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低頭疑慮，這薩意公主對自己還真是友好，只是關於楚月，著實讓她有些吃驚。外氏公主？原來楚月在南疆的地位這麽卑微，看眼前這位名為薩意的公主，確實比楚月氣勢高出太多，絲毫沒有說謊。

“原來是這樣，那方才多有得罪。”薩意公主對著蕭然低頭，蕭然不禁聯想起西予聆，這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也不知是南疆與西涼的文化差異造成如此，還是眼前的人過於前輩，而西予聆又過於張揚呢？

“是我們的人沖動了，阿魯木。”薩意說著，頭微微一晃瞥向一旁的阿魯木——那個威猛且四肢粗壯如猛獸的漢子。而她頭飾上的紛雜銀飾也隨著頭部的動作而晃動，相互碰撞發出低微卻清脆的響聲。

阿魯木眉頭一皺，恭敬的與薩意四目相對，薩意示意道：“給這位姑娘道歉。”

“我……”只見阿魯木卻是重重的低下了頭，甚至不願意正眼看一眼蕭然，甚是遲疑的模樣。

薩意也不去逼迫，但眼見阿魯木這番，分明是完完全全被薩意所命令的樣子，他該是並沒有自己能選擇的餘地了。

如是這般忠誠的主仆關系，薩意已然對自己表達了歉意，自然是不需要阿魯木再來說何表面上的致辭。而蕭然，在此出現有自己的目的，自然是不需要刻意去長自己的威風。

“行了，不要難為他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的。”她見阿魯木仍是為難之際，便也松了口氣，面色坦然。

阿魯木一怔，卻並沒有對蕭然投來感激之意，反倒仍舊是那一雙警惕無比的眼睛。仿佛是籠中困獸，被困已久，初出自然之境，面對天敵的眼神一般。

“除了我師兄的事，我對你們南疆，還有另外一些事情需要確認。我可否再往前幾步說話？”蕭然環顧了一下四周仍然不敢松懈，時刻散心著自己做什麽過分之事的士兵，心中忽然有些發毛。

久聞南疆之地固有傳統之事，絲毫不願意接受外來文化，即便是到了大燕的境地，也完全不願意入鄉隨俗麽？她方才與薩意他們的公主都已如此親切的談話了，竟還是被視作不可輕視的敵寇。

但薩意身為公主卻是與這些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仰起頭，高聲對四周的人喊道：“大家退後，原地稍作歇息，待我與這位姑娘談幾句，再朝燕京城內而去。”

蕭然瞇了瞇眼睛，發覺薩意竟是並沒有什麽遲疑。

一個陌生女子忽的出現在面前，她竟然身為公主，沒有絲毫防備之心，反倒……是扼制了手下之人的警惕。

蕭然不禁肯定了一件事：薩意一定對南疆內部之事有過於常人的知情權，至少對比周遭的士兵、包括那個阿魯木，她定是知道得更多才是。

“公主……切莫大意啊……”一旁的阿魯木靠來，仿佛每一個腳步都帶著些許的震顫，但壓低聲音的時候，卻如同一只被馴服的猛獸般。

薩意轉過頭來，阿魯木即便是半蹲且低頭，仍然需要她微微仰頭才能與他對視：“她既然認識楚月，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向她確認才是。另外，阿魯木……”

薩意的聲音也壓得十分低，並且絲毫不在意不遠處的蕭然會不會臆測，聲音極為細微，神情嚴肅：“把你設在四周的巫陣給取消了，我們這次前來燕京，所要做的事情並不能太過聲張。她的性命，我們不能要。”

阿魯木稍稍有些震驚，似乎並不明白一個身份可疑的女子，是憑什麽讓薩意如此信任她。

“是。”他命令終究是命令，他似乎也早已習慣不過問的去接受那根本不符合他心意的指示了。

阿魯木朝一旁走去，蕭然發覺他對自己的神情很是不滿，仿佛是提防著自己會傷害他家主子一般的寵物。

蕭然嘆息，倒也不覺得難辦，只是實在覺得頭疼，她看起來就真的有那麽重的惡意麽？

在蕭然自己的眼裏，自己還是很近人情的才是。

她不禁想起在西涼的蕃陽城之時，禾璃忽然感慨自己溫柔了許多，難道……她明面之上真的顯得那麽苛刻、不好惹麽？

待阿魯木帶著四周的士兵紛紛將陣型撤遠一點，既保證了蕭然和薩意公主獨處，又能防止外人周遭可能有人，蕭然緩緩朝薩意走了過去。

離一丈不到之遠時，蕭然站住了腳步。她走近一看才發覺，這薩意公主表面看去膚色稍重，但近看卻是少有的姿色艷麗卻面容淳樸之人。一雙桃花眼在輕撇的眉毛下，顯得格外動人，方才離得遠，蕭然竟完全沒發覺，這個薩意的面向與楚月可是完完全全相反的南疆姑娘。

“蕭姑娘，你說有事要向我確認，是何事？”薩意的聲音輕柔，倒是與蕭然的有幾分相似，只是蕭然的聲音更顯清澈，而薩意的聲音略帶渾濁。若兩者都像是清流，蕭然的音色是那江南水鄉緩緩下流的清水，而薩意的音色是南疆之地，神秘青山隱蔽之處的解渴清泉。

蕭然很是警惕，但眼前之人無論怎麽看，都似乎對自己毫無戒心。

她深吸一口氣，故作沈重起來，喃喃道：“想必南疆那邊也該傳開了，前陣子我桐花臺出事，紫妍郡主被人用南疆毒蠍謀害。所幸那毒蠍未曾經過培養，不會有致命之毒，只能讓人陷入昏迷一兩日。”

薩意的反應十分平靜，興許是對這事早已有所知曉。而蕭然卻皺了皺眉，眼神直視向她：“這件事情，我對你們南疆頗有些疑慮。”

薩意聽罷，也不多做任何表情，只淡淡答道：“蕭姑娘是桐花臺的掌櫃，理應對這些事情徹查到底。但是即便是南疆毒蠍，十年前也早已被南疆上皇親手滅絕，南疆已並不存在此物。”

“現在的南疆，真的不再有毒蠍了？”雖見薩意神色決絕，並且所言之事與蕭然所掌握的一手情報毫無二致，但她仍然疑惑不已，似乎對薩意的言談並不信任的模樣。

薩意微微一驚，但在疑慮片刻後還是很篤定的點了點頭：“至少在我的見識裏，確實不曾有。”

蕭然若有所思的頷首，不禁暗想自己能否孤註一擲的信任南疆，但若講信任，蕭然自是不能信任任何人。畢竟她所做之事，自己也是明白，並不是什麽為民除害的真正意義上的好事。

她不過是背負著仇恨的一個普通人，擁有著七情六欲，逃不過六道輪回的普通人。

“公主能否保證我們此次談話的真實性與密切性？”她忽的神情凝重，想通了什麽一般。

無論如何，大燕終究不能與南疆站在同一邊，蕭然咬了咬牙，即便真有那麽一天，她亦決心會獨挑大梁，已然孤身站在仇恨的旋渦之中。

“蕭姑娘想說什麽？”薩意低頭細想後，對蕭然的話語很是不解。

蕭然緩緩吸了口氣，隨後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隱晦的道：“對於大燕來說，我與公主說不定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薩意詫異，似乎並沒理解蕭然話中之意。

而蕭然笑意十足，移開視線，似乎心知薩意半知半覺卻也不去刻意解釋。反倒忽的皺眉問道：“公主可否認識大燕的二皇子——夜龔？”

“你怎會知道二皇子的姓名？”這次薩意真的後退了一步，蕭然終於在她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警覺。

蕭然滿意的一笑，認真的再強調了一遍：“我說了，我與公主，說不定……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公主如若來大燕別有目的，作為桐花臺的我很快便能查清公主的真實意圖。”

薩意皺了皺眉，無論蕭然要做何事，這樣的行動方式必然不會是針對南疆。

她隱隱察覺到蕭然有可能是與大燕有過仇恨之人，而對於想要吞並掉大燕的南疆，薩意自然而然更加堅定了要與蕭然統一戰線的決心。

畢竟她們此次前來南疆所要做之事，也必須掩人耳目。

薩意深吸了口氣，認真沈重，卻很是堅決：“我明白了，今日我與蕭姑娘想見一事，絕不會透露給任何人。該與姑娘細說之事，亦不會隨意參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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