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懸瞬間明白了她的心理活動，本想說他不是那個意思來著，但心裏卻又很矛盾。

因為他既想、又不想別的男生們也見到她的這一面……

糾結過後，他平靜地說：“跟我來。”

姜悅也沒多問，耷拉著頭跟他去了稍微遠一點的拍照室。

周懸讓她在那兒等著，叫了個照相師過來，然後嚴肅地交代姜悅：“來都來了，你就在這兒拍幾張吧。拍完了就趕緊去把頭發拆了，再去把衣服給換了。”

姜悅滿心沈浸在“我有這麽醜嗎”的思緒裏，沒空去想別的，就任憑他和照相師指揮著拍照姿勢。

拍完後，不等她說什麽，周懸就押著她去了服裝室。

直到姜悅迷迷瞪瞪的換好衣服後，才覺得剛才是怎麽回事！怎麽周懸一兩句話就把她攆回來了？

但她因為心神煩亂，早已經把小辮兒扯得不像樣子了，又不好意思去找之前的化妝師補救，只好小心地找了另一個化妝師幫忙卸了妝，又借了他們的水，把臉和頭發洗了洗，然後才走出去找個角落，等著頭發幹掉。

因為太過氣憤和懊惱，她甚至完全忘了剛才被拍了一堆藝術照的事。

而周懸則在另一邊跟照相館老板說：“我想買剛才3號房的照片和底片，拍的是我……”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妹妹。”

這天恰好有很多學生來拍照片，只不過有的是來拍藝術照，有的卻是來拍畢業照的。老板是不會對客人刨根問底的，只要你付錢，哪怕你租他的照相機去拍人當街撒尿都也沒問題。

所以在周懸付了錢之後，老板就笑瞇瞇的說：“三天後，憑收據過來取。”

周懸道了謝，小心把收據放進錢包，然後走了出去。

柳樹的部分枝條隨風飄搖，部分隔著白石欄桿垂向綠色的人工河。

姜悅正坐在一棵柳樹下的石墩子上，低頭甩頭發上的水。還好這是初夏，頭發很快就幹了一部分。她手撐在石桌上，百無聊賴的等著趙美佳她們出來。

她壓根兒不知道，就在兩分鐘前，自己竟然成了別人的妹妹……

其他的男生們則進了隔壁餐館的包房，等待著女生們。

學校抓早戀抓得很嚴，平時老師看到男女生站在一起太久了，就會走過去咳嗽幾聲，更別說男女生一起拍照了。

他們這次只是來拍藝術照，哥們兒之間一起合個影就完事了。畢業照倒是不急，畢竟還有一年才畢業呢。

趙美佳她們拍完了照片，說著笑走出照相館後才看見頭發已經被曬幹了的姜悅。

有個女生內疚地說：“姜悅，你怎麽……哎呀，怎麽把你給忘了？”

趙美佳也小跑過來，微風吹起她的裙擺，很漂亮。

姜悅心想，真正的淑女就應該是像美佳這樣的吧？

然後她就聽見這位“真正的淑女”氣勢洶洶的說：“你跑哪兒去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在拍照室等你的嗎？！”

姜悅：“……”

她畢竟還是有些心虛的，就弱弱地說：“我突然發現錢丟了，就趕緊跑出來找了。”

丟錢可是大事。這不僅牽扯到生活費的問題，也牽扯到生活尊嚴的問題。

趙美佳被她轉移了註意力，一臉擔憂的問：“丟了多少？找到沒？”

“沒多少，找著了。不用擔心。”

姜悅招呼著說：“大家快走吧！男生們估計快被餓死了！”

女生們趕緊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包房。

寄宿生本來就很少有機會下館子，不太富裕的錢包也不容許他們做。

不過今天不一樣，大家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又都算是知根知底的交情。所以來之前也都說好了，先拿班費墊著，結賬後回班裏再AA。

服務員拿著包塑的菜單過來，讓他們點餐。

但大家都是些一腳半踏在成年門檻兒上的孩子，有幾個真正會點餐的？好在這群人裏面有兩個自小生活在縣城裏的，比如秦楓。

秦楓對服務員說：“我們先看看，點好了叫你。”

服務員笑笑，轉身帶上門出去了。

其他同學這才放松下來，湊過去看菜單：“哇，這麽貴！比學校裏的菜貴多啦。”

秦楓點點頭，感慨道：“外面就是這個價，還是學校食堂實惠啊。”

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們也感慨了一會，然後掐著預算點了幾道菜。

秦楓提議說：“要不叫幾瓶啤酒吧？”

男生們當然紛紛響應，女生們大多都慌忙擺手，說自己喝白開水或者果汁就行。

但光男生們喝酒多沒勁，於是秦楓又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大家不要拘束嘛！這兒離咱們學校也不算遠，走回去也花不了多長時間，再說走著走著，酒氣就也都散啦。”

有個女生爽快道：“好，那叫啤酒吧！”

見有人打頭陣了，其他幾個女生也有點猶猶豫豫的了。看得出她們很想嘗嘗酒的味道，但不好意思明說。

趙美佳看了姜悅一眼，姜悅卻低著頭不說話。

雖然跟在坐的各位已經同班一年了，也都搭過話，但在女生多的場合，她從來不會出那個風頭。她更樂意做一個隨大流的人，或者說是身在局中的旁觀者。

秦楓見趙美佳左顧右盼的，像是在尋求支援，就故意激她：“美佳，你該不會是一杯倒吧？”

趙美佳瞬間跟炸毛的貓似的，豎起眼睛斜了他一眼：“你才一杯倒！”

她看秦楓笑得賤兮兮，就豪氣的拍桌道：“上啤酒！”

秦楓高興地咧開嘴笑，呼喚道：“服務員！”

因為熱菜要現炒，所以先上了酒水飲料。

文藝委員是個女孩子，她站起來說：“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有人起哄說：“以茶代酒多沒誠意，來杯啤酒！”

文藝委員沖那人笑笑，斯文的坐了下去。

秦楓見狀，拿著一杯啤酒站起來，用幾乎同樣的說辭敬了一杯。氣氛很快又活絡起來。

周懸和姜悅兩個人表面上都淡淡的，偶爾應幾句聲，大多時間都在靜靜地觀察。但山不轉水轉，他們坐著不動，有人卻動了。

有個男同學借著酒意站起來，大著舌頭說：“姜，姜悅……我敬，敬你一杯！”

姜悅先是楞了下，然後端起水杯站起來，遙遙舉了下，又象征性地喝了口白開水。

那個男同學不滿地說：“我用的可是啤酒誒，你也……公平點兒唄？”

包房裏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其他男生的目光在他倆身上打轉，女生們則有些厭惡地看著那個男生，又擔憂的看著姜悅。

要麽姜悅也像文藝委員那樣，對那個男生置之不理，過會他覺得沒意思了就不會再說什麽了；要麽姜悅就也喝一杯啤酒。

如果是剛開學時候的姜悅，光是“冰山美女”這個稱謂就會唬得男生們退避三舍，但自從她又打籃球、又一度榮登五子棋不敗神話的寶座之後，這個稱謂就銷聲匿跡了。

男同學或許是仗著酒意，也或許是仗著在場人多，姜悅可能不會拂他面子，才這麽說的。

總之這個頭兒可不好開，一旦她接了這杯啤酒，那之後其他男生也向她敬酒的話，可就更不好拒絕了。

果然姜悅平靜地看著那個男同學，眼神冷冷的彎起唇角。

就在所有人都在心裏為男同學點蠟的時候，她說出來的話卻再次讓大家大跌眼鏡：“確實是不太公平。我明明用的是水，你卻非要用酒，是不是看不起我？”

周懸低下頭，無聲地笑了笑。

真是強詞奪理。

男同學懵逼了：“可是……是我先向你敬酒的……呀？”

姜悅笑了：“你如果非要拿酒桌禮儀說事兒的話，那我可要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了。”

男同學弱弱道：“請……請講？”

姜悅娓娓道來：“首先，誰應該坐上首呢？其次，你應該按照年齡順序敬酒，而不是胡亂逮人就敬——你覺得呢？”

男同學啞口無言。

周懸隨即打圓場：“快吃菜，菜都要涼了。”

秦楓也跟如夢初醒般，熱絡道：“就是就是，快吃菜！”

也不知是怎麽弄的，到飯局後半場的時候，女生們也開始喝啤酒了。

姜悅偶爾瞟兩眼周懸，只覺得心裏憋著一股氣，便也拿過一瓶啤酒，給自己倒著喝。有人來敬酒，她也不理，就是一副喝悶酒的架勢。

秦楓溜過來勸了幾次，無奈得不到半點回應，只好頻頻回頭看她。

周懸不知道她酒量如何，但見她這樣喝酒，臉色就陰沈下來。

對上他責備目光的姜悅心裏更委屈了：不就是被化妝師拉去當了次小白鼠麽，至於這麽兇我！

她氣得給自己灌酒。

秦楓被周懸有意碰了碰胳膊後，註意到姜悅的異常，就跟文藝委員商量了下，反正都吃好喝好了，還是趕緊回學校醒醒酒吧！

結完賬出了餐館後，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男生們勾肩搭背的胡亂唱著時下的流行歌，還註意著叮囑女生們走在右側。

姜悅拒絕了秦楓的攙扶，讓他去扶趙美佳，自己還時刻註意著一個疑似醉酒了的女生。她走著走著被腳下凸起的石磚碰到了腳指頭，疼得她立馬彎腰脫下涼鞋，坐在路墩上揉腳。

男生們在前面群魔亂舞，贏得行人們異樣的註目。

女生們也開始哭著笑著唱著歌，抱成一團，把姜悅給看得笑出了眼淚。

這就是肆意青春啊。

“疼得很厲害？”

姜悅不用回頭都能知道，問話的是周懸。

她哼了聲，不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周懸：頭疼，哄女孩子我沒經驗。

作者：一回生二回熟嘛，加油哦懸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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