不許為難NSJ……”

唐亦天叩了幾下指尖,“你以為我很閑嗎?”

“那你保證不許公報私仇,不許撕毀合作,不能日後伺機報覆,不能……”賀東言怯怯地瞥看韓念,“不許損害我和小念之間的感情……”

唐亦天終於沒了耐心,“你再啰嗦一句,我現在就公報私仇撕毀合作為難NSJ,然後你還得告訴我!”

賀東言淚流,他信!唐亦天這個大變態!就喜歡玩這種幼稚的、喊打喊殺的游戲。

“那時候……”賀東言糾結了一下,企圖弱化故事的細節。唐亦天厲聲打斷,“哪時候?”

“就……你們結婚的時候。”賀東言不清不楚地嘟囔,“然後啊,那個戶口本不是不見了嗎?那個啊……是……是我偷的。”

“然後?”唐亦天挑眉。

“那個戶口本裏,有個儲存卡……”賀東言一邊艱難地吐字,一邊偷瞄韓念,他真想穿越到過去,給當初的自己狠狠一記大耳光,最好能抽暈了就不會幹蠢事了。“當時我覺得那東西沒用,就把儲存卡隨後丟到垃圾桶了……後來不知道怎麽到了你的手上,還成了法庭的證據。”

“我覺得……”賀東言咬牙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如果蘇姨插手這件事,那麽她一定是和韓部長有過恩怨的,也許之前的儲存卡就是她從垃圾桶裏撿到的。”蘇海梅在賀家管理日常生活,賀東言的房間都是蘇海梅安排人打掃,能在他房間的垃圾桶裏撿到儲存卡的人,確實也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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