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上沈輕言的眼神之後，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回避了一下。

沈輕言揚唇一笑，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你們現在還有最後一次主動退出的機會。”

話音一落，現場一片安靜。

即使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依舊沒人願意退出。

與殺手不一樣，雇傭兵通常是團體作戰，他們比專業的殺手具備更多的軍事素養。

尤其是在這些雇傭兵裏，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從很多國家軍隊裏退役的。

臨陣脫逃、或者說是投降，對他們而言，是一件壓力巨大的事情。

有些人寧願死，都絕不願意就此退出。

沈輕言滿意的點點頭。

“那現在開始吧。”

昨天沒合格的那五個人，又重新開始測試。

而沈輕言依舊坐在那把折疊椅裏，手裏拿著個望遠鏡，看著前方靶場上的情況。

如果此時在這裏輪值的是舒瀾，這些人必然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因為比起沈輕言，舒瀾對實力的要求更加嚴格。

一人只有十發子彈，很快就測試完畢。

這五個人全部合格。

沈輕言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說道：“很好，看來你們還有救。”

那五個人見自己合格了，也都紛紛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一天過去。

蘇墨琛除了之前發來了兩個字的電報之外，再次沒了動靜。

夜裏，一天的工作結束。

沈輕言坐在灰鐵三角洲最高的瞭望塔上，俯瞰著整個島嶼上的風景。

在探照燈的映照下，夜裏的海浪一波一波的拍在岸上。

對這樣的生活，他既享受，又有些厭倦。

沈輕言想起很多年前，他剛剛被老師帶到這裏來的時候。

老師摸著他的發頂，輕聲說：

“這是一個需要你集運氣與實力於一身才能活下來的世界，像你這麽大的孩子，每年都有很多很多死在這裏、死於自己的不甘。”

那時候的沈輕言尚且不明白這番話的含義。

他覺得自己對權勢沒有什麽貪念，也沒有很強的物欲，他只是想事事隨心而已。

但是。

一個人想要事事隨心，是需要權勢與物質的。

並不是他想躺平，就真的能躺平。

想到這裏，沈輕言忍不住笑了一聲。

終歸還是想要的東西太多了。

沈輕言坐在那裏，望著濤濤海浪出著神。

就在此時，腳步聲傳來。

沈輕言回頭望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皓白色單薄唐裝的長發男子走了過來。

男人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滿頭青絲長及後膝，眼中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沈寂與滄桑。

“老師？”

沈輕言站起身來，略有些驚訝。

“老師您在基地裏啊？”

他回來這麽久，都不知道老師竟然在基地。

洛矜點了點頭，說道：“之前在睡覺，人老了，精神不濟。”

沈輕言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老師您請坐。”

洛矜在他旁邊的椅子裏坐了下來，笑了笑。

“你最近心事很多，能跟老師說一說嗎？”

“老師……”

“沒事，不想說就算了。”

沈輕言想了又想，最終緩緩開口。

“我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

說到一半，他頓住口中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邵煜深。

“那個人，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如果我不是灰鐵三角洲的人、不是蒼龍，我可能不會愛上他。”

沈輕言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裏明顯帶著糾結。

說實話，他與另一個自己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他處在如今這個位置上，根本無法與另一個自己共情。

但是想到另一個時空裏發生的事，沈輕言難免會止不住的去想。

人總是會為自己的人生做無數種假設。

假如他沒有遇到老師、沒有進入灰鐵三角洲，那是不是就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樣了？

看著沈輕言臉上的表情，洛矜笑了。

“可是你剛剛說，你愛上他了，不是嗎？”

“對。”沈輕言點頭。

洛矜笑著搖了搖頭，“既然愛上了，那就去愛吧，最不濟還有灰鐵三角洲為你兜底呢。”

“可是……”

沈輕言深吸一口氣，“他是個男人。”

聽到這話，洛矜臉上並沒有意外的神情，“我知道。”

沈輕言：“？”

洛矜說道：“我知道你的性向，你不喜歡女人。”

他是他們所有人的老師，即使精力有限，不可能每時每刻關心著所有人，但他對於他的學生們還是有些了解的。

沈輕言抿著唇，沈默片刻。

“他出身不錯，是家中獨子。”

洛矜擡眼看他，“輕言，你在害怕嗎？”

在洛矜面前，沈輕言並沒有隱瞞，直接點頭。

“我不是害怕我們會因此分開，我只是害怕會因此瑣事纏身。”

說厭惡也好、害怕也罷。

沈輕言真的不想摻和到那些家長裏短的紛爭之中。

他很討厭各式各樣的人打著長輩的名號對他指指點點。

尤其是那些人，曾經對他還不錯。

或許是因為沈輕言的性格註定會被道德綁架，所以他才想要離這些事遠遠的。

“不要害怕。”

洛矜說道：“永遠不要對處在自己可控範圍之內的事情心生恐懼，你越是害怕，就越擺脫不掉。”

沈輕言低著頭，不再說話。

洛矜站起身來，摸了摸他的頭頂。

“在這個世界上能傷害你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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