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遲疑的打量著君墨，見他深邃的眸子裏，隱隱透出陣陣寒光。

他自認為自己定是無法讀透這其中的深意，哪怕是君墨心思的零星半點，也定是不能為他所理解。只是對於鴻飛來說，卻也是有自認為君墨一樣無法觸及的心緒。

“朝廷之中？”鴻飛暗暗將臉色沈了下去，朝君墨瞇了瞇詭譎的眼神。

君墨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說下去。而鴻飛只是遲疑著，也並沒有追問。

他心中仿佛豎起一道高墻，如要艱難越過，只怕是這般艱難困苦。

但陷於其中，又似乎要深陷裏面無法自拔一般。

鴻飛深深嘆了口氣，皺眉問道：“所以……林修的幕後主使有沒有可能是那位身在朝廷中的人？”

君墨一怔，才回過神來。

鴻飛眼神躲避，已不再那般敢與君墨坦然對視。

君墨沈吟著，隨後忽的一問：“鴻飛，你是不是很恨他？”

鴻飛沒答話，只咬了咬牙，神色微變。

君墨緩緩呼出一口氣，眼神變得微妙起來，語氣更是深厚久遠般：“兩年前，他借比試的機會暗算了你師父，讓你很咽不下這口氣吧？”

鴻飛用鼻息冷哼一聲，很是不甘心的低聲道：“師父他只是老了，況且當時怕傷及他於是故意讓他，否則又怎會栽在他手上？”

君墨瞥了他一眼，很明顯能感受到身旁的鴻飛四周都散發出一股彌漫的暴戾之氣。

他眨了眨眼，世界猶如透明了一般，所有的氣息都凝聚成一股帶著顏色的濃重陰影。這已屬於墨玉心法的最高境界——觀心，只憑直覺，便能識破人的所有心緒。君墨神色凝重，任由身旁鴻飛的背負著罪惡的心緒蔓延開來。

他的眼中，這個世界已然被各種交織的悲痛重疊、融合著。

鴻飛也是，蕭然也是，乃至於他自己，是否終究逃不過這個輪回呢？

君墨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微微松了口氣，朝前方走去。看著君墨腳步雖輕，卻平緩穩定，往前踏去，鴻飛只是不動聲色的跟了過去。

“玉師給我們留了記號，你可以順著印記找到他們。”君墨停下腳步，眼神瞥向眼前一顆樹上被明顯雕琢過的痕跡，那樣的細微痕跡，被雕刻著簡單卻又規則的圖案，非得要走近才能看得清。

若非雕刻玉石的工匠那般細膩的手法，是做不出如此精妙絕倫的痕跡的。

鴻飛聽罷，卻忽的有些急了。他皺眉不解道：“閣主？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的。”

“所以我才讓你去。”君墨橫眉，忽的動了怒。他眼神篤定，猶帶著不接受任何抗拒的威嚴之氣，讓鴻飛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以致無處可藏。

“我……”鴻飛低下頭去，卻遲遲不應答。

即便是不能抗拒，終究也還有逃避和忽視這般的選項的。

君墨蹩起眉心來，對鴻飛亦是惆悵無比。

他深深提了口氣，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人不能被仇恨所迷惑，不然會踏入萬劫不覆的深淵。”

鴻飛咬著牙，滿臉不甘心的模樣。他的拳心已是冒出汗，但仍然緊緊攥著，不肯松懈半分。

君墨只是緩緩移開視線，不再給與說教與反駁的餘地，只繼續強調且吩咐下去：“我要去把林修找出來，順便再去一趟天啟山，我有需要確認的事情。記住，無論你對林修抱有怎樣的仇恨，都不可以對他有殺心。”

聽到這裏，鴻飛嘴角忽然莫名一勾。

但他的臉上，分明就是苦澀之意。

“就因為……他是前任閣主的兒子麽？”他不屑地將頭扭向一旁，眼睛裏卻平添了幾分無奈。

君墨躊躇片刻，終究還是收回了已到了喉邊的話。他神情凝重道：“你一向最聽我的話，有些事，你不需要知情。”

鴻飛一怔，君墨的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似友人在勸說，又仿佛是長輩在教導一般。

一道和煦的風似乎都吹進了他的心間，那些莫名的醜惡情緒瞬間解開許多，雖仍然沈重的死結在掙紮著，心意卻是順暢了許多。

“我明白了。”鴻飛嘆息，微微低下頭。

忽的一下，君墨恍然一怔，低聲提醒道：“有人到這附近了。”

鴻飛詫異起來，四周觀望。

“在那邊！”他往後轉身，死死的望著那個傳來腳步踏在樹枝上發出的輕輕的響聲的方向。

一前一後三個人影出現在他們身前，為首的竟然是青寒。

“閣主。”青寒走近，額外的瞥了一眼鴻飛。而他的身後，瑾萱和黑風都認識君墨，卻也都好奇的多看了一眼鴻飛。

這少年端得一副好模子，卻似乎眉宇間多了幾分惆悵模樣。

“青寒，原來是你。”君墨微微一笑，比起方才語氣平和了些許。

“青寒大哥。”鴻飛亦是迎了上去，松了一口氣。

青寒點了點頭，只是鴻飛也對青寒身後的那身著橘黃色紗衣的女子與那著深色行者衣的男子，他遲疑著打量問道：“這兩位是……”

君墨一怔，本想著快快向青寒問些什麽，想著還是該讓與蕭然關系密切的寒峰閣之人不碰見尷尬，方才介紹起來：“瑾萱與黑風，是蕭然手下——寒峰閣的人，你之前在定王府見過的。”

鴻飛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我是鴻飛。”

他不禁憶起在定王府那年輕姑娘，看似容貌冷若冰霜，但心性實則已能讓他感受到一股穩重與老成。而現如今倒是先碰上她手下之人了，鴻飛不禁對那所謂的蕭然有了幾絲敬畏。

“閣主，大事不好。”青寒拱手，忽的對君墨沈重道。

君墨蹩起眉來，亦是關切的問：“你如此急切，是否掌握了林修的動向？”

青寒神色凝重，喃喃解釋道：“他利用南疆的古老巫術操控住了初菱，並且已準備去往天啟山上，找若弘長老了！”

……

一番解釋後，君墨和眾人方才知曉，青寒在離開鴻飛之後，一直在找尋林修的下落。一直到昨日方才尋覓到蹤跡，便默默的跟蹤這他了。

“你一直跟在他身旁？”君墨卻是有些遲疑，皺眉確認道。

青寒微微嘆息，低頭解釋了起來：“實在慚愧，我沒能有把初菱救出來的萬全之策，只得藏身四周，他拿到玉靈石只為釋放那南疆詭異的巫陣，現初菱姑娘已陷入失魂落魄之態，被他操弄於股掌間。”

青寒說著，似乎對自己力所不及之事有些愧疚，當下鴻飛與寒峰閣二人亦都只是無謂嘆息。

但君墨聽罷，卻陷入思慮，良久都未曾回過神來。

青寒等得有些急了，他正想要主動發問，卻忽的被君墨的話語打斷：“他不應該是這樣，青寒你不用著急。”

“王爺？這……”青寒面露為難，並不明白君墨真正的意思。

君墨卻也不解釋，只認真的看向青寒，問道：“林修潛身在我身旁已久，做的準備充足，絕不會只是如此簡單的目的。你確定你跟蹤的時候，真的沒有被他發現麽？”

青寒啞然，低頭回憶。

他想起自己出現時，林修的神情似乎絲毫不驚訝，甚至仿佛是期待很久他終於現身了一般。

君墨所擔心的，竟然這般合理。只不過他仍然覺得有些驚異，林修竟是主動隨他跟蹤，好引他過來告訴君墨麽？

君墨緩緩深吸一口氣，繼續解釋道：“況且你自己也說，那個黑衣人與林修交頭接耳說的話，你並沒有聽清楚。”

“他這樣做，分明還是為了引我去找他。”君墨說著，輕輕的閉上雙眼，面露無奈之色。

青寒忽然心性焦躁起來，一向以沈穩主事的他，此次竟然如此輕易的中了陷阱。在君墨面前，卻也被如此輕易的看穿了。

不知為何，他咬了咬牙，只覺得一股躁動之氣即將從心口迸發。

而君墨也這般悠然不急，青寒更是有些急切起來：“那現在我們作何打算？閣主難道打算就這樣置天啟山的安危於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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