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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信步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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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阮青衣醒的及早,起來便坐著趴在窗口往外探頭,分明是想看外頭,卻硬是趴著也不願起身向外半步。

茵茵以為他又是身上的傷折磨的厲害,趕過來盡心照料著,阮青衣擺手讓她坐在旁側,這麽一坐便是一個上午。

她順著阮青衣的眼睛看去,只能看的見天上飄著一大朵孤零零的雲彩,真也好奇這晴朗朗的天上有什麽可看的,竟能讓他一動不動的坐這許久。

許是她探究的眸光太過強烈,阮青衣眨了眨眼,面向裏看她,問道:“你是不是在想這天有什麽好看,能讓公子我坐著一動不動這麽久?!”

茵茵被說中了心思,笑笑低了頭不語。

“其實,這天也沒什麽好看的,我只是在想倘若我死了,會不會從天上往下看,想來也沒什麽可能,其實人死了不過黃土一柸罷了……”

茵茵聽了他的話自覺傷感,皺了眉說道:“公子凈胡思亂想些什麽!”

阮青衣一手扶墻,緩緩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的褶皺,面向著陽光,笑的一臉明媚,“恐怕已經容不得我胡思亂想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門外正好闖進來兩個皇帝身邊的近侍,茵茵嚇了一跳到口的話也嚇了回去。

阮青衣笑道:“大可不必這麽急,離午時三刻還早的很,我梳洗收拾之後再同你們去。”

那兩個近侍微微一愕,也沒見過臨死前這樣的,只能冷著臉道:“還請公子快些,免得讓我們幾個為難!”

阮青衣不及宇文璟那樣喜歡招搖艷麗的大紅之色,也不似蘇隱那般單調常著黑色束腰常服,除卻戲臺上常著的淡青、粉白之色,他其實很喜歡月白色的錦袍。

束起的發用淡金色的釵很隨意的攏至身後,那張蒼白的臉未能影響他雌雄難辨的絕色容顏,狹長的鳳眸不帶風情,便是若隱若現譏誚淡薄的笑。

阮大家不愧是阮大家,致死驚艷!

茵茵看著那張臉心裏都會一陣艷羨,月白的錦袍裹住他瘦削挺立的身形,襯的那張毫無血色色的臉更慘淡,卻遮不住他遺世獨立,姑射山仙人般的氣質。

就連來押人兩個近侍看著都心神一蕩,不忍動手,隨在阮青衣身後,三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

沒有直接奔赴刑場,阮青衣隨著他們在禦花園見到了宇文梓,石桌上擺滿了各種吃食,阮青衣生平見過的沒見過全都上了桌。

他會意一笑,擡手簡簡單單的行了個禮,大大咧咧就坐在了宇文梓旁邊,說道:“皇上待我真要比待定國公好太多!”

宇文梓臉色微變,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跟他沒法兒比!”

阮青衣低著臉淺淺的一笑,不置可否,笑的斯斯文文好像不過是一句平常不過的閑話。

席間寡淡無味,倒不是吃食寡淡,只是相對的人索然無趣。

他們之間的賭局,該怎麽壓兩人的心都沒數,阮青衣挑挑揀揀的吃,吃的很慢卻不文雅,宇文梓只是打量他,視線幾乎不肯從他身上挪開。

於是他打趣道:“皇上若是覺得這張臉好看,淩遲時不妨讓行刑的人避開了,留它個完整,剛好我也十分舍不得!”

宇文梓抿了口酒,點頭道:“說的有理,要朕看著這麽一張臉割花了還真是不舒服,準了!!

阮青衣晃了晃杯盞,笑道:“那阮某在這兒就先謝過聖恩了。”

“我們就賭他來還是不來!”宇文梓放下酒盞,負手而立,一字一句的說道。

淡淡的呼吸聲維持良久,直到阮青衣一句鏗鏘有力的“我賭他不會來!”打破,錯落了一聲宇文梓的笑。

“為什麽不會來?”

“我現在的死生於他無關緊要而已!”阮青衣神色淡然道。

宇文梓有些不可思議的“哦?!”了一聲,然後淡淡的道:“你是他唯一能減除血抑之癥的藥,你若死了……”

“我若死了,於他不過也是解脫而已,若是將命當成一種束縛,它的延伸反而毫無意義。”阮青衣說完撇著臉面對了宇文梓似笑非笑的看他。

“那這費盡心機得來的大西江山……”

“皇上又錯了!你還果然真是不了解你這皇兄!”阮青衣淡笑著搖頭道,“這江山他並沒有打算要!”

宇文梓皺眉,他快要跟不上阮青衣的思維來。

阮青衣愈發笑的開懷了,十分不文雅的端了碗湯仰頭喝盡,這才拍手道,“看在皇上如此款待的份上,我勸皇上還是不要問的好,我當真怕皇上氣壞身子!”

怕他氣壞身子?!光這兩句話,他就來氣了!宇文梓的臉由綠轉黑!

但是這驟然而冷的氣氛就知道皇帝已經氣的不輕,阮青衣看著他的黑臉,徹底笑出聲,“皇上不妨想想看,他也是個將死之人,卻為從你手裏奪這江山謀劃了畢生, 為的可是這江山?!倘若這江山在別人手裏,想必他是不願費這個心力的!”

宇文梓啜了口杯裏的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末了他莞爾一笑,道了句,“很好,路還長,朕倒要看看他這畢生謀劃稱心如意到幾時!”

眼見太陽越升越高,臨近晌午十分。

阮青衣一手支頤,眨了眨眼看著宇文梓,大抵是酒的緣故,讓他更顯得慵懶了幾分。

宇文梓擡頭看他並不語。就這麽,任由時間流淌。

“能稱幾時便稱幾時!”阮青衣一揚眉峰,猛地坐直了伸了個懶腰,利落的起身整了整衣衫,說道:“那草民先走一步,皇上這局若是賭輸了,黃泉路上,阮某等一程,到那時,再同皇上討這賭局的彩頭!”

阮青衣最後傲然一笑,眼裏的憎惡一絲不遮掩的就那樣盡情表現,他沒給宇文梓再說話的機會,一抖衣袖,邁著方步,笑道:“皇上開始吧!”

宇文梓一張臉青轉白,最終一揮手大叫來人,押送的人立刻上前。

阮青衣笑笑,一拱手道:“還勞煩各位前面帶路,阮某想自己走著去!”

押送的人左右看看,拿捏不準,最後朝著宇文梓看過去,見宇文梓黑著臉點頭,才楞是憋出客客氣氣的一句,“公子這邊請!”

別人都是囚車押赴刑場,阮公子倒是一派清閑,信步游至刑場,還不忘東瞧瞧西看看的賞景,直到送至校場,到了刑臺前,那人還是如閑逛似的一步一步往上走,行刑的看的眼都直了。

論這與眾不同,阮大家阮公子稱得上第二,恐怕沒人敢爭第一。死到臨頭,也不願失了氣度,那張絕艷出塵的臉上始終掛著一個明艷的笑。

就連舉身赴死都像登臺唱戲一般,不見狼狽,仍是一派風流,引得底下的唏噓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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