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涼？”黎亭看著面前十分認真的蕭然，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蕭然確實一五一十的將一切線索都告知給了黎亭，盡管這般，黎亭還是沒法輕松就認同了蕭然這個斷然的決定。

蕭然其實也心知黎亭不會輕易就支持她，也正是如此，她才會過來向黎亭稍作交代的。

“師兄，這次的線索事關重大，絕對……”

“不行！”

黎亭絲毫不想給蕭然做任何的勸說，只暗暗低頭，神情擔憂。

他餘光瞥了一眼蕭然，竟少有的覺得自己的師妹面容有些清瘦，卻不是那種恰好的清瘦，反倒是一種過份的較弱。

不論怎樣，眼前的人，她終究是一個女子。

這些年來，蕭然為了苦苦追尋一個真相，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之事也幹過不少。但這一次一次以來所能接近到真相的東西都寥寥無幾，會答應讓蕭然繼續到燕京來調查，只不過是不想讓蕭然再繼續東奔西走為了一個幾乎找不到的真相。

而黎亭之所以不能讓蕭然去太遠的地方，是他根本就無力跟隨。蕭然是無家之人，可黎亭卻不是。他要顧著他江南黎家的家業，亦要順從朝內各大臣為了勾結黎家勢力而對他做的提拔，已是沒法再全身心顧及蕭然了。

“師兄，你相信我！”

蕭然自然明白黎亭的一片苦心，也是如此，她才會把重要的事情先向黎亭做個交代，但黎亭卻不會改變她的意志。

黎亭看著蕭然如此熟悉堅定的神情，不由得不忍搖頭：“這麽些年來，你在江湖上聽了多少傳聞，到處搜集關於卷宗的消息，最終我們不是都說好了，若是這一遭皇宮搜不到任何消息，便放棄追尋，事後一同前往東海國安心歸隱！”

蕭然心中有些愧疚，但對於父親的仇恨與那幾乎近在眼前的真相，是那麽的難以放下，遠遠超過心中這份愧疚。

“可是，師兄，這一次的消息是在定王府得到的，可信度很高。”蕭然的語氣極為平淡，她這一次非去不可。

不單單是西涼的線索，西陵池和君墨的評價，她也都要弄清楚來龍去脈。

“可信度？那可是西涼，即便快馬加鞭也得要一天一夜才能趕到的地方，而且完全是另外一個國度，若是出了事情，誰能幫你？”黎亭還是神情緊張，此刻卻不似蕭然師兄，卻更像是一個親兄長一般，不願蕭然鋌而走險。

蕭然聽罷，將眉頭緊鎖，沈重的道：“可若是我這般放棄，我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

黎亭一楞，不禁感慨，自己師妹竟像是被定王府的人灌了迷魂湯一般。

他繃住臉，連語氣中都無不透露出一股焦急：“那個定王，那個君墨你又對他了解多少？他對你了如指掌也不過是修為極高，權勢也大，你在他府上自然而然是鬥不過他。若是他真的想利用你得到什麽，師妹……”

說著，黎亭的面容顯得十分為難，甚至還對自己有幾分自責一般：“況且師兄我現在也因為朝廷對我黎家的壓制，難以脫身去保護師妹你。”

“不用的！師兄！我自己能行！”

蕭然眉頭緊皺，雖然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黎亭的意思根本便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他似乎時時刻刻都不曾放下過她。

蕭然話音剛落，黎亭的眼神僵住了。

他呆呆的把視線移到蕭然身上，睜大了眼睛問：“你？”

蕭然不語，黎亭伸出右手到胸前去，緩緩的開始解衣，蕭然有些疑惑。

黎亭將衣物解開，衣衫落下撇開之際，胸前的醜陋形態暴露無遺。蕭然的面色仍舊平靜，五味陳雜，但黎亭胸前的景象卻讓人觸目驚心。

只見黎亭的胸前，一道如同裂痕般的傷疤十分醒目，大約六寸長，裂縫最深之處也有一寸之寬。而那傷痕卻不如同一般的傷疤，裂縫間盡是潰爛般的痕跡，似乎是許久前留下的痕跡，卻也不曾愈合一般。

“難道你忘了這一路……你是怎麽走來的嗎？！”黎亭握著撇開的衣襟，手不禁都有些顫抖，眼神卻依然堅定的看著蕭然。

蕭然咽了口唾沫，無言。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蕭然為了追尋關於當年九黎山的事情，前往北荒之國探取情報。途徑被一夥賊人劫持，蕭然本以為只是普通賊人，便想著將計就計一網打盡，卻不巧遇見了聞名北荒的惡賊團夥。

蕭然當時以一敵眾，被那些惡賊追蹤許久，終於被在得知蕭然去往北荒便一路跟隨過去的黎亭出面救援。只可惜，那夥賊人武功極高，二人根本不低，黎亭也為了救下蕭然而受了威脅性命的重創。

最後二人不敵，終於還是被陸磯道人趕來，方才帶走他們。而黎亭，被那根本不知緣由的功夫傷到，卻也只能靠陸磯道人特煉的靈符方才化解了性命之憂，這傷疤卻也再沒好轉過。自從那以後，黎亭再沒讓蕭然踏入北荒一步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師兄。”蕭然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便如此猛獸撕咬一般，煎熬無比，她寧可受此重創的人是自己。

黎亭閉了閉眼，無奈搖頭：“丫頭，師兄不想讓你愧疚，但是你得明白，你對不起的，可不只有師兄一個人。”

他握住拳頭，似有些於心不忍。終於，在一番猶豫掙紮，黎亭嘆了口氣，將衣物好好合上。

蕭然神情覆雜，沒有說話，也將手伸入衣物內。

隨後，她摸出一樣事物，只見那東西是一張黃色的咒符，但不同於一般的符咒，上面竟上面也沒有，便空空白白一張黃紙般。

黎亭瞇了瞇眼，遲疑道：“這是……師父的靈符。”

靈符便是當年救了黎亭命的東西，蕭然看著這東西，思緒萬千，亦別有用心。

“在報國寺的曾差點我被火毒攻心，在定王府的梅苑我也曾被逼走投無路，那兩次我都差點把師父給的靈符……”蕭然說著，神色黯然。

“丫頭，你怎麽這麽傻？”黎亭擔憂的看著蕭然，心疼無比。

而蕭然拿出靈符，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們不是冒不起這個險。只是黎亭不再願意冒險，但蕭然卻似乎務必要險中追尋當年的真相。

黎亭退了兩步，蕭然緊緊握的拳，咬唇不語。

半晌，黎亭生氣般將頭撇開。

“師妹，你非去不可麽？”

蕭然本就低下的頭似乎變得更是再難擡：“我的身體已經容不得我撐不下去多久了，今日來一別，是師父不在世，我講師兄當做師父敬重。但若師兄實在不答應……請恕蕭然難以從命。”

蕭然說著，向黎亭抱拳。如是這般，豈不是不敬？但忘卻殺父之仇，亦是大逆不道之行。

黎亭沈吟許久，才終於松了口氣：“定王那邊如何處理？你不是說你打暈了他手下的貼身侍衛方才套到情報麽？”

“我已留了書信。”

看著眼前方才十八歲的女子，黎亭感慨萬千。他此刻多想二人只是普普通通的二人。如若他不是堂堂江南黎家的大公子，他未曾被送去陸磯道人那裏修行；如若她不是將軍府的遺女，她也未曾經歷過這般世間大惡……

甚至如若，他們不是師兄妹……

黎亭提了口氣，感慨良久，終究只化為釋然的一瞥。

“一路小心，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祭出靈符。”

黎亭簡單的囑咐，便扭開了頭，似已不願再多言。蕭然得了允許，卻也怎麽都放心不下來。

即便是黎亭萬般勸阻，今日她蕭然仍然對西涼非去不可，她只想得到黎亭對自己的放心，但黎亭卻只是這般壓抑住心緒罷了，這般，她仍舊未曾得到允許。

在定王府附近轉了兩圈，蕭然心中又突現猶豫，想必現在君墨還未曾發覺自己留下來的信和在定王府外昏迷的青寒。

綠闌和顧叔今日去了城外，這一切似乎都如同安排好了一般。

她回想起那晚君墨深深的一吻，到現在君墨都對那事閉口不談，蕭然一想自己會被這般兒女情長之事牽絆，卻也在心底怒罵自己。

只是君墨或許是真的喜歡自己嗎？蕭然不知道。

但如若是真的，那她喜歡君墨嗎？蕭然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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