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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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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張小凡後背麻痛,胸中悶痛,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是聽到扶著他的丁引竟敢呵斥師父,還是強提了一口氣,探手拽住丁引的袖子晃了晃,啞聲喚他,搖頭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丁引聽他氣若游絲還在維護田不易,止住了言辭,那邊被他逼退的齊昊卻又上前一步,一面防備地看著他一面詢問田不易:“田師叔,這是您峰上之人?”看其道袍顏色,倒像是大竹峰一脈,然而此人修為如此之高,甚至敢向大竹峰首座出手,讓齊昊不得不全神戒備。

蘇茹適才與田不易一起擋下了丁引的一掌,知曉對方只是為了逼退他們,勁道雖強,但掌風綿厚,毫無兇惡之象,總還是有心顧著大竹峰的顏面,只是田不易正在氣頭上,此刻也是怒目看著丁引,仿佛隨時都會出手一般。

道玄真人將丁引低調安置在大竹峰,誰料這人今日卻進了前殿,甚至還讓龍首峰的人給看到了出手,加之田不易怒極之下傷了小凡,實在是亂事一樁,容不得再出岔子,蘇茹迅速考慮著,面上帶笑平和道:“齊昊,你不必緊張,這位是自蜀中雲游而來的丁道長,暫居於大竹峰,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說罷又朝丁引那邊走了幾步,沈靜穩重道:“道長是客,這師徒之間的事,大竹峰自有分寸,讓道長見笑了。靈兒,大仁,還不快扶小凡回房歇著。”

田靈兒本就想上去扶張小凡,還是宋大仁攔住了她讓她不要妄動,此刻聽到娘的吩咐,連忙跑去了丁引和張小凡旁邊。

丁引眉目裏的淩厲早已散去,蘇茹的話他聽到了,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只是他也並沒有直接將張小凡交付給二人,反而是自己將人打橫抱起,對走到身邊的人冷清道:“他受了內傷,不宜走動。勞煩前方帶路。”

眼見丁引抱著張小凡離開了正殿前面的空地,林驚羽仍是心中有氣,只覺那位道長適才所言有理,正想據理力爭,田不易卻像是看破了他的意圖,冷著一張臉發動功法將齊昊與林驚羽二人一並逼出了山門。

蘇茹瞧他臉色,知曉他在考慮什麽,沒有多說,只將其餘弟子遣散下去,靜靜陪在丈夫身邊。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田不易道:“短短一甲子,齊昊已不需法寶便可獨自凝結冰墻,依你看,他如今的修行如何?”

蘇茹淡淡道:“他施法游刃有餘,至少已是玉清境第八層,咱們大竹峰門下弟子,絕無一人是他對手。”

田不易沈默下來,盯著園內的竹林,過一會兒又冷聲道:“老七和那個丁引是怎麽回事?我說過的話,他是當成耳邊風了?”

蘇茹聽他問起,了然地微笑起來:“能有什麽事情?你徒弟心善,每日給丁引送餐,不是跟你匯報過,你也沒說不行嗎?”

田不易瞄了妻子一眼,端著一副冷靜的樣子又道:“你一會兒回房拿顆大黃丹去看看他,免得他明日裝死不做飯,另外告訴他,少跟那個丁引來往。”

2.

田不易用的力量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麽大,只是張小凡全無預見,自身功力又弱,這才被一擊掀飛,看似受了很重的一掌。丁引給他檢查的時候,發現他後背的撞傷擦傷倒像比胸前的掌傷嚴重,好在後背最多只算皮肉受損,不做重活自然就會慢慢恢覆了。

丁引與山中其他人交流不多,即便是田靈兒平日驕縱慣了,看到他也難免拘謹,加上小凡傷在後背,她幫丁引找出了跌打的藥膏便跟宋大仁離開了房間,路上恰又看到了過來的蘇茹。

而屋子裏,張小凡的肩上正一點點洇出血來,丁引知曉他內傷不重,便也沒急著給他療護,只坐在床邊先給對方上藥。一面上藥,他也一面從張小凡口中知曉了在守敬堂那邊發生的大概事情,丁引琢磨了一下,嘆道:“你與林驚羽既是幼年玩伴,替他求情亦在情理之中,你師父到底還是遷怒你。”

張小凡連忙搖頭,悶悶道:“定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惹了師父生氣。丁大哥不必擔心,你也說師父沒有下重手,我現在也沒那麽疼了。”

丁引俯下身看他,眼珠轉動了一下,埋怨道:“那,你就是怪我多管閑事咯?”

張小凡頭搖得更急:“我、我沒有的!他是我師父,我不能對師父不敬,丁大哥是師父的……前輩?同輩?但即便如此,為了我那樣對師父說話,我還是不該……我看你站出來,心裏是很高興的,可我其實又不應該高興,我……”

看他語無倫次擇不清楚,眉眼間原本的愁思也因此淡了一些,丁引擡手堵住他的嘴,毫不在意道:“好了,逗你的。你快把衣服穿上坐起來,我替你療傷,不然你要痛很久的。”

張小凡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正慢慢坐起來將拉下肩膀的中衣重新穿戴好,屋外卻傳來了蘇茹叫他的聲音,張小凡一驚,連忙裹上衣服,要下地去給蘇茹開門,丁引卻攔下他,自己起身去打開了房門。

蘇茹瞧見是他,並無意外,微微頷首算作招呼,便徑自走去了床邊,攔住小凡想要下來的舉動道:“你坐著就好,不要動了。”

而後她擡起頭來,朝丁引略略行禮:“丁道長,我與徒兒有話要說,煩您在院中稍候片刻,過一會兒,我也有些話要同您講。”

蘇茹之前那句他是外人,師徒之間的事情不需他一個外人插手確實容不得丁引反駁,他之前已經是逾矩,此刻蘇茹態度溫和,他自然不該多言,便只是點點頭,徑自離開了房間。

3.

蘇茹並沒在房間停留太久。

丁引在院中撫弄了一會兒隨他跑出來的半年來與他熟絡起來的小灰,不多時身後的屋門便傳來開合的聲響,他隱約聽見張小凡說了一句“師娘慢走”,轉回身時,蘇茹已經漸漸踱步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

蘇茹瞧見他,微微一笑,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便自己率先往後山方向而去,一面走一面解釋道:“小凡已經無礙,丁道長不必擔心,我過來此處,也是奉了夫君的吩咐,將他往日煉制的大黃丹送給小凡治傷,那藥物奇效,峰上其他弟子都無福享有,小凡此刻已經痊愈了。”

這番話的意思丁引自然明白,於是大方應道:“田首座的靈藥自然該有奇效,適才在守敬堂前,丁引貿然出手,實在唐突,只是我當時從遠處看,還當田首座準備再行教訓已經負傷的小凡,剛剛聽得小凡覆述,又自己仔細回憶著,想來田首座當時是準備訓導站在小凡旁邊不遠處那位傲氣淩人的另一峰弟子。丁引誤會了田首座。不過,即便有此借口,出手卻還是欠了考慮,自知行為有誤,還望二位釋懷。”

他此話說出,蘇茹倒有些意外,打量了他一下才道:“按說,蜀山劍派是數千年來各大修仙門派的始祖,丁道長身負奇石,壽數亦是現世無人能及,莫說蘇茹,即便是青雲門創派始祖見了您,也應當稱呼您一聲前輩。夫君自是心中有數,且他當時正在氣頭,道長那一擊分散他的註意,也不全是壞事。不過,龍首峰向來與大竹峰不算和睦,若齊昊將此事稟明他的師父蒼松真人,只怕道長今日出手,日後也難再太平。”

丁引淺淡地笑笑:“既已發生,擔心無用。”

蘇茹也露出個微笑來:“道長說的是,今日也叫道長看了笑話,其實平素裏,夫君並不體罰弟子,今次也是事情碰到了一起,夫君焦慮大竹峰日後發展,這才會沒抑住火氣,傷了小凡……說句不合情的,若大竹峰下有道長這般資質甚高之人,我們也就沒什麽好著急了。道長在前院時,雖只出手兩招,功力卻深不可測。蘇茹敬佩至極。”

雖然張小凡對青雲門的情況了解不是很多,但他平日聽師兄們聊天,或聽師父督促弟子課業,偶爾也會轉述給丁引,加之丁引與道玄真人幾次交談,對青雲門的情況也知道一些,蘇茹前提雖說了一句“不合情”,丁引卻還是聽得蹙眉:“資質?資質如我,如今空具一身功法又有何用?青雲門自稱正道,卻和凡俗人間並無兩樣。爭名奪利,大概是有人的地方,就無法避免的常態吧。”

蘇茹心下一顫,勉強笑笑:“蘇茹失言,道長是超脫之人,名利淡泊,能主動請願封印,自是不會在意這些俗事。然而青雲門綿延千年,七峰並立,門下弟子已逾千人,大竹峰卻人才雕落,作為一峰首座,擔心這些,也是無可厚非。”

丁引長舒口氣:“我無意指責什麽,只是覺得人生一世,單為資質二字所困,未免太過武斷。不過,田首座既然肯將那珍貴的丹藥給小凡服食,可見你們夫婦二人還是真心愛護座下弟子,如此已經足夠了。”

蘇茹一路與丁引走到後山的小路上,聞言站停腳步,轉身笑道:“丁道長玲瓏清明,蘇茹適才與小凡交談,提及道長時,感覺得出那孩子與你很是親近。您也很愛護那孩子。蘇茹是小凡的師娘,理應對您說聲感謝,可是作為對道長身份的知情者,也有些話,不得不提醒道長。”

“道長身負蒼生安危,甘願為人封印,按說,您在大竹峰住上多久,需要我們做些什麽,蘇茹與夫君都應絕無怨言,甚至內心對您極為欽佩。只是,道長既已做出選擇,蘇茹此言雖是不通人情,卻不得不說。道玄真人遍尋古法,已有眉目,封印一事,必定拖不過太久,道長若與旁人關系過於親厚,只怕到時候,對封印會……”

丁引看她說不下去,垂眸坦然續道:“你是在擔心,擔心我若添了太多世情牽絆,怕會改了主意?拒受封印麽?”

這雖是不得不說的提醒,也是丁引一早就知道的實情,蘇茹一時卻也不知該如何接話,倒是丁引,替她補充之後便露出個隨和的笑來:“田夫人說的是,丁引明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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