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建立神殿, 首先是選址問題，十三世立即說到克道爾公國還保留著最後一座神殿，可以以此作為起點, 修整一番拿來做新神殿, 推陳出新也很有意義。

阮嘉也覺得有道理, 只是……她看了一眼悶著臉的剎羅，說道：“銀月的飛行器壞了，我們可以等新交通工具送來後我們再走。”

如果要離開，不用飛行器也可以離開, 她這麽說只是因為欠剎羅一個承諾, 阮嘉留下，銀月和十三世自然也不會先走。

於是，出來時只有剎羅和阮嘉兩人，回來時加上銀月他們一共有四人，地表外的寢宮毀了，他們只有住到蟲族聚集的地下城。

從身份來說, 剎羅是王蟲, 銀月是敵國太子，阮嘉可以算作儲備糧，十三世則與幽暗幹燥的地下城格格不入, 當四人同時出現時地下城, 低級蟲族們在A型蟲的管理下依舊埋頭工作著, 只是觸角在空中搜集陌生者的氣味。

S型蟲親衛隊們則跟在剎羅後面, 沒有王的命令，親衛隊不會出手, 只是戒備的望著銀月和十三世。

而布魯尼特則望著那道白色的背影, 蜂女發現後有意無意的也把目光落在了前方。

阮嘉沒戴抑制器也不會引起騷亂, abo劃分在蟲族依然成立，只是低級蟲族們依賴著金字塔般等級森嚴的精神網制度活著，如工蜂般只會執行命令完成工作，如同沒有意識的炮灰，在星際戰爭中也往往靠蟲海戰術獲勝。

再高級點的A型和S型仍然絕對服從王的意志，只是開始有一點自己的想法，嚴重缺乏情感，信息素對他們來說存在，在意識中地位卻遠低於王的命令。至於王蟲剎羅，作為塔尖的腦，已經不止是身體趨於人類，對於信息素的敏感程度也與人類相差無幾。

如果等剎羅之外的蟲族也會對信息素起反應，那說明他正在擁有人性。

只是過程會非常緩慢的完成。

布魯尼特的翅膀翕動，彩色的鱗粉遺落在半空中，他藍色的觸角微微垂落。

考慮到alpha的相互排斥性，三人住的房間相隔都很遠，那麽誰能住離阮嘉近的那間房呢？剎羅最先動作，他細尾如閃電般纏住了阮嘉的手腕，把她整個人扯了過來，惡狠狠的盯著銀月和十三世。

“這裏是蟲族，是地下城，我是王蟲，你們必須得聽我的。”

他雙手都攀上她的肩膀，如自己的所有物般，觸角警惕的望著兩人。王蟲的身份對兩個同為上位者的人來說毫無忌憚之處，看到他搭在阮嘉身上的手，十三世輕笑，銀色長發在微動，剎羅的綠眸瞬間變成了豎瞳，感知到危險，身體敏捷的逃開，跳到庭院一角。

黑發被忽然變鋒利的空氣削斷了一縷，落在了地上。

銀月雙手抱胸，“這事，應該讓阮嘉自己來選擇。”

阮嘉很感動銀月會尊重她，只是話一出口，三雙不同瞳色的眼眸都同時看向她，架勢不是在選房間，而是在選男朋友。

太南了。

她遲疑了下，說道：“關於神殿，我還是想跟十三世多了解一些，近的話方便走動。”

十三世笑容加深。

銀月表情難掩失落，剎羅則踏碎了一塊地磚，陰沈著臉轉身跑了。

她真的只是從現實角度考慮，顯然其他人不這麽想，阮嘉看著剎羅的背影，想起上次當他很暴躁煩悶時也是這幅表情沖了出去，再帶著滿身洗不幹凈的血味回來睡覺。

大概率又是在倒黴的蟲族上找發洩，阮嘉好看的眉頭皺起。

回屋休息了會，阮嘉看向窗外，地下城的光照不如地上充足，蟲又是生活在陰暗的地方，卻有趨光性的生物，所以地下城裏到處都是白色燈光，偶有懸掛在半空的指示牌，加上時不時飛過扇動翅膀的蟲族，像是某種洞穴森林。

想了想，阮嘉推開門，剛好碰到路過的蜂女和蜻蜓。

“請問……”

蜂女和蜻蜓齊刷刷的看向她。

額。

“你們知道剎羅在哪兒嗎？我有事找他。”

蜂女和蜻蜓對視一眼，剎羅給他們的命令是阮嘉的話就相當於他的話，兩人只能點頭，蜂女走到她面前，攤開手，“走吧。”

接著蜂女讓阮嘉坐在摩托車後座，以風速疾馳在地下城中，蜻蜓跟在後面，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疑惑的點，為什麽蜂女要伸手呢？在蟲族裏，很少會對別伸手，一般都是扛著夾著，如果是王的話就跪著。

某個幽深的巢穴外，剎羅的尾巴垂在地上，面無表情的碾壓著趴在地上的蟲族的手。

“為什麽要把人類的肉帶回來呢。”

他一用力，那只A型蟲族的手就喀嚓一聲鮮血四濺，指骨盡斷，A型蟲畏懼的爬在地上，只能被動承受王蟲的暴怒，嘶嘶叫著，“王這是早就死了的人，不是活的。”王蟲當時下的命令是戰場之外，不能像以前一樣惡心的生吃活人，但是這是已經死去的人啊。

“哦？”剎羅又踩爛了他的膝蓋，綠色的雙眸裏閃動著嗜血的光亮，這點鮮血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他的擡起腳，彎下身體，對準他的頭顱伸出右手。

卻被一雙柔軟的手握住，剎羅微楞。

“剎羅，不要這麽做。”不要再沈迷在殺虐的快感中。

阮嘉的聲音如一汪清泉註入他布滿了血色的精神網內，叫醒了他的神智，當人性的一面再次壓制住蟲族的天性，剎羅感受到鞋底的黏膩，那些都是骯臟的血……

他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不要看……”剎羅低聲說道：“不要看著這樣的我。”

剎羅死死咬住下唇，鋒利的牙齒咬破了唇瓣，鮮血流出，他伸手捂住阮嘉的雙眼，害怕被她幹凈澄澈的雙眼看到，看到他真實的蟲族的一面，異性、毫無人性、殘忍，如同怪物。

她本來就最不喜歡他不是嗎？

一只骯臟的蟲怎麽能比得上其他人類溫暖沒有血味的身體。

阮嘉感覺到捂住她眼睛的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以前的經歷讓剎羅非常缺乏安全感，所以才靠殘虐來彌補內心的缺失。

她的睫毛扇動，擡起雙臂，雙手貼在了剎羅的手背上，然後握住他的手，向下拉。

力氣並不大，卻十分堅定，讓剎羅無法抗拒她的想法只能順從的被拉下來。

睜開眼，面前的剎羅綠色的眼眸寫滿了不安，本就鮮紅的嘴唇，因為流血變得更加嬌艷。

少女白皙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很高興見到這樣的剎羅。”

沒有芥蒂。

“因為這是真實的你。”

沒有厭惡。

“這說明我們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步，沒什麽比坦誠相待更重要了。”了解真實的他才能幫他解除痛苦，阮嘉曲起食指，看著剎羅咬爛的嘴唇，伸手擦了擦。

剎羅綠色的瞳仁倏地睜大。

把阮嘉的笑容深深的刻進了心底。

努力把自己醜陋的一面藏起來，被發現後仿徨無助，以為自己會永遠沈入漆黑的沼澤裏，沒想到她會願意伸出手觸碰，願意擁抱這樣的他，阮嘉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沼澤沒有想象中的可怕，因為她會接受，有人會接受自己。

當你退後可退之後，有人告訴你，都沒有關系啊。

這將成為最大的安全感。

定定的望著她，剎羅半握住那根替他擦血的手指頭。

在阮嘉覺得又要被咬時，她的指腹被吻了吻。

就像被柔嫩綠葉吻過。

遠處高地上，蜻蜓望著王和阮嘉，迷茫的看向旁邊的蜂女，“你好像很不穩定。”他進入了蜂女的精神網，裏面是絕不會出現在蟲族精神網中的溫暖感，蜻蜓透明的翅膀停止扇動。

安撫好剎羅後，阮嘉又拜托蜂女讓那只差點被踩碎蟲族去治療，雖然不明白一只A型蟲有什麽好救的，但蜂女還是照做了。

晚上還不等阮嘉去找十三世。

他就先來了。

兩人圍著桌子坐下，阮嘉也是經過半天的思考，說出自己擔心的問題，“關於神殿，我只會建立起來後的事情，比如祈禱受洗到處演講去給信徒治療傷痛這些比較日常的事情，但是我對神殿最初的建立沒有經驗。”

這就像公司創業一樣，就算做到中高層也不代表能創業成功。

十三世點頭，“這點我可以幫你。”

“嗯，還有一點。”阮嘉嘆氣，“我以前是神殿的聖女，大家真的會信任我嗎？”

普通人看到以前的聖女肯定會覺得舊神殿又出來騙人了吧。

“這點我也想好了。”十三世說道：“我現在是墮神，還有信徒為我建立黑暗神殿，如果聖女表現出與以前的教皇現在的墮神徹底割裂，以蒙受欺騙的受害者形象出現，並且擊退黑暗神殿的勢力，那麽大家就會信任你，並且希望對你寄予希望，希望就是信仰的最初，光明神殿也順勢而立。”

聽完後阮嘉都呆了，“意思是黑暗是你，光明是我，無論是黑暗還是光明本質都沒有變化。”

黑也是他們，白也是他們，一魚兩吃，吃幹抹凈。

阮嘉對於十三世的心黑程度頓時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嗯。”十三世坦然頷首。

在他心裏，人一直跟螻蟻沒有區別，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我再想想吧……”阮嘉沒有立即同意他的想法。

對此十三世並不例外，在阮嘉奇怪的小腦袋瓜裏對利用啊欺騙啊這些事情總是很難辦到，他也沒有立即解決這些問題的意思，來日方長。

十三世說：“還有一件事。”

阮嘉，“什麽？”

十三世望著她，蒼藍色的瞳圈黑色的瞳仁如一個漩渦，深深的望著她，裏面蘊藏著某種洶湧的情感。

從聖座廣場初次相遇開始，十三世總是一個善於偽裝的人，只有在某個不經意間才會掀露出讓人心驚的一角，比如現在，他看向她，凝視的眼神像是要把之前五年的時光都補回來，又想要把阮嘉永遠禁錮在身邊……

阮嘉，“……十三世。”

銀發青年眨了眨眼睛，瞬間風輕雲淡。

“如果要掌控新神殿我之前分享給你的那點精神力恐怕不夠。”十三世打算慷慨解囊，分享給她更多的治療系精神力，阮嘉問，“我的多了你的會少嗎？”十三世無奈一笑，“神級啊代表著永無止境。”

“好吧，謝謝你十三世。”

十三世所做的事情，不管他內心想法如何，從行動上來看，如同教父般一直盡心盡力的對待阮嘉。

他沒有說話，只是讓她脫掉外衣，坐在地上。

十三世冰涼的額頭忽然靠了過來，阮嘉下意識的後退，十三世解釋道：“精神力來源於人的精神，匯集於腦，這樣是最快的方法，如果你想手貼著手連續坐二十四小時也可以，你可以選擇。”

那還是選擇貼額頭吧……阮嘉幹脆閉上眼，感覺到對方逐漸靠近，呼吸也噴灑在她的鼻尖，怎麽好像，更磨人了？？她又睜開眼睛，十三世剛好貼了過來，撞進他的眼瞳裏，黑色與藍色交織的大海之上，銀色長發如彎月雪霜……

“精神力本是私有物，只是我擁有給予的能力，為了不打攪到我，這次整個過程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講好規則，伴隨著話音結束，一股力量也從對方額間進入她的身體，跟上次不同，這次的更洶湧，能量的加劇運轉，讓精神力一進入便如滾燙的熱流闖進她的腦海中。

突然而來的沖擊力讓阮嘉輕吟出聲。

“唔。”

這聲音好羞恥……

加上精神力熱流阮嘉只覺得自己臉頰滾燙，渾身上下都在升溫。

這麽熱難怪要提前脫衣服。

好死不死的是，或許是精神力提高了，她聽到有人在靠近這個房間，阮嘉緊張起來，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背脊僵直，但是她又不能動。

那個腳步最終停在她房門口。

門被敲了敲。

“阮嘉你在嗎？”是銀月的聲音。

她也不能開口說話，這時候十三世突然又輸送了一股精神力，頓時，細碎的聲音以難以忍耐語調從阮嘉嘴邊溢出……

……！！

阮嘉的臉紅到爆炸。

門外的銀月顯然也聽到了她的聲音，身體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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