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六七年前了，我很清楚記得那時我剛過十四歲生辰，那時候因沾染了一些東西，我的臉出現浮腫，皮膚略有些浮，但是並不紅，還是這樣白。但是很奇怪的是，額頭上長出幾個粉色顆粒。

當時我有事出門，我的侍女一定要給我包得嚴嚴實實的，說是怕丟失顏面，我說哪裏會有人認得我？

拗不過她，我便是自己剪了個這樣的頭發，她才作罷。”

“哇，那纖塵姐姐是天才啊，無師自通嗎？”韓小語一臉崇拜，齊劉海下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是無師自通嗎？也不知是哪輩子的事情她就會那一項技能了。而當時見月姝都要生氣了，她也只得如月姝的願。

那都是久遠的記憶了一般。

“伊雲纖塵！”

百裏少敘突然推門而入，直奔戴著紅色的伊雲纖塵。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頗具壓力撲過來，伊雲纖塵原本還含笑的眼立刻沈了下來。

“你出去！”像是條件反射般，伊雲纖塵下意識不想讓百裏少敘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可百裏少敘在冷不丁間就緊緊攥住她的手。

百裏少敘努力盯著伊雲纖塵的臉看，伊雲纖塵努力地將頭扭向一邊，這手卻好無力氣一樣怎麽都掙脫不出來。

韓小語立在一邊突然手足無措了，這？這該怎麽辦？她是不是應該離開？把空間留給她們二人？

但是看著百裏哥哥的逼近，看著纖塵姐姐的抗拒，韓小語小臉蛋上的五官都擰巴在了一起，她見這爭執抓住了百裏少敘的胳膊。

“你先放手！纖塵姐姐，你要相信他……”韓小語勸慰一句。

“出去！都出去……”

伊雲纖塵喊了一聲，她只感覺現在心裏頭很亂。

本來有心理準備了，可是當百裏少敘突然闖入的時候，她一下子慌了。

原本，百裏少敘心裏頭就覺得伊雲纖塵實在不相信他，所以屢屢犯險，他是有權利生氣的，也是有立場生氣的，可是當看見她如此脆弱樣子的時候，他忽然心軟了。

他心疼起來。

更是放柔了語氣。

“娘子！小語說得對！”百裏少敘掐斷伊雲纖塵的話，攥著伊雲纖塵的手更緊！

“娘子，既然你相信我，那就什麽都可以相信我！不過是容顏蒼老而已，那算得了什麽？左右不過，我都是要陪你到老的，難道不是嗎？

還是說你要背棄我們之間的誓言？說什麽在一起，都是騙我的嗎？”

百裏少敘句句入心，句句入伊雲纖塵的心。

伊雲纖塵放棄了掙紮，她扭過頭來看向百裏少敘，她眼前清清楚楚倒映她此時的面孔，他的眼裏，除了心疼還是憐惜。

伊雲纖塵的眼底猛然泛紅，她也不知為何，自己的情緒忽然這般失控，這般不理智！

伊雲纖塵怔怔地看著百裏少敘的手撫摸向自己的頭發，右邊頭上傳來一陣溫熱，她微垂眼瞼，收斂了心中所有的情緒。

她抓住百裏少敘的手，二人的手頓時產生明顯的對比。

一個是老人家的手，一個是年輕人的手。

“你看見了嗎？就是這樣的。現在的我。”伊雲纖塵另外一只手摘下了臉上覆蓋著的紅色面紗。

完完全全，露出自己的面孔，露出自己此時的模樣，她用自己那強大的心去接受這一切世事無常。

門外而來的柳飛道三人更是驚詫的望著這一個陌生的人。

她的容顏此時對於他們來講是何等的陌生。

然而他們一句話不說。

百裏少敘反握伊雲纖塵的手，另外一只手撫摸上伊雲纖塵的面頰。

仔細摩挲著她的五官，描繪著她的眉眼，他心下顫抖著，話音盡量平緩道：“娘子，你疼嗎？”

你是不是很傷心？是不是很難過？是不是有些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伊雲纖塵感覺到面上的那只手顫抖著，她的心臟驟然緊縮。

但她面上不動聲色，只是用那清冷的目光，淡漠的神情看著眼前深情的百裏少敘。

她搖了搖頭。

“從來不疼，因為我從來強大！”

輕緩的聲音，卻透露著睥睨天下的氣勢，縱你千軍萬馬來襲，依然無人能敵。

可其中的心虛與不自信唯有伊雲纖塵自己清楚，這一種害怕百裏少敘看待她的目光，才叫伊雲纖塵感到害怕。

然而，她必然要不動聲色，深深埋藏起來，那容易被人察覺的心思，都會是弱點。不是嗎？

看著她那雙清冷目光的眼神，百裏少敘忽然笑了。

“我終於找到喜歡你的理由了，是因為你的強大。因為你一直強大，所以我才一直為你神魂顛倒，無法自拔。

而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不論是何種容顏，因為那個人就是你。”

伊雲纖塵也忽然失笑，她重新戴起了紅色的面紗。

眼睛雖蒼老，可眼中的風采與神情，還是讓百裏少敘為之動容。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如此喜歡一個人。

一旁的韓小語欣喜的鼓掌道：“就是這樣嘛，我就說百裏少敘和纖塵姐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論何時何地，何容何顏，喜歡，就是喜歡了那樣一個人，不問緣由。

就算有，那也是緣分使然。”

“你何時這般能說會道？和柳飛道學壞了！以後離他遠一點吧。”百裏少敘扭過了頭，面上也終於在聽聞伊雲纖塵那噩耗後，露出了笑意。

韓小語哼一聲，撇嘴道：“你們居然打趣我，真是的。”

小丫頭一扭頭撲向柳飛道，柳飛道一瞧見韓小語擋眼前，視線立刻盯向了她的臉龐，眼睛乍一亮。

“哎，小語，你這劉海真好看！”

“好看吧，是纖塵姐姐給我剪的。”韓小語洋洋得意地歪了歪頭，活潑俏麗。

“好看好看！”

聽聞纖塵二字，百裏少敘回過了頭，這會兒仔細瞧了韓小語一眼，回憶起什麽？

柳飛道也正好詫異地看向伊雲纖塵，她會剪這劉海頭發？他又見百裏少敘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家韓小語。

他登時訓道：“哎哎哎，挪挪你的眼睛，看什麽呢？！你娘子就在你跟前了，居然還敢看別的美人。伊雲纖塵，罵他！”

瞧著這幾人一番打鬧嬉戲，尹歸緩沈零二人相視一眼，松了一口氣。

百裏少敘看柳飛道一眼，失笑一聲，回過頭與伊雲纖塵說：“我記得當初你教訓赫連翔的時候，就梳著這樣一個頭發？”

伊雲纖塵也是一楞，回想起來說：“你那時候便見過我？”

“那想來就是對的了，當時你的臉白白的，嫩嫩的，胖胖的，乍一眼，我還以為瞧見了可愛溫柔的小兔子！”

百裏少敘提起往事，也是一臉溫柔寵溺。

“兔子？十四歲的纖塵姐姐竟然那般溫柔可愛啊？”韓小語眼睛一亮，她只覺得伊雲纖塵成熟穩重，沒想到居然像小兔子一樣可愛乖巧。

“不要聽百裏少敘瞎說，那時我明明在教訓別人，神色又兇又怒又醜的，他竟然還能說我像小白兔？果然，男人的嘴啊，不能信！”

伊雲纖塵面紗下的神色嬌嗔一句，雖說只是一句玩笑話，但惹得韓小語意有所指地看向柳飛道，後者當即不高興了。

“伊雲纖塵，你這麽說我就不樂意了，庸俗的男人不能信，我和你家相公不一樣，我們兩個人那都是百萬裏挑一的好男人！”柳飛道給百裏少敘使了一個眼色，這二人此時可是同一戰壕的。

百裏少敘立刻附和道：“柳飛道所言甚是，不是我們往自己臉上貼金，娘子你要相信我們。”

“俗話說得好，情人眼裏出西施，伊雲纖塵你自己覺得你醜，那是你自己的看法，架不住百裏少敘說你好看啊，不然後來他也不能娶你不是？還這麽寶貝寵著你。”柳飛道唾沫橫飛。

這兩兄弟關系能如此和諧，想來也是在這方面上構建友誼大廈頗高，是以關系這般鐵。

伊雲纖塵無語道：“柳飛道，那你可知道我當日脾氣不太好，偶遇了冤家路窄的人，對方出言不遜我更加惱怒了，是以把對方打了個半死，那人都快要留下心理陰影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成親當天，百裏少敘說我是個不好相與的人，這一點你可知道？”

柳飛道瞟了一眼百裏少敘，兄弟啊，你居然還能這樣開玩笑？你覺得你娘子不好相與，你是不是想討打？

百裏少敘有些百口莫辯，他當時不過是隨口一句而已，哪裏曾想伊雲纖塵記得這般清楚。

柳飛道心裏也是各種腹誹，面上卻一片笑意挪揄道：“你們洞房花燭夜的事情我從何得知？或許是閨房情趣呢！”

聞此言，伊雲纖塵橫了柳飛道一眼，他竟然這般口無遮攔？也是這一眼，柳飛道連忙閉了嘴。

“小語，咱們別打擾他們了，走……”

“哎呀，我要留下來聽纖塵姐姐的故事，你走吧。”韓小語甩開了柳飛道的手，又撲過去。

“纖塵姐姐，你和我講講你和百裏少敘的事情吧？”

“哎呀，人家小兩口的事情，多不好意思啊，你怎麽不懂事呢？”柳飛道故作老成的教訓一聲，牽著自己的小媳婦兒，想要走人。

好像是這樣，韓小語訕訕一笑，連忙走人了。

瞧著韓小語的背影出去，沈零二人也說趁著無事出去溜達一圈，直到關上門，房間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的時候。伊雲纖塵才回過神來。

她認真的笑說：“百裏少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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