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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談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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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久,沈熙薇和阿羅便坐在了馬車內,按著方才記錄的時間表,比劉永昌提早一步到了劉記的分店。

等待劉永昌的空當,阿羅問沈熙薇:“娘子,我倆一會兒見了那老偷賊要說何話?”

沈熙薇神秘一笑:“什麽也不必說。”

她甚至連劉記的脂粉鋪也未曾進入,只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等待。

因著劉永昌巡店少不得要對賬盤點,自是不如沈熙薇速度快,所以他到了這家店鋪之時,已經看見沈熙薇大剌剌的坐在劉記正門口的石階上曬太陽,口中還銜著一根稻草。

劉永昌心裏一咯噔:她怎麽在此處?

方才問起店鋪的櫃面娘子,卻也未曾告知她自己的行蹤,劉永昌只在心內狐疑的畫了個問號,加之沈熙薇方才胸有成竹的神色,讓他心中起了陰謀論:難不成有內鬼?

他一下子局促起來,冷冷的掃了一眼身旁仆從,又勉強鎮定心神道:“不過就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娘,有何本事籠絡住我身邊的人,許是劉記的名聲大,她知曉一兩間的位置也不足為奇,趕巧遇上了。”

他這樣想著,神色才安穩了下來,路過沈熙薇身邊之時,依舊含笑道:“小娘子來此處乘涼嗎?日頭毒辣,莫曬壞了臉面,可進店喝杯飲子避避暑,過門都是客,我劉記從不怠慢客人。”

沈熙薇聽了朗然一笑,大剌剌的擡起頭來:“劉掌櫃高義!那兒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神色之間,除了譏諷,還有幾分市井痞子的混不吝。

劉家雖是商賈人家,卻也延續百年,家境殷實,素日賣女郎胭脂水粉之時大多是和貴女打交道,因此劉永昌實在未曾在娘子們的面上見到過如此“混蛋”的神色,莫說貴女面上未曾見過,就算是家裏眾多的丫鬟婆子吵架之時,也沒見過這樣的神色。

他一邊覺得氣悶,一邊又有種對未知的莫名恐懼,這一照面,不過短短一瞬,劉永昌就被攪和的心亂如麻。

以至於他巡視店鋪之時,竟然心不在焉,只暗自泛著嘀咕:“這小女娘是個什麽來路?!”

跨越階層哪有那麽容易,前世,沈熙薇衣冠楚楚的坐在巴黎時裝周之前也是“走過許多路”的,草根逆襲嘛,誰還沒點故事呢。

但總體說來,她是做正經生意的人,這段便按下不表。

此時的沈熙薇,只望著劉永昌略顯不安的背影,嘴角輕勾著對阿羅道:“走,下一站。”

她和阿羅又登上馬車,趕往劉記三號店鋪。

此次與劉永昌相見之時,沈熙薇便真的如他方才所言,大方的坐在劉記大堂中,喝著店鋪提供的梅子飲,可劉永昌見了她神色卻更不自然了,只皮笑肉不笑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娘子好閑情。”

沈熙薇一拱手:“承蒙劉掌櫃盛情。”

沈熙薇喝完梅子飲,大搖大擺的離開劉記,可她走之後,劉永昌卻沈不住氣,忍不住詢問櫃面娘子:“她來這裏多久了?和你們講了什麽話?”

那櫃面娘子思索了良久:“不多的時候,也沒說什麽話,只說是掌櫃請她來喝飲子的。”

瞥到櫃面娘子目光中的探尋和疑問,劉永昌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心情忐忑的登上了馬車,果然又在劉記四號店,再見到了沈熙薇。

此時,她簡直反客為主,和櫃面娘子聊的眉飛色舞,劉永昌面色暗沈的從她身邊經過,她竟然頗有興致的主動朝著劉永昌揮手示意,看的劉永昌煩躁不已!

現下他已然忘了自己幾個時辰之前,想要故意激怒沈熙薇之時心中的章法:紛爭之事,誰先動怒,誰便輸!

人生氣便會失去理智,做出沖動的決定,急火攻心下的行為多半是愚蠢的,令人追悔莫及的。

因此沈熙薇離開四號店鋪之後,憤怒的劉永昌終於頗為心急的抓著櫃面娘子厲聲詢問:“她有沒有講過是非?!”

那櫃面娘子眨巴眨巴眼睛,驚訝之色溢於言表,戰戰兢兢道:“那位娘子只是講了些她家鄉的趣事。”

劉永昌聽後局促不安的心靈終於得到了短暫的休息,可那櫃面娘子又道:“也說了掌櫃獨創的管狀口脂,她們家鄉從前有類似的。”

劉永昌紅著眼睛掃過去,那娘子嚇得趕緊找補:“但她說還是不一樣的,和我們店的管狀口脂有差別的,還,還買了兩管兒...”

劉永昌只覺得太陽穴砰砰直跳。

等到他在劉記五號、劉記六號、劉記七號再看見沈熙薇之時,臉色已經由青轉紫,由紫變黑,毫無生機可言,絕說不出招呼沈熙薇的話來了。

而各個鋪子人來人往,劉永昌又如此反常,櫃面娘子之間少不得閑言碎語一番:“這小娘子整日跟著劉掌櫃是要做什麽?”

“傳說是要買管狀口脂,可怎麽看都不像那樣簡單。”

又有人接續:“其實那管狀口脂,我昨夜在七夕節夜市倒是見過,就是這小娘子賣的。”

“怕不是看錯了?劉掌櫃可說是他獨創的。”

“錯不了,就是這小娘子,她容貌甚美,氣質高華,可不是一見能忘的面容,再說她身邊還跟著一名胡姬,哪能記差了。”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這話說的倒是,長安城的胡姬都出沒在西市或是秦樓楚館之中,要住也是住在老遠的義寧坊內,要說和本朝女郎一並在夜市擺攤賣貨的,當真是不多見,卻是不容易記錯。

其實人們就是如此,越是遮掩著要猜的“戲碼”,越是會讓人產生強烈探究的心思,不過大半日時間,風言風語已經傳開,有聰明的早就猜到了七八分意思。

這讓劉永昌十分難受,他沒買沈熙薇的方子,可不是因為差那幾個錢,他是一眼看中管狀口脂新奇,大有可為!說是劉記獨創才能給顧客留下深刻印象,大比例搶占市場。

其次,也是因著虛榮心作祟,他是劉記的第三代掌舵人,每日早出晚歸,勤勤懇懇,口碑卻永遠趕不上第一代開創者有魄力,趕不上第二代守業者有創新,年逾半百,別人說到他,還是劉家的少爺,投胎到殷實之家的好命人。

“好命人”有好命人的苦惱,這最大的苦楚便是一輩子也跳不出祖輩的影子,直到他看見沈熙薇獨創的管狀口脂,心中驀然澎拜起來,可一方面卻又恨道:“憑什麽我一生都想不到的,她一下就想到了!”

他這是看不見沈熙薇早出晚歸,累死累活的奔走討生活,只看見旁人有的,看不見旁人付出的便容易心態失衡,他一下子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打算拿來主義,搶走別人的創意,讓別人死在路上!

這自然是不厚道的無恥做法,可他偏偏這麽做了,主要原因也是沒瞧的起沈熙薇,認定了她是沒有反抗能力的人。

可如今見著沈熙薇並非他想的那般好拿捏,心中已經隱隱泛出些煩躁,只想著早知如此,不如給她些銀子打發了,免了這場事端。

卻未曾想過不厚道的一開始便是自己。

他只覺得風言風語讓他十分難受,可卻又沒人拿到他面上來問,總不好憑空無故的抓住一個人便去辯解,不過大半日時候,他與沈熙薇之間的形勢已經調轉,啞巴吃黃連,心中氣悶不已的是劉永昌。

沈熙薇就像話本子裏陰魂不散的鬼魅,劉永昌坐在馬車裏閉上眼睛都是她那張臉 ,巡了幾十年的鋪面,他只覺得今日格外漫長難熬。

忽而又惶恐了起來,斷定沈熙薇是認識內鬼的,莫不然這十幾家店面總不能都湊巧遇上了,又疑心她會不會也知曉了他府宅的地址,坐在他家門外等他。

想到此處他心中一驚,又轉念想到他家又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就算她等在門外,只要不理會便可,難不成她還能坐在門外一晚上!再說,真坐上一晚,遭罪的還是她自己!

他這樣想著便決計讓她在門外苦等多遭些罪,便喊車夫掉頭去了食肆酒樓,打算用過暮食再回崇仁坊去。

沈熙薇跟了劉永昌大半日,直到東市都關了門才又鉆進馬車,因此暮食只讓阿羅隨意買了兩個蘿蔔豬肉餡的包子。

沈熙薇咬了口包子,豬肉裏面的蔥姜末,加的有點多,辛味重了一些,蘿蔔倒是不錯,爽脆可口,外皮也算宣軟,能將就著吃。

她才咬了一口包子,便聽阿羅問她:“娘子,現下我們要去崇仁坊劉家嗎?”

沈熙薇口中塞著包子,倒不出空說話,只好點了點頭。

“是要去那老賊漢家門口等著嗎?我們跟了他大半日,已經有風言風語傳出來了。”阿羅想到劉永昌午時的得意和黃昏的喪落,心中爽快,面上不禁露出個笑來:“只是這下他有了防備,崇仁坊的私宅我們進不去,怕是要在門外守住整夜了,雖是盛夏,不怕凍著,可流落街頭也是遭罪,不如娘子先回去,我在她家門外守著,明日再與娘子去他鋪面匯合可好?”

沈熙薇聽了這話,趕緊對著阿羅擺擺手,又忙擰開水壺飲下口水,把那包子咽下,才回道:“去他家堵著,明日還去鋪面堵著,如此遭罪所圖為何啊?”

阿羅不解:“可今日他已經明顯害怕了啊,難道不該再接再勵嗎?”

沈熙薇一笑:“他就算有點心慌,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範,不過是個開局先來個心裏戰,壓壓他的銳氣,讓他慌一慌,即便堵他個十天半載,他煩得緊了,左不過是賠些買方子的銀子給我,那本就是我應得的,現下我用了頗多力氣,哪可能這樣便宜了他,你且等著看好戲吧!”

阿羅聽的一楞:“那,那崇仁坊劉家,我們還去嗎?”

“去啊!”

“不是說再堵他也沒用嘛。”

“堵他是沒用,但我要的,是堂而皇之的進到他家正堂,找他娘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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