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的咳嗽聲從長華宮傳了出來。

聽雨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走了進去, 福了福身，“陛下，娘娘, 藥好了。”說著便把藥放到了桌子上。

阿瑤先碰了一下碗壁, 而後直接把藥推到了建明帝的跟前，輕聲道：“陛下，喝藥了。”

建明帝端起藥，一飲而盡。

嘴裏一瞬就泛起了一股苦澀的要命的味道，讓建明帝不由的就皺起了眉頭，伸手, 連續吃了幾顆腌漬的梅子，嘴裏的苦味，這才淡了些。

“到底是上了年紀, 不服老不成？”建明帝又捏了一顆梅子，如是的感嘆說道。

這才秋涼了一些，他的身體就開始不舒服起來，苦哈哈的湯藥，已經喝了半個月的時間, 也沒能大愈，還是有些咳。

阿瑤聽著建明帝這話，並沒有開口說話, 更不會說什麽龍馬精神這樣的蠢話，因為建明帝說著話，純碎是他自己一時感嘆, 隨口所言，不需要外人多嘴說話。

再者，建明帝他確實老了, 今歲立冬的第三天，可就是他的六十萬壽節，這個年紀，放到官場上，已是告老還鄉的退休年紀，而在尋常百姓家，更是早就是頤養天年的年歲。

“對了，朕想要給平安擇幾個伴讀，陪他一起入宮學習，不知道愛妃意下如何？”建明帝開口問道。

阿瑤點點頭，讚同道：“平安一個人讀書，是單生了一些，挑幾個伴讀陪著，是個不錯的註意。”

建明帝想起兒子白嫩的小臉，心就軟了下來，出口的話也更柔和，“是啊！一個人讀書，是苦悶了一點，何該多挑選幾個伴讀才行，而且年紀不能太大，不然閑暇之餘和平安怕玩不到一起，年紀也不能太小，不然太鬧騰，沒法子照顧平安不說，還要平安照顧，這就不好了。大上兩三歲，就是正好的年紀。”

“這些陛下安排就好。”在平安的教育上，阿瑤是一向不大插手的，且她也相信建明帝的眼光，必定會選出適合的伴讀。

不過她還是多問了一句，“……不知陛下可有合適的人選？”

“倒是有了幾個不錯的，沈大人家的小孫子，還有周大人家的小兒子，恩……葉閣老的嫡次孫，都不錯，最大的七歲，最小的也有六歲，這幾家都是書香門第，教養出來的孩子，必定不會差。”建明帝開口說道，“……對了，還有治弟的幼子，也是不錯的。”

說著又帶了些許遺憾和感嘆的說道，“說起來瑞王世子妃也是不爭氣，連生兩胎，卻都是女兒，若是她能一舉得男的話，今年也有五歲了，年歲上也正好……”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這般評價侄媳婦到底是有些不妥，所以建明帝很快就轉換了話題，“……不過治弟的幼子也不錯，朕見過一次，很是聰明伶俐，想來他們兄弟很能玩到一處的。”

語氣很是感嘆。

聽著建明帝這番話，讓

阿瑤也不得不在心裏也感嘆一番，賀衍還真的挺厲害的！其他不說，這收攏人心的本事就不錯。

自平安出生，日漸長大，身體健康又聰明伶俐，建明帝看幾個侄子就不大順眼起來，一直都想要尋個借口，讓他們出宮，但一直都沒成。大臣們雖然看好平安，但他的年紀到底太小，來日能不能長成，還是兩說，若是有個萬一，到時候……臉面上可不大好看。

這讓建明帝心有不愉，但也不得不承認，是實話。

只是讓幾個侄子一直留在宮裏，他著實有些不悅，最後還是賀衍主動的開口提出來，說是想要出宮回府，說是在宮裏已經有兩、三年，也該回去孝敬父母，教養兒女。

那個時候，恰逢賀衍的次女出生，而且瑞王賀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身體也有些不舒坦。

理由尋的合情又合理。

讓朝臣們和宗室那邊無話可說，這讓建明帝滿意不已，幾個侄子中，他本就更看重賀衍一些，如今他有了麟兒又是他第一個提出要歸家的，並且連理由尋得都這般光明正大，這勾起了建明帝的一些愧疚心。

警惕是真的，防備也是真的，不過愧疚也是真的。

尤其是，

賀衍走的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不像是其他幾個，還是猶猶豫豫，能拖一天就拖上一天。

有了這些人的對比，越發顯得賀衍的行為難得，也讓建明帝的心裏更感嘆，有意補償，本來賀衍做為親王世子，將來承襲爵位，也只是郡王，不過建明帝感嘆他知情識趣，便下旨，等他襲爵，不必降等，依舊是瑞王。

甚至還嫌棄不夠，還想要恢覆蘭惠的郡主之位，不過自然被阿瑤給勸下了。

只用了一句話。

就是距離建明帝下旨剝奪蘭惠的郡主之位，也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如此做，是否太過意氣用事？

建明帝到底是更愛惜自己的名聲，聽完這話，便也不再提。

不過即便是如此，賀衍也得了不少名聲還有實惠，更是讓建明帝對他生出些許的愧疚，想要著重的培養他，讓他成為輔佐平安的賢王。

賀衍，還真是好本事！

不愧是從幾個世子中廝殺出來，最後登上皇位的人。

有野心有能力，

可惜，

阿瑤對他卻沒有半點的好感，蘭惠郡主會養成這樣罔顧人命，驕縱跋扈的性情，除了是瑞王賀治和睿王妃嬌慣之外，賀衍也有責任，畢竟他可沒少給這個妹妹收拾爛攤子。

而且每次事情發生，他最多也就是罰禁閉，不許出院門，而且這個懲罰在瑞王妃的幹涉下，還變得可有可無？就連曾明珠的事也一樣，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教育蘭惠郡主，而是給她善後。

是以，阿瑤覺得自己對賀衍下手，沒什麽不對的。

畢竟立場不同。

因此，阿瑤一聽完建明帝的話，笑著拒絕，“皇上，我不同意。”

“為何？”建明帝有些疑惑的看著阿瑤，生怕阿瑤是女子，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便又補充說：“……平安是老來子，年歲小，朕如今的年歲，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到時候平安年少即位，難免會有風波。朕自是要為他多多打算，讓他日後的道路走的更平順一些。”

一番話說的那叫一個愛子情深，真是讓人感動……個屁。

阿瑤直接道：“我不喜歡瑞王府，這平安的伴讀，也不會讓瑞王府的人過來，免得禍害我兒子。”

她和瑞王府中間隔著人命，是大仇人，曾明瑤恨不能把瑞王府上下一窩端盡，把蘭惠郡主這個禍首，千刀萬剮了。

讓便宜兒子和瑞王府去親近，做什麽美夢？

“愛妃，你……”建明帝聽到阿瑤這般直白的話，擡頭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發現阿瑤的臉上雖然還是含著笑，卻帶著一股子的殺氣，眉頭皺了皺，又要開口問原因。

忽而，腦海裏靈光一閃，想到一事，“容妃，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陛下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我能知道什麽？”阿瑤笑靨如花的開口說道。

建明帝看著阿瑤，沒有說話，不過心裏卻已經有所計較，知道阿瑤八成是已經知道了，不然她對瑞王府不會是這麽一個態度？

忽而就想到了一些事，像是給蘭惠的賜婚，容妃當真是不知楊家的情況？還有一年前，蘭惠在宴會上出言不遜，恰巧被自己聽個正著……

這一切真的都只是意外嗎？

人一旦開始有所懷疑，那事情怎麽看就怎麽有問題，更何況，這番事還真的就是阿瑤所設計的，她不過是提前討了一點利息，叫她說只是不痛不癢的小事罷了。

畢竟蘭惠雖然失了郡主之位，但卻還錦衣玉食的活著，比起自家小妹已經躺在冰冷的棺槨裏，已經好太多了。

……

瑞王府，書房。

“你確定？”瑞王賀治語氣稍顯急切的又問了一句。

賀衍點點頭，開口說道：“雖然說這只是兒子的猜測，並沒有證據，不過兒子可以肯定，八、九不離十。不然的話，不能解釋，好端端的，容貴妃為什麽要針對妹妹？針對我們瑞王府？必定是曾二姑娘的事被發現了，才會如此？”

“怎麽會這樣？”和兒子的精明強幹不同，瑞王的膽子有些小，在聽到賀衍的話後，嚇了好一跳，“……容貴妃是怎麽知道的？不是說處理的好好的嗎？她怎麽會就知道了？”

“衍兒，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本來他和皇上親厚，即便事發，也用不著怕一個根基淺薄的妃子，但壞就壞在這個妃子生了陛下唯一的兒子，即便是陛下壓著，那他日等到太子即位，到時候他們瑞王府不還一樣要被清算嗎？

又說：“說來說去，都怪你母親，把蘭惠嬌慣成這個樣子，以往她做下這等的事情。”

賀衍回答說：“爹，你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您也不用太過著急，皇上一貫待我們瑞王府親厚，您明日就進宮，把事情和皇上說清楚，只把事情推到我和母親的身上，只說自己不知情，如今知道了，特來請罪，想來皇上不會怪罪於你。”

“好，我聽你的。”瑞王現在心慌亂，一口答應下來，連猶豫都沒有。

看瑞王這般幹脆的態度，賀衍一時心裏有些難受，不過為了瑞王府以後，也只能這般做，看著依舊慌亂無措的瑞王，他還是打起了精神，又安慰說道：“……爹，您真的不用這般擔心，若是皇上那邊一定要給容貴妃一個交待的話，大不了，棄車保帥，把蘭惠……”

他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不過瑞王顯然已經明白賀衍的話。

到底是自己的嫡女，瑞王還是有些猶豫的，“衍兒，蘭惠她……”

“我知道。”賀衍近些年雖然已經有些厭煩這個妹妹，不過到底是從小寵到大，若不到了最後，他也不會這樣做，“……這只是最後的無奈之舉。且事情未必有我們想的這般糟糕，事情已經過去幾年，容貴妃那裏未必有證據，再者容貴妃是有子傍身不假，但小皇子的年歲尚小，這日後……”

能不能長大成人還不好說？畢竟有的時候一場小小的風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不過他是知道父親的性情，這話自然不會說出來，“……說不得還有用得著我們瑞王府的地方？就是為著這一點，三年五載的，她也不會把我們瑞王府怎麽著？”

“倒也是。”瑞王聽到這話，心裏稍安。

想到，老天爺可真會開玩笑，滿宮的妃嬪那麽些，怎麽就叫和他們瑞王府有仇的容妃生了兒子呢？還是個健康的。若是也像先前的皇子一般，不過三歲，今日也就不用擔心了。

再者皇兄若是一直都無子的話，那兒子說不得能更進一步。

瑞王有些遺憾的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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