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及。”蕭然聽完君墨的話，點了點頭。

昏暗的屋內，兩人只隔著一條走道，現已是午時，但屋內的光線實在稀缺。

“真的那麽著急麽？”君墨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蕭然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反問道：“我活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一件事情麽？”

君墨啞然，蕭然繼續咬牙道：“如果等到有一天，沒人能像你一樣幫我抑制住火毒了，我就再也做不了這一件事情了。”

“你覺得你父親，讓你活下來就是做這件事情的麽？”君墨遲疑著，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問。

“不然呢？”

“那他自己為何在功高蓋主的時候辭去官職，打算隱居於世呢？”君墨上前一步，仿佛眼前的蕭然一旦離去，就一定會萬劫不覆，他想拉住她。

蕭然遲疑起來，蹩起眉看向君墨，沈默片刻後問道：“你要阻止我麽？”

君墨一楞，隨後緩緩道：“我會站在你這邊，但是我不想讓你在獨自歷經萬苦之後才發覺自己走上一條本不願走上的路。”

“我自認為沒錯。”

蕭然扭過頭去，明明是倔強的脾氣，卻好似清高的品性。

“一定要活下去，這是父親最後對我說的話。”她壓低聲音，忽然喃喃道。

“蕭然……”

蕭然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瞥了一眼君墨冷漠道：“如若你在六歲的時候也經歷過這樣人間地獄，在那汪洋火海中逃脫生天，你就不會再畏懼死亡了。”

“拋棄一切仇恨，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活下去，和當初死在那片火海中的曾經那個懵懂的我，又有什麽區別呢？”

說到這裏，君墨也不再相勸，只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夜氏一族一個人都不能留。”

“蕭然，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君墨暗暗低頭，看著蕭然的手已然攥緊。

蕭然篤定的點了點頭：“我明白，叛國這種罪名對我已無所謂，這天下本就應該屬於我。”

她從衣物內摸出什麽，隨後朝君墨攤開來：“卷宗上的最高指示人，便是現大燕皇帝，昭慶帝。”

君墨看去，那是九黎山的卷宗，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什麽，上面的人，何止樊萬裏一個人名，這一條覆仇之路，並不是以殺了樊萬裏結束了。

樊萬裏的死，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君墨提了口氣，話鋒一轉道：“南疆那邊不可能會按兵不動，這次西涼只不過碰巧趕上了內鬥，你在這時候……”

“君墨。”蕭然神色凝重，她自己是知道的，這本就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如若世間總有兩全的答案，又怎會產生滿身悲痛之人呢？

“百姓是無辜的，戰爭會讓很多原本平凡的人像你一樣失去應有的家。”君墨說著，咽了口唾沫，似乎深有感慨。

蕭然不答話，只冷冷看向君墨，悠悠的問：“如若有一天非得做出選擇，你是選大燕的百姓，還是選我？”

君墨沈默，蕭然耐心等待著。

良久，君墨的聲音緩緩從走道內回蕩起來：“我會做出我自己的選擇。”

皇宮外，寒峰閣一眾人等巧妙的避過了所有搜查的禁軍，到了集合點。

“沒有負傷的，竟只剩下十三人了麽？”蕭然點著寒峰閣的人數，眼神疑慮。

雖說寒峰閣負傷之人很少有重傷，唯有禾莎在城外的客棧照顧禾璃，其他一眾人等都為了做蕭然最後的退路，跟著進了蕃陽城內。

“閣主，寒峰閣眾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絕不會因為一點小傷便影響任務的執行！”陸嵐嵐上前，眼神堅決。

“不，不用了。”蕭然擺手，沈思著搖了搖頭。

她面容深沈的看著遠方，瞇起眼說道：“對我來說，我該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接下來要做的事也是十拿九穩。”

“負傷的人由瑾萱帶著在城內安頓好，勿要輕舉妄動，好好養身便可。剩下的，包括嵐嵐，和我一起進宮。”

陸嵐嵐和黑風互視一眼，訝異的看向蕭然，只得低頭聽命。

養心殿內，皇後一身富麗堂皇的著裝，神色倦懶，卻帶著威嚴之色。

西陵池處於下方，站著面無懼色的看著她。

“報，什麽也沒搜到。”一個衛兵跑來，跪下向皇後稟報。

西陵池瞥了一眼那人，轉而笑臉相迎對著皇後道：“母後，兒臣雖然心知現在宮內大亂，但是兒臣這裏真的未曾藏什麽可疑之人。”

“汪！”一只狗跳出來，跑到皇後身旁轉了個圈，舌頭吐得老長，西涼的天氣一旦熱起來便是燥熱。

西涼皇後低下頭去，摸了摸狗頭，又繼續面容淡然的看著西陵池，不去答話。

這時候，六皇子西陵蒙從裏間出來，狐疑的瞥了一眼西陵池，又對皇後道：“母後，確實不曾查得什麽。”

皇後點了點頭，終於似乎有了些發話的欲望。

她漠然的看著西陵池，開口便是尖聲細語：“樊萬裏的屍體，今早被發現在城外。”

“什麽？”西陵池一臉訝異。

見西陵池還這般，皇後有些不耐煩，她咬咬牙問：“和你真的沒有關系麽？”

西陵池一楞，趕忙解釋道：“母後，兒臣怎麽會去殺樊萬裏呢？再說，樊萬裏不是被關在刑獄大牢內嗎？”

皇後無奈的嘆了口氣，“有人救了他，因為此事，蘿簫也落入賊人手中，不見蹤影。”

“這……”西陵池啞然，也不接話了。

一旁的西陵蒙只安靜的觀察著西陵池，在皇後和西陵池的對話，他算是小輩，自是沒有資格隨意插話。

“你父皇病了這麽久，這些時日都是我在執政，我是不允許出現這般亂世的，你亦要配合母後，齊心將這些欲亂我西涼國的賊人揪出來！”皇後看著西陵池，眼神意味深長。

西陵池一楞，面容僵住了。

皇後的意思再明了不過了，這事不論如何都要把西陵池給拉進去，即便西陵池隱藏得再深，皇後在對付大皇子之餘還是要來幹涉一下西陵池的主動權。

眼下已是沒辦法拒絕，但這卻正中西陵池下懷，他是不介意的，這點在見識到蕭然手中寒峰閣眾人時，他就能夠確認下來了。

只見西陵池立馬下跪，恭敬的作揖道：“母後放下，兒臣手中的部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一定會想方設法守住宮城，那夥賊人我必將親自捉拿！”

“真的？”

“請母後放心。”西陵池點頭。隨後他嘴角一勾，從容不迫的從桌旁拿出一卷粗紙，正色道：“兒臣願親自，立下軍令狀，如若失敗，軍法處置！”

“二哥，你……”西陵蒙訝異，上前一步想說什麽，但又意識到什麽，不再言語。

西陵池也不等皇後做出反應，立馬就在紙上白紙黑字立了軍令狀，最後咬破手指，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如同早早便演練好了一般。

“你當真下好決心了？”皇後吃驚不已，原本以為西陵池只是嘴上功夫，卻不想動作比之言語更為迅速。

“母後，如若兒臣未能抓到拿夥賊人，望母後賜死。”西陵池低頭，將做好的軍令狀交給皇後，畢恭畢敬的模樣。

做到這裏，皇後自然再也沒辦法找茬，只得帶著六皇子等人離去了。

但前腳剛走，蕭然後腳便現身了。

西陵池看著蕭然從容不迫了進屋，如同主人般熟練的坐到桌上去，一只手撐起下巴悠悠道：“可真是演的一出好戲。”

西陵池嘴角一勾，也不去介懷，只問道：“就你一個人來了？”

蕭然拿起茶杯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怎麽會，他們都在宮城四處埋伏著呢，今晚便動手吧。”

隨後她抿了一口，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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