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皇宮，可阮青衣住的這地方日常待遇雖好，半夜要酒有肉卻也委實難為了阮公子。

璟王一時的興起，阮公子滿屋子前前後後的轉了一圈，苦了臉抱怨，“王爺下次來的時候，有食欲有酒癮，不妨全都帶齊全了，免得當真掃了興致！”

宇文璟看著他皺成一團的表情忍不住有些發笑，“阮大家，這是皇宮，什麽好酒沒有，需要從王府帶？！”

“我的王爺，是皇宮沒錯，可這地方連冷宮都算不上！”阮青衣指了指屋頂大梁，萬般無奈的頂了一句。

宇文璟看出來他的意思，翻身一躍，人便隱在了大梁之上。

阮公子很不厚道的開門，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茵茵！”

茵茵睡在外面，聽到動靜驚醒，跑著上來問，“公子，有什麽吩咐？”

阮青衣本來想讓她準備酒菜來的，轉念一想太過為難人，只好道：“公子我對月思鄉愁，想喝杯酒。”

看到桌上孤零零的那個酒壺，宇文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阮青衣很頹敗的搖頭，“王爺現在該知道我說的是大實話了，下次來之前，不妨先讓府裏備上些酒菜。”

宇文璟看他，四目相對，難得二人同是眼神清明，眉目含笑，並無那種綿裏藏針的敵對之意，兩人都有些想笑，忍不住都是嘴角一彎，星目中皆是難得的兩團暖色火光。

那些橫在兩人中的真情假意，血仇舊恨一瞬恍如隔世......

桌上的燈添過燈油，發出淡黃而柔和的光色，平添了一份溫馨，許是太過難得，兩人竟沒有刻意打破。

阮青衣拿了兩個茶盞，他不講究，也沒什麽好講究的，不過是喝酒，其實一個人壓根就不用杯子。

恰巧，宇文璟在這方面也能同他生出共鳴來。

兩個茶盞滿了清冽的冷酒，一人一杯，對飲無語，心照不宣卻是難能可貴的兩心相交。

酒是烈酒，入口如滾燙的火直沖腹中，一路燒到頭頂。

阮青衣的酒量不及成日醉生夢死的宇文璟，兩杯下肚人便有些渾渾噩噩，一手扶著額頭，一手端著杯裏的酒水就開始晃，端的不穩，杯裏的酒水就開始往外灑。

於是宇文璟就不再給他添酒，只是一個人自顧自的喝，喝的很快，一杯接著一杯，仰頭就是一杯。

阮青衣側頭看著他，就問：“王爺不怕皇上會來？”

“他可能沒時間來跟阮公子共度良宵了！”宇文璟喝完最後一杯酒，隨口應了他一聲，站起身來走至床前直直倒下，兩手放在腦後，就這樣平躺倒。

阮青衣隨著他的動靜轉動眼睛，最後聽到他呢喃似的嘀咕出一句：“阮公子不就寢？”

阮公子利索爬上床去在宇文璟的身邊躺倒，宇文璟側身，猛地翻身壓在他身上。

那種沾染過酒氣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兩人之間，彼此呼吸交錯。

宇文璟一雙星目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瞳孔中縮印出各自的人影，只是兩人眼中都氤氳起了濕氣，各自的表情都無法從瞳孔中窺視。

他就一直不動作，保持著這一個姿態，也不說話，突然卻嗤笑了一聲，倒在另一旁閉上了眼。

阮青衣靜靜的躺了一會兒，一旁平穩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傳入耳中。

桌上的燈火明明滅滅，阮青衣以手撐頭，側身躺倒，面向另一個沈睡了的人。

早朝。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一人一句，聽到耳朵裏的，只有“啟稟聖上”四個字！一夜未眠，宇文梓有些疲倦，這些聲音吵得他的腦仁像是裂開了一樣。

群臣之亂，皆為昨夜定國公桓王行刺一事。

“安壤除外，桓王功不可沒，行刺一事，實在......”

宇文梓食指抵著眉心，半瞇了眼看著說話的人——“秦大將軍的意思是桓王功不可沒，行刺朕的事大可不必追究了？！”

秦方後脊竄上一股涼意，搖頭，再搖頭，“老臣絕無此意！”

這之後，群臣靜默，適才混亂的場面突然變得清凈異常。

宇文梓朝著右角上站著的宇文璟望了一眼，緩緩開口，“此事，璟王如何看？”

宇文璟出列，“桓王行刺皇上，其罪當誅！罪無可赦！”

皇帝重覆這八個字，“其罪當誅，罪無可赦！”

好計，的確好計，真他媽的上上計。

徹夜無眠，敗盡那一腔燒灼的滔天怒火，他終於想通了整件事，阮青衣故意撞破桓王跟後宮嬪妃偷情，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場大戲。

一場鑼鼓齊喧，非演不可，退無可退的好戲。

桓王與嬪妃偷情，他盛怒之下，必然想定罪於桓王，可惜，這罪名必不能用這偷情來定，抓住桓王的性子，更吃準他的性子，接著這一招，讓他親自唱了這出無可轉圜的大戲，除掉桓王，好計謀，的確好計謀！

如今，即便他想上演賢德聖君，不計前嫌的戲碼也絕無可能，只因對方是宇文桓。

絕無感恩，在他眼裏，無恩可言，所以，他只能遂了宇文璟的心意，送他個“其罪當誅，罪無可赦！”

宇文梓長吸一口氣，定了定心，開口剛要發話，沈然向前一步，道，“聖上三思，這月初十絞國重繳降書，進京來納歲貢，桓王若是不在......”

“沈然！”

沈然的話沒說完，被皇帝怒喝聲打斷，大殿上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宇文梓雙目噴火，他不想聽的是這句話，這句戳中他心的話。

“你是在說朕的江山只能靠一個想殺朕取而代之的人來穩固？！你好大的膽子！”

沈然朝服掠地，下跪直言，“皇上聖明，桓王乃我朝重將，掌握兵權已久，若是這樣殺了，恐引朝綱之亂......”

“那好，沈愛卿，你來告訴朕該如何處置桓王！”

宇文梓怒極反笑，森冷的目光盯上沈然。

這些事情，他昨夜怎麽可能沒有想過，只是事已至此，他已經是無路可退，宇文桓不會臣服於任何人，就算他有心放人，宇文桓也不絕不會領情，反而只會給自己留下一個禍患。

他清楚，所以絕不會留下這一個危險在自己身邊，就算是計，也就只能送虛玄公宇文璟一個遂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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