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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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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便道,“都開了吧。”這些糧食都是給災民準備的,遲早都要發到他們手上的,一次性發完罷,還省了麻煩。

那差爺聽了,眼裏笑意正濃,這下好了,家人也能多分到點糧食了。

一時之間,領到糧的人都眉開眼笑,大口給米兩鬥,六歲到十四歲減半,這可比以往多了一半啊。

遠在千裏之外,徐天明拿著驛站快馬傳來的信件,氣得胡子都抖了,“周墩遲,你個該死的,老子頭上的烏紗帽要被你折騰沒了!飯桶,周墩遲敢做這事,你們都不曉得阻止的嗎?我養你們這幫飯桶有什麽用!”

徐天明拽著信紙在屋內走來走去,氣憤不已。即便此刻自己趕回去也來不及了,這周墩遲是不是讀書讀傻了?真當自己是黃公在世了?

其實也難為徐天明了,他被任命知縣尚未滿兩個月,而且縣衙裏也沒個親信。哪及得上周墩遲這個土生土長的青河縣人,雖說他倆是幾乎是同時上任的,但若論在衙裏的人心,的確是比較偏向周墩遲一點的。而如今他又因家母病逝而回鄉操辦身後事。此刻即便知道開倉放糧不妥,也鞭長莫及。他此刻只希望周墩遲那廝的不要糟蹋完他糧倉裏的糧食,以便接下來應付更重大的災情。

他活了這麽些年了,一直都是協理主持一方政務,對氣候這一東西也略懂一點。遂他才會壓制著,遲遲不肯開倉,不到關鍵時刻堅決不開倉,此刻用完了糧食,之後的幾個月怎麽辦?奈何如今卻被一個縣丞壞了事!他此刻只希望老天爺賞臉,別再下雨便好。

89、圈地行動...

眾人分得了糧食,陸續回家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那氣氛比過節還熱鬧。

“嘿,李二哥,分得的米不少啊,你們一家七口,分得了十一鬥米吧?”

“黃三,你家也不錯啦,一家五口都得了八鬥!”

“是啊,省著點,十一鬥米能吃兩個月了。”就不知道吃完這些米又能吃什麽了?

“愁啥?哪回鬧災,官府不是發兩三回糧食的?”

“可是咱們青河縣糧倉的糧食不是發完了麽?”

“他們會從南方掉來糧食的,哎,這是官老爺煩心的事,咱們只管領糧便是。”

“也是。”

羅雲初跟在眾人身後,聽到這等盲目樂觀的想法,心裏暗暗發愁。現在舉國上下不少地方都鬧了災,據宋銘承說,南方似乎更嚴重,哪裏有糧支援別人?但她這種想法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和二郎說說,和親人說說。根本就沒法拿出來公諸於世,情況都如此了,說了也不會有人信。信的,內心有憂慮感的,根本就不必她來勸。

“咋啦?”二郎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舒服,忙將她手上的東西拿了過去。

“沒事。”羅雲初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旁邊大郎仍在可惜家裏有幾人沒來領糧,無端少了六鬥的收入。二郎倒無所謂,小於五歲的孩子都不發糧,飯團和湯圓根本就不必來。

羅雲初聽了直皺眉,大哥這是什麽意思,這種事有點腦子的都會巴不得別人不註意才好,而他卻偏相反,反倒拿出來唱!給有心人聽到,你才領了幾個人的口糧,卻能養活一大家子,傻子都知道裏面有貓膩。幸虧現在人人都興奮,也沒在意他的話。

羅雲初忙轉移話題,“大哥,天孝在學館裏可還好?”

這個話題大郎愛聽,註意力立即被轉移,頗為得意地說道,“他呀,前幾日夫子才誇了他字寫得好。”

二郎接口,“天孝是個好孩子,大哥,待老三他在京城站住了腳,便把天孝送去吧,那裏的私塾比咱這邊的要好。而且有老三在一旁指點,也比留在咱們這些粗人身邊要強。”

說到這個,大郎有點不舍。但他也知道,為了兒子能有個好前程,將他送到老三那是很有必要的,“現在還不是時候,再說吧。”

到家不久,羅雲初讓二郎去找裏正。讓他組織一些村子裏的壯年勞力,將村子周圍的水溝都疏通一下,以防雨水太多流不出後,將泥房的基腳湮了導致崩塌。

二郎想叫上大郎一起去,被羅雲初阻止了,讓他一個人去。他們二房該獨立了,應該說,有些事該脫離了大房來做。什麽都和大房一起,功勞都讓大房那邊撈去了。畢竟他們大房占個大字,一提起宋家,更多人會將目光放在大房那。他們二房這邊相對要被忽略許多,如今這事是對村子有益的,是該讓二郎出去露露臉了。

裏正對這一提議給予了足夠的重視,一是因為二郎是宋銘承的二哥,不得不賣個面子;二是現在的雨確實多了點,這個提議起到了很好的預防作用。沒兩天裏正便召集了村子裏的壯漢,開始水道的疏通工作。

現在世道亂,不少人賣兒賣女。自打上回飯團被淋雨後,羅雲初便拘著他在家習字,輕易不讓他到外面去玩了。

接下來兩個月,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有時一下就是一整天,仿佛沒完沒了似的。不少人抱怨剛種下的種子種苗又被雨水沖走或被浸得發不了芽,有些心疼的人,冒雨到地裏把被打得四處零散的種子撿回家。

古沙村本就是個地勢較高的村落,加上之前裏正處理得當,雨水疏通有方,除了一處使用年代久遠的房子塌了之外,其他的都相安無事。這一處房子比起其他村子來真不算什麽,附近的幾個村子,好些房子都倒了。沒房子的災民都到親戚家擠呢,只是現在各家糧食都緊張,誰願意多養幾口人呢?就是願意也養不起啊。

六月時,日子越發難熬了。青河縣不時有餓死人的消息消息傳出,許多人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全身出現不良性浮腫。

官府又遲遲沒有再開倉放糧,後來又聽官差說,官府糧倉裏根本就沒糧了,上回就已經全發完了。這消息不蒂於晴天霹靂!眾人又渾渾噩噩地等了十來天,還是沒見官府有從外地調糧的跡象。

不少人心裏悔恨,早知道當初一天就不該吃那麽多糧的。其實一家四口一天兩合米並不多,只不過若他們知道,肯定會更省而已。主要是上次發的糧食多了,他們以為糧倉充足,自然就放縱了一點。許多人心裏暗暗埋怨官府,只發一次糧也不提醒他們省著點,現在可怎生是好?

周墩遲看著不斷上報的死者數目,從一開始不知所措,到現在的麻木。迄今為止,青河縣死了都有近百人了吧?他現在尚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為什麽,為什麽他和黃公做的事一模一樣,結果卻是截然不同呢?

可惜沒人給他答案,徐天明如今丁憂在家。自打徐天明得知周墩遲把青河縣的政務這麽一翻折騰後,恰逢他娘逝世,他索性就直接上奏朝廷請求在家丁憂了。周墩遲私開糧倉的事他只字不提,完全就當不知道了。這樣的做法完全是當下最無奈也最明智的做法。周墩遲,你害得我仕途不暢,你也別想好過就是了。若青河縣沒事便好,有事你便是罪魁禍首!

土地是農民的命根,但當生命受到威脅時,為了活命,也只能舍棄它了。

青河縣大小地主共有四五個,近段日子開始大肆圈地。不過兩天,一畝的價錢從二十斤糧食到十五斤再到十斤!人們也無可奈何,不換?不換就等著餓死吧。許多人都撐不下去了,紛紛賣田賣地只求能換回一些糧食。

有些無地的村民,早早便收拾了行囊想逃到城裏去。可惜有些人一個多月後又輾轉回到了村子裏,說各在城都封鎖了城門,禁止流民進出。

羅雲初聽著二郎抱怨地主們的無情,心裏默默地在盤算,“二郎,咱們家除去這幾個月用的糧食,應該還有三千多斤糧食吧?”若能拿出兩千斤糧食全換了田地的話,那至少有兩百多畝啊。

二郎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媳婦,你是想?”見她面色堅決,再聯想剛才他所說的話,便明白了他媳婦想幹啥。

“對!”此時不幹一票更待何時,而且這也算是在救人不是麽?做農民,土地真是太根本了。為什麽地主能做的事他們不能做?大不了地主十斤糧換一畝地,他們十五斤換一畝!現在整個青河縣都處於糧荒饑荒中,如果古沙村的人覺得他們這樣的做法不道德,大不了他們就把糧食賣給別的村,她才不信沒人要呢。別怪她發災難財,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二郎站了起來,在屋裏走來走去,不斷地思索。媳婦的提議雖然不地道,但的確讓他很心動。若讓他白白地將這些糧食拿出去救人,他是不舍的。現在他們只是要村民的地而已,他們失去了地,但至少還能活命不是嗎?

他咬咬牙,重新坐了下來,對著他媳婦道,“媳婦,說吧,該怎麽做?我照做便是!”媳婦腦子比他好使,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羅雲初見他狠下了心,當下笑道,“二郎,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太打眼得好。剛才我想好了,咱們就借三弟來用一下,對外的說法是,三弟的一個朋友想置些地,願意用糧食來作交換。”

這樣的說法能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忌憚幾分,不敢輕舉妄動。翰林院編修的朋友,誰曉得你背後還有沒有更厲害的主?曉事的都不會輕易來招惹,份量夠的人也懶得為了這百幾十畝地來得罪人。官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為了這麽點蠅頭小利就結下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暗地裏下絆子了。這樣的買賣聰明人都不會做的。

“然後,咱們就到青河縣郊外裝幾個口袋的泥沙運回來。”既然要做戲,就要做全套。

二郎聽完,有點猶豫地道,“這聽起來,倒是可行,不過這樣對三弟的前程會不會有妨礙?”

羅雲初不以為意,“咱們只說是他朋友的,又沒說是他的,再說咱們的糧食來路正當,有什麽好怕的?”若做得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二郎問,“對了,我覺得是不是和韓師爺借上十來個身強體健的差爺比較好?”上回發糧的事他仍記憶猶新,如今一下子拿出這麽多糧食,難免會有人趁亂搶奪糧食。防著點準沒錯的。

“二郎,還是你想得周全。”羅雲初笑著讚道,她這丈夫腦子沒有以前木了。

二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是他突然想到的。

“叫上大哥和阿德一起吧。”獨木不成林,而且青河縣這塊蛋糕也夠大,他們自己一家也吃不完,“不過讓大哥那邊千萬得保密。”大房那邊如今人多嘴雜,她不得不叮囑一下。

“嗯,曉得了,我這就去!”說完,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羅雲初看著他那著急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便起身回屋看看兩個娃去。

90、以糧換地...

“老烏,又上山采餓羊菜啊?”莫老漢咳了幾聲,拄著木棍慢慢走出院子,只見他的兩條腿腫得像粗木樁子。

“是啊,家裏的東西都吃光了,不得不到山上摘些嫩葉子吃啊。”那叫老烏的全身浮腫,只不過沒有莫老漢那般嚴重罷了。

“孩子他爹,你要什麽和我說便是了,出來做什麽?”莫大嬸忙從屋裏走出來。

“就想出來走走,看看,我這身老骨頭,也不曉得還能活多久。”莫老漢頓住腳步,看著兩人,笑道。

老烏和莫大嬸都沈默了,是啊,這糧荒什麽時候是個頭哇。前天,他們隔壁的範老頭就死了,全身水腫得厲害。這都是粒米未進,野菜樹葉吃多了的結果啊。

“孩子他爹,明兒咱把家裏的兩畝地全拿去換了糧吧,能換多少便換多少。”莫大嬸建議。

久久,莫老漢看了一眼同樣水腫的孫女,嘆了口氣道,“換吧換吧。”

按比例分成,談妥條件的當天晚上,大郎家和阿德家的糧食就連夜搬到了二郎家。阿德只拿出了五百斤糧食,剩下一千斤左右不敢動用了。畢竟他還要預留出一部分供自家和岳父那邊生活。大郎這邊拿出的也不多,僅有兩百斤,他一大家子六張嘴巴等著吃飯的,哪裏敢拿多出來賣予別人?

“二郎,好了嗎?”羅雲初提著長長的油燈,朝下面低聲問道。

“好了,我這就上去!”

“來,我拉你一把。”羅雲初伸出手,二郎的手搭了上來,他腳一蹬,便借力從地窯裏上來了。

沒錯,就是地窯!這在去年就挖好了。這是羅雲初他們去年就挖好用來藏糧食的,開口就在雜物房裏。俗話說狡兔三窟,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羅雲初他們之前買了這麽多糧食,自然也不能只放在一住了。其中有五六百斤的糧食是放在地窯裏的。

如今打算以糧換地,他們就將原來放在地窯裏的糧食搬了上來,再從樓閣裏搬幾百斤下去儲存。自家用的,自然得用好的了。

“媳婦,咱們這樣做,妥麽?”以糧換地這法子真的妥當麽?想到他們十幾兩銀子的糧食能換這麽多地,他覺得興奮之餘又有點不安。

羅雲初沒答他,反而問道,“二郎,你有沒有感覺,似乎村子裏的人越來越死氣沈沈了?”

二郎想了想,答道,“是啊。”

她仔細想過了,前面許多人都還很積極地去尋找各種生路,現在反而沒那麽活躍了。是認命了還是絕望了?這樣的氣氛讓她很心驚,魯迅得說好,不在沈默暴發就在沈默中滅亡。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不她願意看到的。

若這真是暴亂的預兆,那在這種時候,並不是挾緊尾巴做人就行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真的暴亂了,不管你再怎麽低調,也難保別人不會來搶你。所以,現在他們需要的是一個一個希望,一個生的希望。羅雲初發現這裏人們的忍性很強,能有一點活路,人們都不會反,也不會暴亂,即便要為了這個希望付出一些代價他們也會願意的。再說即使地全沒了,只要人能活下來,租賃地主家的地來種,每年交些租子,或再到山上開墾荒地就有地了,只是辛苦點而已。沒瞧見,以前受災的人們為了活命拋開家裏的一切,背井離鄉地到大城裏乞討以求生存嗎?

她想救他們,想掐斷暴亂的可能性。但她又不甘心自己儲存的糧食就這樣白白地給了他們。說她說她偽善也好,貪心也罷。她就打算這般做了。

而且還有一點,雨季就快過去了,洪澇也快過去了。雨下了整整兩個多月,也該停了。她上輩子活了那麽久,還沒見過能連下三個月的雨!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下半年的收成如何她不知道,但如果能撐兩三個月,至少能活命是肯定的,即使又遇到旱災。其實她打心底裏不信,她所處的這個地方真有那麽倒黴,旱災洪澇輪著來。

現在他們預留出一千三百斤的糧食,足夠應付一年的吃食了。她就不信,接下來的一年兩收都是棵粒無收的情況。退一步講,即使真那麽不幸。江南或其他地方也會有收成的,屆時,一定會有糧食賣的,可能價錢上就要貴一點了。但是再貴能貴得過現在麽?現在的一石糧食能換回好幾畝地!富貴險中求,沒有什麽事是百分百有把握的,她決定賭了!

聽到媳婦細細的分析,二郎的心一凜,覺得此事事在必行。為了自家,為了他所生長的這個村子。

“換糧了換糧了,宋家有糧換啊,大家快拿地去換吧。一畝地十五斤,比周地主足足多少五斤呢。大家別把地換給周地主了,換給宋家吧。”

敲鑼打鼓的,沒一會,宋家以地換糧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子。聽到有糧,不少人都跑出家門打探消息。

“小李哥,這宋家還有糧換?”村子裏有好奇的人,攔下小李哥問道。

“怎麽沒有?這回呀,宋家三老爺,知道不?在京裏當官的那位,和他的好友說了一下村子裏的情況。你也別問我他是怎麽知道村子裏的情況的,驛站能傳信呢。當時他好友聽了,可憐咱們,又想在這邊置點地。知道咱最需要糧食而不是銀子,這不,整了兩三千斤托宋家換點地呢。”小李哥被攔下了,也不惱,笑嘻嘻地向眾人解釋著。這小李哥以前就在縣裏的酒樓當過跑堂的,端的一張利嘴,死的都能給他說成活的。這回羅雲初他們將一大車沙石拉回家做足了戲後,便找到了他,讓他在各村幫著宣傳一下,報酬自然是少不了他的。

“小李哥,你莫要騙人啊。現在各大城都不準進出,哪裏運得了糧食進來?”此話一出,眾人跟著起哄。

“宋三爺在京裏當官呢,他朋友有通天本事咋啦?人家就是把糧食運進來了,咋了?這可是我親眼見的,白花花的米面呢。你們不稀罕就算,我還得去別村告訴人家好消息呢。人家宋家說了,優先換給咱們村,你們不稀罕大把人稀罕!”

“難怪呢,今天我看到有幾輛馬車拉著兩車的東西進了宋家。”

此話一出,眾人就信了八成,見小李哥要走,忙攔住他,追問此事的真實性。

“真真假假,你們明天自會知道,記得啊,一早就去宋家門口排好隊。還有,你們也別打那些偷摸搶騙的主意,人家有十來個差爺在宋家守著呢。”

待小李哥走了,眾人忙奔走相告這一消息,都決定明個一早,便到宋家去等等。

次日一早,宋家大門就排了兩條長長的隊伍。好些人懷裏都揣著田契地契,手裏拽著布袋。

辰時一到,宋二郎家的門準時打開。

二郎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大聲說道:“此次以地換糧,本著雙方自願的前提,若有人不願的,可以離開。”說到此處,二郎頓了頓,等了好一會,都沒人願意離開隊伍。

他便接著說:“一畝水田能換十六斤糧,一畝沙地或坡地能換十二斤糧,山地就不要了,古沙村的優先,其他村子的壓後。好了,開始!”這是他們昨晚商量出的法子。糧食不多,也只能如此了。

“還有一點便是,又到了耕作時節,賣了地的人若還想種地,晚點可以來我這租種回原來的土地。每年交了賦稅後只需納上四成的租子便可,今年的種子由我們這邊提供。不過這事等換完了糧再說,你們每家留一個人在此便行。”二郎補充了一點。

人群中頓時暴發出一陣歡呼,宋家這一做法,無疑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怎能讓他們不興奮?

“水田能換十六斤糧食?比周地主那多了六斤啊!”

“是啊是啊,沙地一畝也能換十二斤。比周地主那好多了。”

“宋家是厚道人啊,據我所認識的地主,少說也要收五成租子的,還是稅前五成呢,賦稅全讓咱們交了。”

接著,十來個差爺陸續出來,一字排開,本來有些激動的村民頓時老實了。然後一筐筐白花花的米面才從院子裏擡了出來,排在前面老人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老淚縱橫。

宋二郎他們門前擺了張桌子,供韓師爺用。排在隊伍前頭的第一人,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便從懷中將地契拿了出來。韓師爺接過後,先讓二郎簽字蓋章,接著便由韓師爺蓋章。(現在徐明府丁憂,新任知縣尚未下達任命通知,而周少府如今又借酒澆愁,縣衙裏的事暫由他代理一二)

等做完這一切後,那人才被放了過去。那老漢提著五十來斤米,老淚縱橫。他的家人忙跑過來將他扶住。

隊伍在慢慢前進,領到糧的人都滿臉喜悅,熱淚盈眶。讓等在後面的揪心極了,生怕前面的人換完了,後面的就沒糧食換了。

特別是另一排排著的是別村的村民,別提有多羨慕古沙村的人了。這宋家還是照顧自已村的人多呀。

等著的人沒事做,就開始數落自己村的地主,說他們不夠仗義,自己村的人都那麽困難了,還削尖了腦袋想占他們的便宜!

其實羅雲初他們每畝地給的糧也不算多,但人就是架不住比較。他們宋家這個價錢和周圍地主們一對比,就顯得太厚道了。比別人多給了五成糧食呢。

91、感激涕零...

閑聊中,又一籮筐的米空了。眼看著又一筐白花花的米擡出來時,人們心裏一陣激動,恨不得拎著袋子上前去一次裝個夠。排在後頭的人伸長了脖子來看,心裏暗暗祈禱,希望輪到自己時,米面千萬別沒了才好。

突然,一個聲音很突兀地插話進來,“你們難道不覺得宋家這樣做太不道義了嗎?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他們還這樣幹。”

一陣靜默後,眾人開始交頭接耳。人群中一個人影飛快地鉆過大門,往院子裏跑去。

二郎他們也註意到了這邊的騷動,聽到剛才那人的話,他臉色微微一變,悄悄向韓師爺使眼色,十來個官差開始戒備起來,大郎和阿德也停止了發糧的動作。

有些人率先回過神,見前面分糧的動作停了下來時,頓時慌了。宋家莫要為了這麽一句話就不換他們糧食了啊。

隊伍中一位大叔盯著說話那人,惡狠狠地道,“我呸,你個白眼狼,不道義?不道義你還站在這幹嘛?人家宋家又不逼著你拿地來換!有本事你別換,等著全家被餓死算了。”

“是啊,這糧食又不是宋家的,人家肯看在宋三爺的面子上賣給我們已經很難得了。”捫心自問,誰舍得拿出這白花花的糧食來白送給不相幹的人?

“咱們做人要知足,莫要得寸進尺才是。”一位老人抖著白花花的胡子說道,他花白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看透世俗的意味。

“四叔公說得對呀。”

“就是就是。”

其他人回過神來,紛紛附和。那人見情況不對,立即混入人群中,偷偷溜了。

“剛才說話那小哥,我看著很眼熟啊,似乎在哪見過呢。”

“對呀,哎呀,我想起來了,那人不是周地主第七房姨太太的小舅子麽?”

眾人一聽,頓時恍然大悟。

“我說呢,原來是周地主在搞鬼啊!定是眼紅我們把地都換給宋家不換給他了,我呸!”

“這周地主就是見不得人好!太惡心了。”

羅雲初他們怕人故意來搗亂,安排了人混在人群裏頭看著的,當她接到消息趕出來時,事情已經解決了。二郎見沒事了,才繼續。

她站在旁邊聽了眾人的議論,明白了怎麽回事後,對這裏村民樸實的本性更是喜愛上幾分。

她見排著隊的人好些個人下肢是水腫的,眉頭一皺,她爺爺以前就愛和她講古,特別是六十年代大饑荒的辛酸經歷,更是時不時翻出來和她說。通過她爺爺,她知道六十年代初那會是個極度缺乏糧食的年代,當時農村裏的人十之六七都患上了水腫病。她太爺爺因為這病,還去留過醫。當時醫生只給他開了一包浮腫丸,吃了這包浮腫丸,確實有點好轉,但藥一斷,太爺爺不久便去世了。

羅雲初長大後,無意中記起此事,心裏很疑惑。既然浮腫丸真的那麽有效,為什麽不給病人多開幾副藥呢,非要斷了他們的藥,讓他們慢慢死去?後來她查了資料,方得知浮腫病並不是獨立的疾病,而是饑餓性浮腫病的簡稱,這種嚴重營養不良性浮腫,正是因為體內的蛋白質極度缺乏,大量水分滯留在組織細胞間隙中導致的,表現出全身性的水腫。而那浮腫丸的成分。其實只是粗細面粉加少量紅糖!

眼前這些鄉親的水腫病,估計也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引起的。自己到底要不要救呢,其實治這種病也容易,多補充蛋白質就好,像玉米黃豆面粉等,同時補充一些紅糖,紅糖藥用價值高,所含的營養成分及微量元素多。

算了,她把法子告訴他們,要不要他們自己決定。反正他們黃豆綠豆也各囤積了三百斤,各留出一大半來做種子,其餘的就拿出來吧。還有那紅糖,她本來是預防到時糧食吃完了,還有點糖可沖水吃,然後支撐下去的。現在也拿一半出來吧。

這般想著,她讓大哥去替一下二郎,反正這地契有部分也是大哥家的,讓他接手一小會也沒什麽,接著她便把二郎叫進院子裏了。

眾人對此也沒什麽異常的反應,宋三爺的朋友委托宋家以地換糧的,大郎二郎誰來處理這事沒差。對他們來說,地換回了糧食,地契上寫的是誰的名字並不重要,反正都是不是自己的了,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二郎不明所以,“媳婦,啥事呀?”正事被打斷,二郎聲音裏沒有絲毫不悅。自家的媳婦,他是知道的,若沒有重要的事,她必不會這樣做。

“二郎,剛才領糧食那些人你也見了,咱們村有不少人得了浮腫病吧?我有法子治這個,你信嗎?”說到後面,羅雲初的聲音略顯艱澀,自己在他眼裏是不是懂得太多了?之前的香芋綠豆冰、燒制木炭的法子、棉花增產的方法,前面這些全推給天工造物那書倒也說得通,但這個病的治療方法推到它身上就說不過去了。不過二郎是她丈夫,她也不想一直防賊似的防著他,若對最親近的人都要遮遮掩掩,那這樣的生活就太辛苦了。

二郎的本性很善良,聽到這一消息,果然很高興,他忙追問,“媳婦,你說的是真的嗎?藥材難不難找?咱們家儲存的藥材裏頭有嗎?”

“法子很簡單的,只要...”當下她便把需要的東西說了。

“這般簡單?”二郎聽完,很吃驚,他沒想到光黃豆面粉這些吃食也有這功效。

“是啊,很簡單的吧?”可惜即使如此簡單,也有人沒法做到,從而漸漸死去,現實逼人哪。

二郎想了想,便下了決定,“媳婦,我看這樣吧,一斤米面頂一斤豆類。咱們把話說清楚了,換不換隨他們,你瞧著如何?”

“行,對了,二郎,你先把方郎中請來,咱們問問他的意見吧。若他說可以,也能讓村民們更信任這法子不是?”如此的話,也能讓村民們更快實行,避免猶豫耽擱千萬不必要的死亡。

“行,我這就去。”

看著匆匆往外走去的二郎,羅雲初很想問他,為什麽他沒問自己從何得知這個法子的?不過見現在如此忙碌,她也不好過多耽擱。當晚上她提及時,二郎絲毫不以為意,說她經常看書,懂得多點不算什麽。即使不是從書中學到的,媳婦那麽聰明,懂得也是應該的。當下把她怔楞在一旁,心裏真不知道該感激他對自己的信任呢,還是該說他神經大條。不過這是後話了。

沒一會兒,方郎中便到了。其實青河縣裏,除了地主家尚有餘糧外,就剩下富農多少還有點嚼用了。而方郎中正是富農之一,他家世代行醫,更有十來畝地,家底殷實。遂他不在以地換糧之列裏。

見到他時,羅雲初看了二郎一眼,二郎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已經和方郎中說了。

“方郎中,你覺得那法子可行嗎?”

方郎中摸了摸他下巴下的胡子,緩緩說道:“綠豆甘寒,入心、胃經...我瞧著倒是可行。”

這浮腫病,不少人請他去看過,可惜他醫術不經,只知是心腎方面的疾病,至於因由和治療方法他便不得而知了。其實方郎中剛才從二郎口中得知這浮腫病治法,心裏也是吃驚的,竟然這般簡單?不過如今也只能把死馬當作活馬來醫了。況且豆類食物又吃不死人,若真能治好,自己也算是功德一件。不過他也叮囑了二郎,凡事留三分,別把話說得太滿。

聽著方郎中將綠豆性味歸經功效之類的背了一通,羅雲初暗笑,這法子管用的原因可不在這個,不過她也知道現在可沒有營養學這一門科目。如今得了他說肯定的答案便足夠了。

“二郎,你去說說吧,換不換隨他們自願了。”

二郎點頭,然後走到大門,讓發糧的暫停。

“諸位父老鄉親,剛才解開糧食的時候,我在袋子裏看到一封信。信上面有個方子,是我三弟專門尋來的,說是可以治浮腫病的。而且我也問過方郎中了,他也說這法子不錯,可以試試。現在我便把治浮腫病要的東西和你們說一說......這些東西都放在糧食下面,遂我們現在才發現,不過還不算晚。我現在要說的是,一斤米面可以換一斤豆類的糧食,換不換都隨你們。還有就是,家裏有浮腫病人的,可以讓他們來這,每人免費領一包紅糖。這些紅糖是俺家三弟自個掏錢買的,就當是他的一點心意了。”每包紅糖不過只有三四兩,對一個病人來說,應用得當,再加上好好調理,也夠了。

大郎和阿德都是一怔,不過他們聰明的沒有說話。

二郎此話一出,人群中如同烘的一聲,開始交頭接耳。今天真是太刺激了,好消息接二連三地發生,給本來已經絕望的人們帶來了新的希望。首先是有糧食了,雖然要拿田地來換,但好歹能活命了不是?其次便是他們還能耕種回原來的地,只是要四成租子而已,勤勞一點,便也不用餓肚子。如今這個治療浮腫病的法子更是給了他們新的希望,面對不知名的病痛,在生死之前誰也無法淡定。

宋家,此刻他們由衷地感謝宋家。他們絲毫不懷疑這一法子的真實性,在如今的他們看來,一斤米面和一斤豆類其實差不離,即使換了,他們也沒損失,宋家也沒騙他們的必要。而且為了他們,宋家三郎還自掏腰包買紅糖免費分給他們呢,這總不能作假吧?不管怎麽說,宋家相當於給了他們一條活路。

當下,眾人議論紛紛,都把話題扯到宋家人做事厚道這方面來,一時之間對宋家歌功頌德的話語滿地飄來。

接下來,眾人便把換糧的重點都放在豆類上,真把它們當作萬能良藥了。前面已經換得了糧的,也爭先恐後地回來換上一些豆類的食品。

而這一塊由羅雲初負責,她啼笑皆非地看著這些人,站起來,大聲地解釋著,“鄉親們,這豆類實在不算多,家裏有浮腫病人的換上一些便好了,沒有的人家就別換了吧。這個豆類並不能預防浮腫病,換回去也起不了大作用,還不如大夥每天煮一些米面吃飽肚子呢,每天吃些米面便不用擔心患上浮腫病了。”

為了預防一些耍奸打滑者虛報以騙取紅糖,羅雲初讓本村一些知道別村情況的實誠人作一下證,當下便省事了許多。對一些重度的浮腫病人,羅雲初告訴他們要先臥床休息,待水腫消失後方可適當活動;還有要限制食鹽,待水腫消退後再恢覆食鹽量。

中午的時候,都是宋母煮了一些蕃薯和芋頭給他們充饑,分糧的行動不得不暫停一下。好在村民都能體諒,倒也沒出什麽岔子。

如此這般,近三千斤的糧食,忙碌到下午才換完,來得早的,幾乎都換到了糧,高興地家去了。

有一些偏遠的村子,聽到消息時已是很晚了,來到時,看著空空如也的大門,捶胸頓足後悔不疊。沒法子的他們,最終還是拿地和地主們換糧。

自打此事後,幾條村子的人對宋家都是感激在心的,提起宋家沒有一個不說好的,也容不得別人詆毀宋家一句。

92、晉身地主階級...

分完了糧食,韓師爺推說縣衙裏有事,推辭了他們留飯的邀請,領著十來個差爺浩浩蕩蕩地回去了。羅雲初讓二郎給每個來幫忙的差爺都裝上兩三斤的糧食,又各給了五十大錢的紅封,而韓師爺則多給了一倍,這才將人送了出去。拿了錢和糧,一幫差爺樂呵呵的,這宋家在做人方面很有一套哇,要得要得。

羅雲初讓二郎去客廳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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