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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盂蘭盆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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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薇道:“侯爺, 這?好?似拿錯了。”

“咳。”謝泠祐幹咳了兩聲?:“錯了嗎?本侯給?你的是何物?”

“公辦民賃鋪位招賃書。”

“哦,是公辦民賃鋪位招賃書啊。”謝泠祐又重重的重覆了一遍。

沈熙薇抿唇一笑?, 心內簡直懷疑他是為了告訴她公辦民賃鋪位招賃之事, 才借口來買方子?的。

難道是他感激自己救了郡主,知恩圖報,不論如何, 得了這?樣的消息, 總不能放過,便殷勤道:“請問侯爺, 這?公辦民賃的鋪位是人?人?都?可?租賃的嗎?”

“你看竹簡便知, 左不過這?一會兒?便要貼出告示來。”

沈熙薇謝過謝泠祐,便正大光明?的去看那文書,內裏寫的大概意思便是:為抑制長安城房價過高,現在崇仁坊有一批公辦房對外招賃, 租金每月500文起,租客最長可?賃一年。

崇仁坊?500文?還有這?樣的好?事?!

長安城的房價格局是東貴、西富、南貧賤,北邊呢, 則是皇帝住的大明?宮。

而東邊崇仁坊的位置, 因?著離大明?宮最近, 住的都?是達官貴人?,這?每月500文的租金可?太超值了, 簡直是喜從天降,解了沈熙薇的燃眉之急!

必須排隊報名。

“兒?能將?這?招賃書謄抄一份嗎?”

謝泠祐點點頭,沈熙薇便撿著緊要的事項抄寫,比如需要帶什麽手續, 什麽時間去哪報名這?一類的,等到她謄抄完招賃書以後, 又工工整整的把管狀口脂以及酸梅飲子?的方子?,寫給?了謝泠祐,再收好?銀票,好?好?的送他出門,才下樓去找阿羅用朝食。

阿羅自然早就?把朝食做好?了,是肉丸餅,若說起來,肉丸餅在本朝屬於網紅產品:《太平廣記》記載,在唐朝宮廷中,有一個叫高君宇的官員,為人?處世圓融,交游廣闊。高君宇的娘子?對他很滿意,因?此每天都?會做很多肉丸餅給?他,以資獎勵。還有唐玄宗在長安居住時也非常喜歡吃肉丸餅,《全唐書》中還有他留著肉丸餅孝敬阿耶的記載。

沈熙薇咬了一口大名鼎鼎的肉丸餅,果然十分美味,火候極好?,外酥內軟,一口咬下肉汁混合著油脂,汩汩的流入口中,香的人?心滿意足。

“娘子?今日怎麽下來的這?樣晚,再不來吃,肉丸餅都?要涼了。”

沈熙薇瞇眼一笑?,開始迫不及待的和阿羅分享今日的好?消息。

阿羅聽?完感慨道:“若說這?位謝侯爺倒真真是娘子?的貴人?,昨日若不是他,我倆怕是會遇上歹人?,他做了娘子?的守護神,今日又做了娘子?的財神爺和報喜鳥。”

“報喜鳥什麽鬼?”沈熙薇在心內暗自吐槽。

她又忍不住把謝泠祐冷面郎君的樣子?,與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兒?重合在一處,忍不住噗呲笑?了出來。

“娘子?笑?什麽?”

“無事,無事,只是想起你說謝侯爺像報喜鳥,覺得有趣。”

二人?用過了朝食,便打算回房中取了公驗,去報名公辦民賃房之事。

誰知剛回到房中,便又傳來了叩門聲?。

開門一看,來人?是盧兆安,他見了沈熙薇關切道:“某今早聽?聞昨夜沈娘子?去看鋪面之時,竟遇見了歹人?,心中慚愧,來看望娘子?安危。”

沈熙薇淡笑?:“兒?去時,歹人?已經?伏法,一切安好?,郎君不必自責。”

盧兆安遞過來一個精美包裝的點心盒子?,誠懇道:“都?怪盧某的不情之請,險些讓沈娘子?踏入險境,這?盒酥山便送給?娘子?賠罪。”

若是旁的點心,沈熙薇便要拒絕了,可?酥山是大唐版奶油冰淇淋,讓盧兆安再拿回去就?化了,也不能讓他蹲在門口吃光再走,因?此,她沈吟了半晌道:“那便多謝盧郎君了。”

“看見娘子?無恙某便放心了。”

二人?說完話,盧兆安便打算告辭,沈熙薇本來也沒打算讓盧兆安進屋坐,可?此時又想起來,他正在尋找鋪位打算擴充店面一事,昨日吃了人?家的鹵牛肉和櫻桃酥酪,今日又收了人?家的酥山,無功不受祿啊,於是便道:“盧郎君不急走,兒?方才得了一個公辦民賃房的消息,不知郎君可?有興致?”

“公辦民賃房?”

“是了。”沈熙薇簡單把事情給?盧兆安講了幾?句,手中的酥山便有些要融化了。

“要麽盧郎君進來坐吧,我方才謄抄了一份,郎君可?記下主要事項,所需手續等。”

盧兆安的耳根微微泛紅,並不好?意思答應。

沈熙薇也覺得別扭,但此時阿羅也在,並不是二人?獨處,便大方道:“郎君無需介懷,阿羅亦在屋內,而且這?裏是邸舍,並非兒?的內宅,本就?人?來人?往,過客匆匆。”

見沈熙薇落落大方,盧兆安再推辭便好?似不夠磊落一般,便道:“那某便叨擾娘子?了。”

盧兆安入內,自然是坐在外間的茶室,沈熙薇將?酥山盒子?遞給?阿羅,酥山已經?開始融化,阿羅趕緊將?裝酥山的禮盒拆開,又拿出了餐具。

沈熙薇舀了一勺酥山,乳香之中夾雜清新的果香,清涼甜蜜,實乃夏日提升幸福指數的佳品。

阿羅將?勺子?分給?盧兆安,他卻推辭了,沈熙薇不好?意思自己吃著客人?看著,便一一邊把在謝泠祐那裏謄抄的文書給?盧兆安看,一邊去給?他泡茶。

盧兆安看過卷書,柔聲?道:“這?樣的好?事,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沈熙薇將?清茶遞過來:“只是位置在崇仁坊中,郎君若是去崇仁坊開店,怕是要流逝很多舊客了。”

“若是能排到鋪面租子?這?樣便宜,怎樣都?是賺的,事不宜遲,某便不耽誤娘子?時間了,娘子?快去排隊吧,盧某也回家取了公驗趕去排隊。”

諾大的長安城,其實只有十個公辦民賃的鋪位,是謝泠祐拿出的私地,即便如此這?榜文也要經?過尚書省的同意,因?此謝泠祐一早便去“買方子?”又特意給?沈熙薇留了用早膳的時間,可?眼見張貼榜文的時辰便要到了,她卻沒來。

謝泠祐用拇指摩挲著沈香手串,面色雖是如常,心內卻有幾?分焦燥。

“侯爺,貼榜文嗎?時辰到了。”

謝泠祐瞥了瞥尚書省派來合作辦公的差役,悶聲?道:“貼吧。”

人?口稠密的長安城,只有十餘空位的大唐廉租房,自然供不應求。

銅鑼一敲,公告天下,立即圍了一圈的人?。

有識字的大聲?朗讀,一圈又成了十圈,真真是比肩接踵,人?潮洶湧。

等到告示念完,眾人?又呼啦一下四?處散開——都?回家去取公驗去了。

有離著本坊近的,不大一會兒?就?跑回來登記,畢竟是先到先得的大好?事。

登記了一人?又一人?,謝泠祐抿了抿唇,假若漫不經?心的登上了三臺石階,四?下眺望。

另一邊兒?的沈熙薇別了盧兆安,立便刻裝好?手續出門,還花大價錢叫了架馬車往崇仁坊奔。

直至近前,她掀開車簾一望,前面已經?零星的排起了隊。

一名管事的仆役正欲起身。

謝泠祐立即行至那人?近前:“有何事?”

那人?一揖:“回稟侯爺,十個位置滿了。”

謝泠祐回眸望了望正從馬車上下來的沈熙薇,若是單獨再加一席位置,便有些太刻意了。

他思量了一瞬,開口道:“再加五個鋪位。”

“這?...”這?地雖是謝家的,但此事要經?過聖人?批準再經?由尚書省蓋上印鑒,並非謝泠祐一句話可?以行得通的。

“聖人?和尚書省那裏,本侯自有辦法。”謝泠祐補充道。

“那便依照侯爺的旨意。”

終於輪到了沈熙薇,謝泠祐用餘光看著她的名字被好?好?寫上,終於不再摩挲手中的沈香手串。

沈熙薇一擡眸望見了他,行禮道:“侯爺。”

謝泠祐“嗯”了一聲?。心下狐疑沈熙薇怎麽來晚了,可?他終究什麽話也沒問,轉身離開了。

謝泠祐才離開不久,沈熙薇也打算往回走,結果就?遇上了趕來的盧兆安。

二人?自然說起了話來,沈熙薇道:“盧郎君趕上了嗎?”

“說是最後一席位置。”

“沈娘子?呢?”

“也趕上了。”

“看來我二人?運氣不錯。”

二人?並不知曉是謝泠祐費心盡力多加了位置,因?此都?為著這?份幸運而倍感歡喜,因?著都?是從平康坊來的,此時便順路一並往回走。

二人?一路邊走邊說話,很快回到了沈熙薇的邸舍之外,她便別了盧兆安,兀自回去了。

回到家中之時,正見阿羅倚窗眺望,見了沈熙薇回眸一笑?,意味深長道:“我瞧見了,娘子?是和盧郎君一並回來的。”

沈熙薇苦笑?:“方才我二人?都?去賃公房,恰巧遇在了一處,總不能裝作不認識。”

阿羅意味深長道:“娘子?,我看盧郎君又是送鹵牛肉,又是送櫻桃,又是送酥山的,八成是對娘子?有意。”

“那倒未必。我看他是想學茶道罷了。”

“哼!我看他因?茶生情,娘子?且瞧著吧。”

沈熙薇無奈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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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午,謝泠祐再次入宮面見武後,將?從沈熙薇那裏買的管狀口脂配方呈給?了武後。

武後掃了一眼那方子?:“倒是精巧。”

謝泠祐見武後心情不錯,便又稟明?了想將?公辦民賃鋪位再加五席之事。

武後剛收了謝泠祐的口脂方子?,一擡眸,一雙鳳眼看的謝泠祐心頭一顫。

武後卻只淡道:“罷了,姨母便不深究,你想留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的是何許人?了。”

武後將?此事痛快應下,謝泠祐卻敏銳的覺察到了武後的恩典不會如此簡單。

果不其然,她對謝泠祐徐徐開口道:“再過四?日便是七月十五盂蘭盆節,哀家要去慈恩寺送盆。”

七月十五日是俗世的中元節,武後要的卻急於扭轉天下人?的認知,要大家改過佛教的盂蘭盆節。

時至今日,她已經?廢除李顯,囚禁李旦,大權在握,往後的一切皆是為了名正言順的登基稱帝,可?垂簾聽?政難,改朝換代便更難,一個女性改朝換代堂而皇之的坐上龍椅更是難上加難!

她想要的帝王之位並非正統傳承下來的,眼下駱賓王起兵造反竟一呼百應,一半是因?為她並非李唐王室,另一半則是因?為她是女人?。

從無女人?當?皇帝的先例!

李唐王室從前以儒學治理天下,而儒家思想是極力反對女人?掌權的,一時的權力可?由武力攻下,可?長足的統治卻需要人?心所向,武後察覺到了這?一點之後,便籌謀著要為自己的女皇之路,先做好?思想上的鋪墊。

她決定不再用儒家思想治理天下,她必須用一個宗教理論作為支撐,大肆渲染君權神授,來為她並不正統的登基之路找到能夠令人?信服的理由。武後一早便開始關註佛教與道教,然而道教的創始人?姓李,這?難免會讓人?聯想到李唐王室,所以她不能用道教作為統治工具,那麽對於武後來說,目前最好?的選擇便是佛教。她與佛教本就?淵源頗深,她的母親楊氏是個忠誠的佛教徒,她本人?亦在感業寺出家過,用佛教作為她的統治工具簡直在合適不過①。

而此次的七月十五,無疑是個絕好?的機會。

七月十五是道教的中元節,亦是佛教的盂蘭盆節,但實質上兩教的教義差不多——都?是為了死去親人?祈福赦罪、準備供奉的日子?。本來佛、道兩教各有信眾,因?著“中元節”的稱呼比“盂蘭盆節”順口一些,所以在百姓間更普及②。

但武後下定決心要扭轉這?個局面,因?此她對謝泠祐道:“近日哀家得先母托夢,先母信佛,要哀家在七月十五這?日為先母送盆。”

所謂送盆,指的真是一個個裝著貢品的盆子?。

“盂蘭”是舶來語,指的是鬼魂在陰間受煎熬時的痛苦感覺。佛經?裏有一部《佛說盂蘭盆經?》,裏面有個“木蓮救母”的故事,說的是目連為了消解母親的罪孽,按照佛主的指點在七月十五這?日具飯百味五果、汲罐盆器、香油香燭、床敷臥具、盡世甘美,以著盆中,供養十方大德③。

因?著這?典故與本朝一直推崇的孝道十分契合,更容易讓百姓接受,所以武後便找準了這?個切入點,打算開啟她掀開了她立佛滅儒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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