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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借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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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只是因為我想親你。”◎

二人推開堂屋的小窗, 做賊似的翻出自家的內院,自後門一路繞到了季府宅邸的外圍。

澤蘭與商言錚彼時已經候在了那裏,前者坐在墻角之下, 尤自悶悶不樂地托著下巴,後者則蹲身與她視線齊平,掌心托著只活靈活現的木雕老虎,一臉寵溺地逗著她玩。

“這是怎麽了?”郁棠指了指澤蘭, 轉頭問商言錚道:“你惹她了?”

商言錚連連擺手, “我哪兒敢啊, 是她要一刀斬了那賊人的雙手,我出言勸了幾句, 說那賊人不能傷,你們世子還要留著人家回去通風報信呢, 她就不高興了。”

“……”

郁棠哭笑不得地將澤蘭拉起身,很快又反應過來,

“嗯?賊人?什麽賊人?”

澤蘭從地上抓了一把土,攤在掌心湊到郁棠的鼻尖下,“公主,有人在咱們宅子的四周灑了火油。”

季路元‘嘖’了一聲,將澤蘭的手臂稍稍推遠了些,“你讓她聞這些做什麽?這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商言錚‘嘖’的比他更大聲,攬著澤蘭的肩膀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你說話就說話, 推我們家孩子做什麽?”

季路元懶得理他,他神色晦暗地摩挲著手中的竹骨扇, 眉頭習慣性地皺了皺, 隨即意識到郁棠當下就在他身邊, 便又刻意斂了斂眉眼間的戾氣,努力做出個和善的樣子來。

“那賊人已經回去覆命了?十一跟去了嗎?”

商言錚點了點頭,“跟去了,但其實也無需十一跟著,我瞧著那賊人撒過火油後直奔隆北大街,江祿海的私宅就在那處,正如你先前所料,這人八成就是郁肅璋派來的。”

“郁肅璋?他已經回京了嗎?”郁棠訝然,“他為何要設計燒了你的宅院?”

“當然是因為我娶了你,他心存不滿又無計可施,所以只能用些齷齪下作的手段來撒撒氣。”

季路元冷哼一聲,合攏的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掌心,

“四日前我便發現了,江祿海的幹兒子從京中的私炮房偷偷購入了一批火油,今日一看,這火油果然是郁肅璋要用的。”

言至於此,季世子勾唇嗤笑,超然絕倫的精致眉眼間具是一派的不屑與鄙夷,

“這世上竟會有如此鼠肚雞腸又錙銖必較之人,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

一旁的郁棠暗戳戳地揚眸看了他一眼,心道你那心眼兒也比人家大不了多少。

季路元察覺到她飽含深意的游移目光,手中動作登時便是一頓。

“你如此看著我做什麽?”

他收了扇子,一臉不悅地騰出雙手去捏郁棠的臉,

“你這是什麽眼神?你覺得我與他是一類人?”

“……哪兒能啊?”

郁棠被他捏得直顰眉,訕笑著去掰他的手,

“那我們現今該如何?直接報官嗎?可那澆灑火油的人沒能當場抓住,這事就算鬧到京兆府,甚至鬧到父皇面前,我們也不見得能討到什麽好處。”

季路元揉搓著她的臉不肯撒手,“為何要報官?郁肅璋既是想出氣,深明大義又心胸寬廣如我,自然要遂了他的心意,讓他放了這把火。”

‘心胸寬廣’四個字被他念得又緩又重,季世子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郁棠的下頜,瞧著她面頰微鼓的萌動樣子,原本陰沈沈的眸子早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些笑意。

“咱們的好陛下送了那麽多人來我的世子府,旁的不說,休憩的安排便是個首要的大問題。如若今朝舊宅損毀,匆忙購置的新宅又小,你說那些人該被安排到何處?”

——那自然是哪裏來的回到哪裏去。

郁棠恍然大悟,“季昱安,你真聰明。”

她一面像哄小孩似的稱讚著季世子,一面趁機將自己的臉頰從他手中解救出來,

“可郁肅璋心思縝密,縱火之前勢必還要再勘探一番,我同你留在府中倒是無甚大礙,其他人呢?”

畢竟水火無情,屆時一旦火起,府中的老弱婦孺難保不會遭受些不測之憂。

“這就無需公主擔心了。”商言錚接過話頭,“季府裏的人稍後便會被秘密送去新的宅邸,我會找些有功夫底子的人來代替府中原本的仆從做做樣子。至於你與昱安,同樣也不必留在這裏。”

正直的商統領略一停頓,喜笑盈腮地望向了懷裏的小丫頭,

“我同澤蘭自會換上你們的衣服待在臥房之中,絕不會露出一絲馬腳。”

一場‘順水推舟借刀殺人’的戲碼商議完畢,四人就此兩兩分開,季路元牽來白馬,又遞給郁棠一頂兜帽,見她將面容完全遮蔽了,這才擡手將她托到了馬背上。

他隨即翻身上馬,將郁棠摟在身前,雙腿一夾馬肚,白馬便踢踏著四蹄跑了起來。

郁棠的馬術都是幼時季路元親自教的,早已習慣了與他共乘,只是今次,她卻意外顯得有些別扭,纖長的十指交叉在身前來回扭了扭,嘴巴張了又合,是個想說些什麽卻又頗有顧慮的樣子。

“怎麽了?”

季路元垂下眼眸,雙手插入她的指縫之間順勢一扣,就這麽同她十指交握地牢牢扯住了韁繩。

“是覺得有何處不妥嗎?”

“商大人對澤蘭……”

郁棠猶猶豫豫,“我對商大人的了解僅限於宮中的那點傳聞,他,他會不會趁機占澤蘭的便宜?”

季路元悶聲笑了笑,“人家兩個師承同門,未抵京城時,待在一起的時日比你我都要長。澤蘭自己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白馬出主路,轉而踏上了一條僻靜小道,季路元緩下速度,又湊到她耳邊問她,“餓不餓?你今日一路奔波,方才禦宴上除去那一口醬牛肉,也沒吃到什麽正兒八經的東西。”

他不提還好,此刻一提起來,頓時便惹得郁棠紅了臉。

“你還說?”郁棠回過頭來,半拽半扯地攥了攥他的衣領,“你既是有解酒藥,為何不早些拿出來吃?反倒還要借著醉意故意戲弄我。”

季路元順著她拉扯的力道傾身向前,含著濃濃的愉悅理直氣壯地反問她,“你說為何?”

郁棠被他這麽一問,還當真歪著腦袋認真思考了一下。她不自覺地捏了捏耳垂,

“因為你知道郁肅璋會派人來灑火油?所以才會借著酒醉早些離席,將送親的儀仗與禦宴的賓客都提前送回去,好著手……”

“自然是因為我想親你。”

季路元打斷她,輕笑著抵上她的後頸,

“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只是因為我想親你。”

“……咳!”郁棠被他驚得嗆了一口氣,擡手推開他的腦袋,“季昱安,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如此的信口胡言?”

季世子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我沒有信口胡言。”

他邊說邊收攏雙臂,鼻尖靠回郁棠的頸窩,甕聲甕氣地呢喃道:

“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我們飲過那盞合巹酒後,你就會在我眼前消失不見了。”

前世的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做過這樣的夢,有時是在京中的世子府,有時是在平盧的季氏祖宅,然不論身處何處,夢裏的郁棠都是一身鳳冠霞帔,嫣然斂著吉服的大袖,笑眼盈盈地沖著他端起酒盞。

“季昱安。”她喚他,“過來飲合巹酒。”

季世子於是滿心歡喜地上前與她交臂對飲,可每每等到酒水入喉,眼前場景總會瞬間變換,光影暗淡,目之所見轉眼便消失殆盡。

他被迫從這美夢裏清醒過許多次,起先還會悵然若失,久而久之便也麻木了,明白這夢中所盼所想之景,不過都是他眠思夢想下遙不可及的虛無幻境。

“我怕今日的喜宴只是一場夢,我並沒有真正地將你從宮裏帶出來,所以才會在行同牢禮時親你一下,確定你並非幻影。”

……

郁棠不說話了,默然良久才偏過頭來,“有什麽可害怕的?”

她頓了一頓,“再說了,娶到我又不是什麽好事,實實在在到手的益處幾乎沒有,弊病卻是一大灘。”

畢竟她此番出降,不僅送親的儀仗潦草塞責,封賞的食邑也同樣少得可憐,莫說開新的公主府了,季路元原有的宅邸都要因著郁肅璋的妒意而焚於火海。

更何況若不是因為要娶她,季路元此刻早就該準備動身返回平盧,何苦還要如當下這般留在京中,殫心竭慮地應付郁肅璋與永安帝。

燦亮的半月眼微微黯淡,郁棠尤自攥了攥指。

“別說傻話了。”

季路元察覺到她的消沈,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

“我從來都沒……”

“季昱安。”

郁棠突然打斷他,轉頭直直迎上了他的視線。

“我會想法子助你回到平盧的。”

瑟瑟凜風颯然吹過河灘,初冬落日徐徐隱入山峁,餘暉斜映,郁棠就這麽披著一身暮色,溫柔又堅定地捧起了季路元的臉。

“過往之事雖然已成定局,但是你相信我,我會盡快想出辦法的。”

她臉上的胭脂還未卸盡,眉心的花鈿嬌嬈艷麗,一抹斜紅綴在眼尾,如同群山萬壑間成綺的雲霞,流光溢彩又奪目燦爛。

季路元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這是他喜歡了兩輩子的人,這人眼下就坐在他身前,懇摯誠篤地說要與他並肩而戰。

他心下悸動,許久之後才像尋回神志似的動了動嘴唇。

“阿棠。”

“嗯?”

“我們再親一下吧。”

“……你呀!”

郁棠並攏二指,按著他的眉心將人戳得後仰。

“別鬧了,天色不早了。”她覆又轉過頭去,“我真的有些餓了。”

她抿了抿唇,聲音忽然減小,“就算要親,也等回府再……”

“……”

季路元動作一頓,桃花眼驀然暗了暗,“你說真的?”

郁棠卻不再接他的話,她頗為貼心地主動將韁繩放進季路元手裏,笑盈盈地又催了他一句,“快走吧。”

作者有話說:

還有二更,回去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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