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兒濃烈，從那細長的壇子口緩緩的探出十多雙紅色絨毛蜈蚣腿一樣的東西，攘攘的從那細小的口頸鉆了出來。

阮青衣身子一僵，本能的往後縮去。

宇文梓面色陰鶩的冷笑，“別害怕，等它出來，你的那條命從此便再也不是賤命了。”

阮青衣被劃破的掌心被生生拽到了壇子的口前，那十多雙腿腳躁動不安的亂顫，想掙脫出壇口接觸到那混著鮮血的掌心。

就在阮青衣的手掌離壇口那些伸張亂舞的腿腳半寸的距離，突然一道黑光閃現，將阮青衣的手臂彈開，黑光挾的那股勁力極大，阮青衣整個人向後彈開，連帶了壓制著他的那些侍衛。

同時“鐺”的一聲，那壇子原本的蓋被彈飛上去，嚴絲合縫的 蓋了上去。

圍在四周的侍衛、公公全都大驚失色拔刀站在宇文梓前面。

阮青衣爬起來，一陣眩暈，眼前模糊不清，等視線清明了，只見多了一個暗黑勁裝的背影單膝跪在他前頭。

“皇上，蠱種難育，一旦取出種下，絕無轉圜……”

“錚”的一聲長鳴，掛在帶刀侍衛身上的刀出鞘，毫無停頓的直穿過肩窩，洞穿至肩背。

刀鋒穿透，血漫開頓時洇濕半邊暗黑衣衫，阮青衣瞪著那刺眼的血色，眩暈的感覺無比強烈。

那人全身顫了顫，跪著身形卻半分未動，低沈著開口，道了句，“請皇上開恩……”

洞穿肩背的刀子停留在身體裏轉了一圈，然後抽出，那人晃了晃，雙膝跪地，一頭磕下，重覆一句：“請皇上開恩。”

五個字憑顫音連接吞吐出來，再擡頭，那把刀子隨著皇帝的手停在胸膛前，然後剜出一塊血肉模糊的肉被挑飛在半空，砸出一道血花，落回到地上。

刀鋒一轉，血花四濺，很快前胸後背被湧出的血濡濕，慘不忍睹。

跪地的人不動，待刀尖劃破衣衫剜下一塊血肉，便重覆一句：“皇上開恩！”

染紅之後很快便濕透的暗黑衣衫下血暈開，滴在地下，很快在身前漬出一片。

皇帝的刀法不錯，一刀下去，不會拖泥帶水，幹脆利索的剜出一塊生肉，周圍除了血漬就是一塊一塊拇指肚大小的生肉。

阮青衣省神，從他身後跪起身，對著皇帝磕頭，擲地有聲，“咚”的一聲響，擡頭腦袋開花，賠笑道：“皇上是要幫草民逆天改命的，莫要因為他而延誤了時機，耽擱了皇上的大事。”

臉上慣有的笑難得一見的顯得勉強萬分。

宇文梓看在眼裏，頓了手，刀尖攢刺在胸腔前跳動的心口上。

“是想逆朕，還是想叛朕？”他的眼睛緊盯在刀下的人身上。

那張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只是額前的發絲被冷汗浸濕，滾落下幾顆汗珠子，聲音顫栗卻堅定，含血的四字清晰可聞：“屬下不敢！”

“你還有什麽不敢？！”刀鋒隨著他的厲喝沒進寸許！“誰準你滾出來的？！”再隨這聲呵斥劃下。

“屬下知罪！請皇上開恩。”那人反覆一句。

宇文梓掃了阮青衣一眼，瞳孔緊縮，殺氣畢露，手上發力。

“皇上……”一聲疾呼，一個宮娥倉惶急奔，闖了過來，“噗通”跪倒在地。

皇帝皺眉，一旁的公公最先呵斥了一句，“大膽！”宇文梓擺手，拔出刀，低吼出聲，“說！”

“夙瑜公主病……病發……”

沒等那宮娥說完，皇帝扔下刀，轉身帶起一陣風，匆匆就走，竟沒再看阮青衣他們一眼。

離辰趕回，大堂的門敞開著，空無一人，往日習以為常的笙簫不斷，突然變成眼下清冷一片。

這分死寂叫他心頭一突，站在當地竟有幾分恐慌，隨後才聽到身後腳步聲靠近。

轉身，見宇文璟逆光而站，整個輪廓都蒙上了一層昏暗的陰影。

“怎樣？”簡短兩字，沙啞沈悶。

離辰心驚，僅是一次尚無性命之憂的變故便能讓宇文璟掛懷至此，後面的路，恐怕遠比先前料想難走。

晃神之際，宇文璟又是兩字重覆，離辰忙回話，“夙瑜公主犯病，蠱蟲並未取出種下，阮公子眼下性命無礙。”

宇文璟點頭，表情毫無波瀾。

“中途有暗衛阻撓……”離辰措辭稟明，話沒說完，宇文璟轉身，“知道了， 退下吧。”

背影倦怠，離辰看在眼裏，生出一種由心而始的落寞，是從宇文璟身上映襯下來的。

離辰躊躇，沒有離開。

“還有什麽事？”

“王爺，離辰知情拖延不報，有罪！”

聽到身後跪地的動靜，宇文璟沒有回身，口氣淡淡，“有罪？！蘇隱出手，還何須我無能插手？！你做的很好，哪裏有罪？！”

他的確是看到了暗衛才猶豫了片刻，耽誤了時間，以至於那條消息傳回才會晚了。

只是並非是斷定那暗衛會是蘇隱，會出手才耽擱了時間，而是因為暗衛的出現讓他擔心消息傳回，宇文璟會下令強行劫人。

如今的璟王根本沒有能從皇宮裏劫人出來的實力，何況還有那些鬼魅一樣躲在暗處的暗衛。

只是這自嘲的話聲太過苦澀，離辰惴惴難安，出聲道：“離辰不該擅自做主，耽誤王爺出手的時機……”

那廂無聲，良久離辰才聽到一聲低笑，笑意裏透著幾許薄涼的意味。

擡頭看去，宇文璟一個旋身，衣袍翻飛帶起一陣風過，欣長的身影已經坐回到了椅子上，

“起來，陪我喝酒！”他擡手取過桌案上的酒壇，猛地灌下一口。

離辰起身，只見宇文璟臉上又開始掛上那玩世不恭的痞笑，之前恍似一夢。

桌上的酒壇未空，離辰站在一旁斟酒，並不坐下陪喝，宇文璟便一杯接一杯的喝，如飲水一般，酒滿杯，端起來一仰頭便倒進了喉嚨管。

他喝的速度很快，根本無需酒盞，離辰斟酒，他便只管灌。

壇子裏的酒很快便倒了個幹凈，宇文璟眼神清明，沒得半分醉意。

“王爺！”離辰喚他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宇文璟捏了眉心，擡起眼簾看他，“酒沒了便下去！”

離辰躬身退卻，再無言語。

那酒壇空了，宇文璟反倒沒了續上的心思，癡癡笑了一聲，眼神中仍無半分醉意，只是笑的好似癡醉一般。

人若自欺，務需欺心。

那酒若是喝不出醉意來，也就沒了喝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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