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回來了麽？”啟元被大帝派人押走之後，小狼就被大帝調到了自己身邊，小狼也知道啟元犯了仙界的戒律，雖然在人前也沒有過於袒護之意，可終究是心心念念的師傅，有事沒事便總要繞過來看看。

“還沒有。”說話的叫做阿愚，那日揚靈被逐下界後，大帝又新選上來了一個小白狐貍，服侍在啟元左右，代替小狼的位置。

“他回來你記得離他遠一點，他瘋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你這個模樣，這個名字……唉，你就老老實實的，千萬不要多事，知道了麽？”小狼和阿愚說道，這座宮殿和他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可他還是像一個管家婆一樣。

“嗯，我知道了。”阿愚點了點頭，他朝著小狼笑了一下，小狼一看這神似揚靈的笑臉，搖了搖頭探口氣就走了，創世大帝雖然是個好領袖，可不得不說，這件事情，他辦的太不地道了，這個小白狐貍又沒有什麽過失，幹嘛要牽扯一個毫不相幹的進來。啟元天神的脾氣小狼是最了解的，他的弱點是創世大帝，當初也不知道創世大帝是怎麽收服啟元天神的，這麽些年啟元一見創世大帝，雖然能好好說話，只是總有些緊張，像是聆聽先生教誨的小學生一樣。對待徒弟小狼不怎麽管束，可小狼有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啟元的眼睛，他總能恰如其分的出現，提供合適的幫助，然後瀟灑地消失不見。揚靈在天上的那一百年，小狼從來沒有見過那麽開心的啟元，他臉上藏不住的笑意，連小狼看見了都覺得這宮殿裏溫暖了許多。但是，啟元對待陌生人，就沒有那麽好了，小狼也曾親眼看到過他是怎樣盯著一個女仙娥，把人家嚇的見了啟元就繞道走。再加上當初和阿愚的見面，看來阿愚今後的日子是註定不好過的。

那天揚靈媽媽長安僅存留的一點神靈化作揚靈鎖骨下的一顆朱砂痣，三個人抗命的責罰也算過了，執法過度的那個降妖將軍也受了責罰，可稽查官又查出了揚靈在升仙考試中作弊，因此被罰下了仙界。啟元天神因為幫助揚靈舞弊，又挨了五十鞭子，因為之前已經有了舊傷，這次便沒有挨過去，昏睡了整整一百年。

“您醒了？”小狼聽說啟元天神醒了，馬上就過來探望。

“他在哪兒？”啟元聲音虛弱，可神志卻清醒了。

“被罰下界了，我已經派人下去找過了，這一百年……”小狼將啟元天神扶起，輕聲說道。

“揚靈……”啟元看到從門那邊進來了一個人，他身形和揚靈一樣，甚至比揚靈還要像揚靈，啟元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站起來扒開了那人的衣領，可那人的鎖骨下面幹幹凈凈的，什麽都沒有，啟元癱坐在了床上，嚇住了拿著仙丹進來的那個人。

“師傅，這是大帝選上來的，叫做阿靈。”小狼看了那個阿靈一眼，那個阿靈便要下去。

“站住！”啟元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口氣不容反抗。

那個叫阿靈的人果然就站住了，他表情平靜地看著啟元的眼睛，啟元也看著他的眼睛，兩個人對視了好些時候。

“你以後叫阿愚。”啟元冷笑了一聲，摸著自己的額頭閉目養神，“大帝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好劇本？”

“天神，您回來了。”阿愚站在門口迎接著啟元天神，他早就看到了剛才的祥光，聽到了那淒厲的悲鳴，猜到了啟元天神要回來。

“嗯。”啟元對阿愚還是冷冰冰的。

“天神，大帝說等您回來，請您過去找他。”阿靈在啟元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既不會讓啟元覺察出他身上的氣息，還能讓啟元聽到他的聲音。

“我知道了。”啟元天神慢慢走到了湯池邊，變去了衣服跳入了湯池裏，他已經覺察到了體內的燥熱之氣從丹田正在慢慢往上湧上，渾身滾燙，那股燥熱仿佛要將他的五臟六腑煮熟，他看到了接觸到自己的水因為自己過高的體溫開始起泡，在水中也分外難受，獠牙也慢慢長出，身體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啟元正在水裏掙紮的時候，突然覺得水面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擡頭一看，是一些冰塊，那些大塊的冰浮在水面上，將池子裏已經被啟元變熱的水冷卻下來，啟元的內心終於平靜。過了一陣，他從湯池中站起，全身赤裸，慢慢走了出來，阿愚站在一旁，給他穿好了衣服，啟元看也沒有看他，大步就向創世大帝的神宮走去。

啟元要質問創世大帝，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雖然他知道，創世大帝擁有著無上的力量，這個不是權力，不是尊位帶來的，而是實打實的實力，現在天下沒有人能夠擊敗他，可他為什麽不讓自己見到揚靈，他能從這裏面獲得什麽，一個高高在上的萬物之主，能從這兩個小小的神身上獲得什麽？他慢慢的走近創世大帝的神宮，神宮門口的神使為他開了門。創世大帝的神宮並沒有人們想象中那麽富麗堂皇，只不過也是小小的幾間屋子，光彩祥和，但是進去就知道內有乾坤了，數不清的小仙娥和小仙來回穿梭，他們行走的路線都是規定好的，每個人都很忙碌，每個人都很精準。啟元走到一個空蕩蕩的案前，大帝卻並不在這裏。案後是一個屏風，啟元從來沒有進去過，不知道為何，此時他十分想進去看看，看看創世大帝究竟在這扇屏風後做什麽，也許揚靈就關在裏面，這一切就在這裏結束了。

啟元終於還是邁出了那一步，他繞過了屏風，可裏面並沒有揚靈，創世大帝懸浮在半空，像是在休息。

“回來了？”大帝忽然睜開了眼睛，仍舊聲如洪鐘，攝人心魄。

“回來了。”啟元在下面站著，簡單的行了一個禮，將手放在身側。

“你下去這兩個月，找到了什麽沒有？睡了快一百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你接手不了，就讓小狼接替你的位子，你還是安心下去找你想找的去吧。”大帝坐了起來，此時啟元應該上前幫大帝整理衣衫，可他就站在那裏不動，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接近眼前這個神仙。

“在下界這麽多年，我知道了一個道理，人是會撒謊的，神仙比人要厲害，那麽神仙撒起謊來，是不是也更厲害呢？我在想當初我知道的，是不是實話，也許揚靈根本沒有下界，他就在仙界，就在我的身邊，也許……”啟元慢慢說道，他看著創世大帝的眼睛，人在撒謊的時候，眼睛是破綻，創世大帝的眼睛是否也會和常人一樣，躲不過良心。

“嗯？”大帝站了起來，慢慢地朝啟元走了過來，“也許什麽？”

“也許，就是阿愚。”啟元看著大帝的臉，不想錯過絲毫的破綻。

“哦，那你在他身上找到了那顆痣了麽？”大帝笑著看著啟元，仿佛看一個正在和家長淘氣的孩子。

“沒有。”啟元失落的說道，可他盡量不在創世大帝面前露怯，昂首挺胸地註視著創世大帝。

“那就不是他，他母親沒有徹底消失，那顆痣會一直在的，你還記得那顆痣在哪裏麽？”大帝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順了順自己的頭發，轉過身來，看著啟元，那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嘲諷，還是那種最無所謂最不經意將你什麽也不當的嘲諷。

“知道。”啟元的反擊對於大帝來說太渺小了，那種不痛不癢的反擊，還不如不做，所以只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他還在，至於在哪兒，你自己找吧。”大帝說完就要出去，卻被啟元叫住了。

“我有一個疑惑，一直想問大帝。”啟元說道，慢慢走到大帝身前。

“你說。”大帝頭也不回的出來，看了看案上的文書。

“我被打了那麽多鞭子，是因為不交出揚靈和舞弊，揚靈挨打，是因為拘捕，被貶，是因為在考試中作弊，那為什麽不讓我見他，這是為什麽？”啟元說道這裏動了情，不覺的嗓門就大了，引得下面一個小仙看了一眼。大帝沒有訓斥，只揮了揮手，那個小仙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小仙。大帝慢慢踱步，看著外面碩大的太陽，他緩緩轉過身，用一種調皮的眼神看著啟元。

“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麽？”

啟元只在自己的宮殿裏面呆了一個晚上，仍然要下界去找揚靈。

“天神，您還是要出去麽？”阿愚站在啟元旁邊說道。

“嗯。”

“您要不要帶上我？”阿愚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什麽？”

“您要不要帶上我？”阿愚看著啟元，啟元這才註意到了他那雙和揚靈一模一樣的眼睛。

人是會撒謊的。

神仙是更會撒謊的。

啟元看著阿愚，看到了他那及其明顯的鎖骨，和那幹幹凈凈一點斑都沒有的臉龐。

謊言和真實，只差這麽一張皮囊。

啟元看著阿愚，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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