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食色性也，情到濃時，幹柴烈火，耳鬢廝磨，自然不過。

沈葉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這禁藥的事情被發現，而現在一聽到沈雙夢被逐出主殿的結果，她在小食堂裏直接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這一舉動引得眾人註意。

但是沒有人去攙扶沈葉，或許是沈雙夢的結局提醒了大家，在這主殿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大家都不是‘好事’人，因為也不想惹禍上身。

周心兒到是低頭看了一眼狼狽的沈葉，她的雙眼裏閃爍著恐懼與擔憂的目光，又極力想要把這種心裏想法壓下去。

她越是這般，越像是受了驚的小鹿般。莽撞，惶恐。

周心兒上前幾步，伸出了援手。

“腿到現在還疼，疼得站不住了嗎？”

周心兒詢問著，眾人這才仿佛了然，哦，原來因為下午從梅花樁上摔下來，所以沈葉的腿腳很不好。

也是因此，站不住。所以方才沈葉從醫師那裏回來的時候，是被周心兒攙扶著，隨後坐在那裏看著她們訓練的。

沈葉此時心裏擔憂填滿，是為自己的前途而忐忑不安，她害怕禁藥的事情已經被柳青墨知曉，所以處罰如此嚴重。

那麽她這個幫兇呢？

沈雙夢是否有供出她？

早知道，就不要這麽做了，真是害人害己。

但是看著周心兒的舉動，那伸出了的手掌，沈葉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連忙拽了上去。

待她站穩身形後，這才有人過來仔細詢問，“沈葉你沒事吧？是不是腿很疼啊？那你這幾日還能訓練嗎？”

眾人簇擁著沈葉，後者雖然不適應這樣的場面，但也頷首應答，“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無事，但是方才不知怎麽的，腿有點抽筋，根本站不住。”

沈葉順著周心兒的話鋒說著合理的借口。

她總不能自己拆臺，說沈雙夢被逐出主殿可能與她也有關系吧？

其實方才聽見伊雲纖塵的話，對沈雙夢的處置，她就覺得事情沒這麽容易翻篇。

那麽自己該怎麽辦？

坦白從寬嗎？她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因為她的未來似乎就壓在這件事情上了。

這不是危言聳聽，不是她誇大其詞，而是事情的結果讓她不敢多想，越是想象越是害怕。

周心兒察覺到沈葉的異樣，便是拽住了她的胳膊，胳膊上傳來的重量，說是將她攙扶起來，倒不如說是提醒她慎重考慮，謀定而後動。

有了周心兒的支持，沈葉心裏才有了點底，當即站穩了腳步。

這一頓晚飯在大家驚疑的討論下方才結束。

最終，伊雲纖塵什麽都沒解釋。

晚飯後，沈零與伊雲纖塵落座在主殿一角，二人閑聊著話，最終話題提到了這件事情上。

沈零知道自己好奇也無用，伊雲纖塵若是不說，她不可能知曉。

而伊雲纖塵擺明了就是這個意思，壓下真相，讓所有人猜測不已。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她們這些子弟一旦開始好奇地百爪撓心，那種煎熬的滋味夜不能寐的時候，大家就會開始重視這件事情，就會開始忌憚伊雲纖塵。

沈零知道伊雲纖塵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擔憂一番。

“你沒事吧？”

“我無事，不過就是抄寫五遍門規，也沒說何時上交，所以現在，忙裏偷閑，品一品果茶。”

伊雲纖塵小酌一口淡黃色的果茶，味道清新，“甜甜的味道，就像是孩童的時候，滿腦子只記得想要糖果。別的什麽都不想要，也不記得銀兩可以換取，簡單的只想要糖果。”

她輕輕一笑，眼裏帶著悠遠的目光。

見狀，沈零微微詫異，不曾想伊雲纖塵的童年也有這樣的單純。

她原以為這種精於算計的人，會像周心兒一樣生活在勾心鬥角的家族當中，是眾星拱月的存在，也是眾矢之的。

說是有庇護，其實真正的庇護是自己護著自己，別人只為了利益的權衡，誰都靠不住。

伊雲纖塵已經不記得那樣甜甜的味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只是突然想起來，是前世？

她也不知道怎麽的，最近總是想起來什麽，似是很久的記憶，不知道是夢境還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

她沒多想，只是說出了心裏突然的想法而已。

那樣簡單的歲月她是向往的，可偏偏這塵世中，想要活著，就少不得麻煩與算計。

以至於，她也變成了自己曾經覺得討厭的人。而現在只感覺自己的人生剛剛好，不算好也不算壞。

她回過神來，見沈零微微垂首發著呆，她笑問，“怎麽了？想到什麽事情了？”

沈零搖頭一笑，“沒什麽，只是這個果茶確實甜甜的，很好喝。”

“好喝就多喝一點，誰知道過幾日測試還能不能住主殿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不住主殿是不可能的。”沈零看她一眼，打趣一聲。

的確，伊雲纖塵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她們二人之所以是好友，那是因為志同道合，同樣也講究道義與良心。

“有那個本事就住主殿，沒那個本事，咱就只能去住小黑屋了。”伊雲纖塵說得很是坦率。

“殘害同門不是小事，可你一樣無事，難道這不能證明你的本事嗎？”

沈零意有所指，她還是和眾人一樣，想知道這件事情的貓膩。

旁人的好奇是不滿，要一個結果。而沈零只是好奇伊雲纖塵的手法，她是怎麽讓這件事情變成這樣的。

她真的是很聰明。

伊雲纖塵卻打起了太極。

“沈零，你是擡舉我了。不論什麽測試都是有規則的，我沒達到要求自然算輸。再說今日之事，我都被罰抄五遍門規了，怎麽能算是無事？”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沈零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她自然不能現在說出去。

時間越久，越會讓大家反思。

“你覺得五遍門規是大事？不過也是，能抄寫門規的，都是犯了門規的，也算是懲罰了。”

沈零搖搖頭，覺得伊雲纖塵只是在糊弄她，不過伊雲纖塵不打算現在說，那就等明日看柳青墨給出什麽答案了。

伊雲纖塵咬下一口甜梨糕，“主殿的食物還是不錯的，外界鮮少有這樣的風景與美食。”

人應該珍惜眼下。過去的事情過去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一夜晚中的猜測，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伊雲纖塵也在等著，看周心兒是不是想要明哲保身，還是想要攪亂一下渾水，畢竟她不是撲火的飛蛾，而是隔岸觀火的人。

這一夜沒有明月，更沒有閃爍的星星，只有無邊的黑暗籠罩在大家的頭頂上。

天邊的溫度慢慢降低。

翌日一早，天空飄起一絲絲的雨水，可是這不耽誤大家提水的訓練。

在小食堂裏吃飯，喝姜湯，一切都訓練有素，周圍什麽聲音都是安安靜靜的，伊雲纖塵便是知道了周心兒的意思。

她選擇不動。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在伊雲纖塵的意料之中，因為從周心兒的角度來看，現在過度警惕是有道理的。

因為她知道得太少，也根本不知道伊雲纖塵手裏的牌，所以以不變應萬變。

周心兒是聰明的。

當然也順了伊雲纖塵的意。

小食堂外，柳青墨讓所有子弟集合。

“咱們這一屆的子弟，真是太過活潑。”

柳青墨負手而立，輕笑出聲。

“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我也是做事隨心所欲，快意恩仇。但是人到中年，我就覺得那時候也太幼稚了，何苦呢？害人害己。”

柳青墨臉上帶著一絲笑容，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但是他話語裏的說教，卻是帶著嚴謹肅然。

讓人笑不出來。

雖然早知道柳青墨要對昨日的事情做一個總結，但是在這等待的時間裏，突然聽聞柳青墨這麽一說，大家都反思了一遍。

這個熱血沸騰的年紀，大家青春洋溢，滿腔熱情。周心兒那樣的人畢竟在少數。

雖然大家看似都清楚規則，也守著規矩活著，但到底沒有那麽通透。

柳青墨的話鋒一轉，直接進入了主題，“大家應當試著長大，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起內訌，對你們來說，有多少好處呢？”

試著長大？

這話讓眾人聽來覺得可笑。

她們難道還不夠長大嗎？還不成熟嗎？

不過柳青墨後半句話到是說得沒錯。有人不滿也想辯駁一句，但是發現，確實，柳青墨說得對。

對他們來講，沒有任何好處！

既然是這樣，大家反思起柳青墨前面那句話……

眾人醍醐灌頂。

一開始周心兒就覺得，沈茹初的做法實在是不可取，不太理智。

現在柳青墨一說，才知道沈茹初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她的囂張跋扈，處事張揚高調，無不是因為沈家在撐腰。

說白了，她自己沒有承擔的能力。

那時候沈茹初想對付伊雲纖塵，雖然她沒有支持，可也因為沈茹初，連帶著自己也帶入了情緒，她很想知道伊雲纖塵為何如此囂張。

此時想想，伊雲纖塵並沒有妨礙到自己，自己為何要抓著她不放？

自己那麽好奇她對自己有什麽好處？

只要自己不與伊雲纖塵為敵，她也不會與自己為敵，如此，為什麽要給自己找事？

當想明白這個問題，周心兒決定與伊雲纖塵不動聲色，冰釋前嫌。

伊雲纖塵挑眉看了柳青墨一眼，對於柳青墨的話她也有一些感觸，若是都可以選擇簡單，誰會想要長大呢？

她覺得，長大意味著繁瑣，麻煩。

可是沒有誰不會成長，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到了那個年齡段，就要去做那個年齡段的事情，才算是隨波逐流，才算是正常的一個人。

但是在原本應該簡單的時候，幼年時代，沒有體會過簡單的話，那些不幸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伊雲纖塵雖然有感觸，但是感覺不大。提到童年，那些遙遠的記憶，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或許早已經忘了個幹凈。

她緩緩收回視線，餘光中，卻發現沈零眼裏閃爍著光芒，似是淚光。

可沈零旋即又立刻垂下頭去，不讓人察覺到。

伊雲纖塵一楞，忽而想起沈零的作為與經歷，她未必有個美好的童年，或許全是殘酷，屈辱……

每每想起，再是堅強的人，都會覺得委屈。因為說到了心坎裏，那最柔軟的地方。

也是如此，沈零是個性情中人，伊雲纖塵也喜歡她這一點。

相信尹歸緩喜歡的也是這樣一個真實的人，她有歡顏笑語，有悲傷難過。

尹歸緩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的曾經，是美好的，有些時候想起來小妹，他都忍俊不禁，嘴角無法掩蓋的淡淡笑意，是他此時最真實的寫照。

也不知道此時在門派中的小妹是否也收斂了一些因為天真而胡鬧的脾性，她那張嘴，總是不饒人。

百裏子傑面無神色，沒什麽感覺，百裏朗月亦然。只不過二人都輕輕呼出一口氣。是啊，如今都長大了。

長大了就要有長大的煩惱了。

百裏海臺也沒說錯，不久，他也該成家立業，那是要緊事了。

伊雲華文皺了皺眉，長大？什麽是長大？難道自己現在不成熟嗎？還很幼稚嗎？伊雲華文不覺得是這樣。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承擔著責任，若是踏上伊雲家家主的位置，那是更多的責任，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好。

幼稚？柳飛絮心裏咀嚼著這個詞匯，她往日裏的行為真的很幼稚嗎？

為什麽她爹她哥都說她是個瘋丫頭，需要長大，要懂事，她就很抵觸這個字眼。

而自己，真的到了不能胡鬧的年紀了嗎？

要像她爹那樣，嚴肅？板著臉？時常嘆息為難？

她想想都覺得可怕，還是不要變成那樣，現在這樣就挺好。什麽長大不長大的，就讓它見鬼去吧。

自己活得好好的，幹嘛要改變？笑話。

柳青墨將眾人的心思盡收眼底，他沈吟半晌，留給大家一些反思的時間，這才開口說話。

“好了，現在都來說說昨日的事情！沈雙夢被我逐出主殿了，而伊雲纖塵只是被罰抄五遍門規，相信大家已經知道了。”

那些流露在外的情緒全部收了起來。

大家正了正神色，認真看向柳青墨，此時還是萬分詫異。

這柳青墨擺明了，是在偏袒伊雲纖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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