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偷偷摸摸看著沈茹初與柳飛絮的舉動。

看柳飛絮那斬釘截鐵的樣子，應當心裏也是有一點把握的。

黝黑講師將眾人的心思盡收眼底，事不關己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上。

“沈茹初，答應嗎？”

寒風吹過眾人的面龐，原本紅彤彤臉頰的眾人，此時的膚色都漸漸褪去了那一層緋紅。

沈茹初的面色更是白皙，說起來，像是鋪了一層面粉，更為貼切。

因為恐慌、擔憂、害怕……沈茹初沒有一個穩操勝券的把握，就猶豫不決了。

但是柳飛絮卻盛氣淩人道：“沈茹初，你也就這點膽量，這都不敢，平日裏還瞎叫喚什麽？”

只有狗才叫喚呢！

“柳飛絮，你——”沈茹初知道柳飛絮在罵她，心裏雖然憤怒不已，但面上卻強忍著怒意，沈聲道：“好！我答應。”

“好！”柳飛絮的回答是無比嘹亮，似乎此處都有了回音。

青山綠水，水流潺潺。

亭子旁邊還有幾簇山茶花，傲然挺著潔白色的身姿，遺世獨立。

伊雲纖塵卻忽然覺得，這裏的一切安寧都被打擾了。或者說，這裏看起來的一切靜謐安詳，其實處處透露著浮華的喧囂，讓人不得安寧。

話說起來都是很容易的，柳飛絮更是那種張口就來的人，有些時候話語根本就不過腦子。

雖然發血誓之前，她認為這非常痛苦，代價也不小，不然方才韓超安為何知難就退？但是到了自己這裏，局面就變成了只能自己發血誓，才能解決問題。

伊雲纖塵很好心的借了她一把鋒利的匕首。

冷光鋥亮的匕首泛著寒光，柳飛絮看著都倒抽一口冷氣，這一刀下去，特麽多疼啊！

猶豫著，遲疑著。

“柳飛絮，若是你心虛了，那也很簡單，與我道歉，我便不再過問此事。”沈茹初得意洋洋地笑著，她就覺得這柳飛絮是雷聲大雨點小。

雖然眾人也想落井下石，但是那話不敢說出來，只能是面上表現一番自己的心中所想。

柳飛絮掃了一眼這群人，嗤一聲，“你著急什麽？”

感情不是放你的血！

沈茹初盯著柳飛絮的手指，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在一旁若無其事的伊雲纖塵，她咬了咬牙，忽然想到了什麽，心下冷笑開來。

“柳飛絮，不要在這裏浪費大家的時間，既然你不好下手，不如就讓伊雲纖塵來？她不是萬分肯定你是無意的嘛？想來，她發血誓也是一樣的效果。”

柳飛絮眼前一亮，哎呀，她怎麽沒想到啊！

當即，她的目光放在了伊雲纖塵的身上。

江湖救急！

“柳飛絮，那是你和沈茹初之間的事情，何苦把一個外人帶進去！”百裏子傑義正言辭。

柳飛絮不悅地掉過頭看他，“心疼歸心疼，但是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伊雲纖塵怎麽是外人，她可是這件事情的證人，至關重要！”

柳飛絮的口不擇言，令在場的好幾人面色都有些矛盾。

百裏少敘冷聲道：“柳飛絮，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自己解決，恩將仇報，也不是你的作風吧？”

就是！伊雲纖塵能冒著風險站出來為你說話，你不感恩就算了，竟然還把她拉下水。

原以為柳飛絮雖然脾氣很壞，囂張跋扈的，但好在是個敢做敢當的人呢，如今一看，宵小之輩，真是讓人鄙夷。

一時間，柳飛絮似乎聽得懂大家的心聲。對此，她雖然覺得對伊雲纖塵有點愧疚，但是伊雲纖塵不怕疼啊！

如此，柳飛絮也就厚著臉皮了。

“伊雲纖塵，你來發誓唄？”

“你要我替你？為何？”伊雲纖塵輕笑出聲，這事聽來怎麽覺得荒唐呢？

“咱倆的交情啊！你想想，你晉升那麽迅速，而我，蝸牛一般，自然不能與你相提並論，所以你幫幫忙？想要什麽靈石補品隨便開口……怎麽樣？”

柳飛絮突然慷慨大方一次。

“伊雲纖塵，不如就你來吧，我相信，你是個樂於助人的人。”沈茹初迅速開口。

她又說：“柳飛絮與你同住所這麽長的時間，吃飯也是在同一桌上，交情頗深。你總不能這麽點小事都不答應吧？何況，也的確是你為她作證。而你的證詞是否正確，也值得懷疑。”

沈茹初挑起眉峰，看向了伊雲纖塵。

雖然她想要讓柳飛絮與伊雲纖塵都吃些苦頭，但是為了讓話語更加合理，她退而求其次好了，她就選擇伊雲纖塵一人。

柳飛絮雖然心裏明白沈茹初與伊雲纖塵的仇恨大了去了，但是這個血誓她是知道正確答案的，所以柳飛絮放心伊雲纖塵去發誓。

畢竟，伊雲纖塵也不會損失什麽。

而且柳飛絮想了想，與其讓沈茹初在自己面前低頭道歉，倒不如讓她在她的情敵面前低頭，嘖嘖，那滋味……那屈辱……柳飛絮想想都覺得刺激！

“伊雲纖塵，答應吧!”柳飛絮顯得無比激動。

大家話語裏的急迫撲面而來，可伊雲纖塵卻不慌不亂。

她慢條斯理地問道：“沈茹初，若是我證明了柳飛絮的清白，你該如何？”

沈茹初咬了咬牙，方才的代價是向柳飛絮道歉，可是現在？

“與我道歉嗎？”

不等沈茹初心裏打定主意，伊雲纖塵倒是很清楚指出了問題所在。

沈茹初還遲疑著，伊雲纖塵倒是已經改了話鋒，“不過道歉是柳飛絮答應你的，我可沒有這麽說。”

“那你要什麽？”沈茹初半瞇了眼，直覺告訴她沒什麽好事。

“我也不為難你，也就道歉吧，當著主殿所有子弟的面與我道歉。”

“你！”

沈茹初一手捂著自己疼痛的額頭，卻捂不住自己充滿著怒火的目光。她另外一只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強壓下怒意。

“怎麽？害怕了？”伊雲纖塵冷笑一聲。

“好！我答應你！”

周心兒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也難怪沈茹初在伊雲纖塵面前屢次落敗了，她本就不是伊雲纖塵的對手。

你看方才，是沈茹初把伊雲纖塵拉入渾水中的，結果呢？讓伊雲纖塵拿捏了主動權。

她有些時候都覺得沈茹初很可憐，怎麽被一個外來戶如此欺負。

不過今日的事情與自己無幹，她不打算多開口。

柳飛絮沖著伊雲纖塵訕訕一笑，遞上了伊雲纖塵的那把匕首。

百裏少敘盯著柳飛絮看，眼裏滿是不善的目光，柳飛絮沖著他一笑，“哎呀，你娘子福大命大，沒事！”

“不過……”柳飛絮突然想起來什麽。

“不過伊雲纖塵，你知道怎麽發血誓嗎？”

不等柳飛絮說完話，伊雲纖塵已經是手起刀落，嘴裏念念有詞。

柳飛絮凝神看去，伊雲纖塵收起的匕首，刀尖上銀白一片，手掌心也只是一道不仔細看就不存在的口子。

但是那口子，在她眨眼間，冒出猩紅的血液，柳飛絮心裏暗嘆一聲：這伊雲纖塵上輩子是殺豬的吧？怎麽皮肉處理如此好？

自己手、起、刀、落、可是拖、泥、帶、水的。

而一看伊雲纖塵發血誓也是很有經驗的，聽的她紅口白牙，吐字清晰。

那話音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隨著那神聖的光芒消失，隨著伊雲纖塵緩緩睜開了眼睛，沈茹初知道，自己失敗了。

瞧著她那鐵青了的臉蛋，失魂落魄的，柳飛絮這心裏就高興了。

“沈茹初，你堂堂沈家三小姐，可千萬別說話不算數哦！這要是被傳了出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哈哈哈……”

柳飛絮那得意的笑聲，真是控制不住，哪怕講師還在跟前。

沈茹初從牙齒縫裏擠出來幾個字，“自然不會忘！”

“不過柳飛絮，這件事情就當是我錯了。但是，你在蹴鞠場上，三番兩次找韓超安的麻煩是為報覆，這件事情，總是有理有據的，你莫要抵賴。”

柳飛絮笑了笑，面上雖然能裝腔作勢來一句，“沈茹初，咱們現在是踢蹴鞠，何苦鬧出別的那麽多事情？現下已經浪費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了吧？”

但是柳飛絮心裏是虛的。

這情況，血誓在眼前證明，那猩紅的血液啊，她可不想自討苦吃。

沈茹初扭過頭看向了韓超安，“你說說，方才你摔倒了幾次？都是因何？”

聽著沈茹初為自己撐腰，韓超安心裏還是猶豫了一下，但是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他還慫什麽，當即一五一十地把方才的事情說了出來。

包括柳飛絮的威脅。

他覺得，既然事情做了，就一定要說清楚，讓應該得到懲罰的人受到懲罰。

不然，自己總是息事寧人，那罪是白受的。何況，現在是沈茹初插手這件事情了。而他心裏很清楚，沈茹初這種人，好面子。

既然是她維護的人，那就是她的臉面！不為別的，單單為了面子問題，她就會不遺餘力與柳飛絮爭鋒相對。

何況韓超安也想了，若是不能頂天立地活著，像個被威脅的孬種一樣，那真是白活了。

韓超安條理清楚的一字一句，直接將柳飛絮打入了地獄，她在一旁呵呵冷笑著。

M的，失策了。

太TM氣人了！

事實上，在韓超安準備張口的時候，柳飛絮就巴拉巴拉開口，試圖不讓對方說話，但是講師一聲呵斥，這是什麽菜市場嘛？！

柳飛絮自然也就閉嘴了。

這場中，就回蕩著韓超安委屈的控訴之聲。

兜兜轉轉，話題又回到了柳飛絮的身上，她仗勢欺人，她恃強淩弱，她殘害同門子弟。

一條條，一樁樁，對柳飛絮，都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如此說來，這柳飛絮還真是罪不可赦！”

因為是事實，柳飛絮也知道沒什麽好辯駁的，既然做了，那就承認。

“講師，我認錯。不該如此無理取鬧，不該嚇唬同門子弟。請講師懲罰我吧。”

柳飛絮這坦誠的舉動，真是讓沈茹初一楞。

她還以為柳飛絮至少要插科打諢，為減輕自己的罪責而使出渾身解數呢。

居然這樣就認錯了？

柳飛絮別的不怎樣，審時度勢，這一點倒是很清楚的。錯了，不能翻身了，就趕緊認錯。

死撐下去那是給自己挖坑呢，何苦呢？

沈茹初想想也是，柳飛絮已經沒有後招了，那就只能任人宰割，她當即呵斥道：“講師，柳飛絮的行為尤為惡劣，一定不能放過！”

“她對同屆子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一定要其道歉。口頭的道歉必然要有，但是口頭的道歉又如何能體現柳飛絮的悔恨與改過之意？”

話裏話外，無不是表明沈茹初很是痛恨這種為非作歹的人，想必講師也不會輕易放過這種子弟。

“你認為呢？”講師聽了沈茹初義憤填膺的話，反問一句。

柳飛絮心裏一個激靈，照沈茹初的認為，那肯定是要把自己大卸八塊的呀！

但是今天柳飛絮猜錯了。

沈茹初想了想，恭敬道：“一切聽講師的。”

柳飛絮尤為詫異，這是沈茹初嘛？居然學會低頭了？

旋即，她看向了周心兒，見周心兒的視線正從沈茹初身上收回來。她就知道！

沈茹初個二楞子，哪有那樣的腦子？還不是周心兒教唆的，要以退為進！

罪責都這麽明顯了，不管誰處置，那都得按照門規處理不是？看來一頓責罰是免不了了，哎！

命啊！命不好。

“講師，我覺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柳飛絮有悔過之心，我們就應該給她這個機會。而且有些事情，那些是是非非，我們了解的也不過是表面。”

一直沒說話的沈零忽然開口。

一句話，沈零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知道即將會面對某些實質性的報覆行為，但是現在有尹歸緩，沈零什麽都不怕。

尹歸緩柔和的目光看了眼沈零，附和道：“是啊，我們與柳飛絮相識許久，她雖然脾氣壞一點，但本性是善良的。”

“像是伊雲纖塵之前得了風寒，半夜發燒了，她連忙給她餵藥，一夜照顧，這燒慢慢才退下去。不然，燒到第二日再去找醫師，伊雲纖塵可就危險了。”

尹歸緩溫和細雨的聲音，洗滌著一個人的靈魂。

柳飛絮激動地看著尹歸緩，還是自家人對自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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