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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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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走在大街上,雖是冬日,街上卻不乏小販的吆喝聲,現在已經是傍晚,花樓前濃妝艷抹的姑娘嬌俏著聲音招攬客人。

吃飽了的五福窩在蕭然懷裏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蕭然歪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這車上不知裝了什麽,大冬天的竟暖融融的。

只是她現在沒心思研究這車子,她在想剛剛的事。

她原本懷疑今日之事和太子有關,可是她總覺得太子並沒有盡全力押她,而且,如果真的是他,他會那麽幹脆地交給南疆公主查?

車簾被風吹起又落下。五福擡起眼皮瞥了一眼,挪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睡了,蕭然閉著眼睛,聲音懶洋洋的:“太子舍得放你?”

黎亭已經在她對面坐下,聞言慢悠悠地接過話:“太子也舍不得放你,最後還不是放了。”

這能一樣?她睜開眼,語氣不好地問:“你答應了他什麽?”黎家好不容易有個人來燕京,她可不相信太子會輕易放走。

黎亭聞言無奈失笑:“你這丫頭…”他只好答她:“我答應他入朝為官。”

她一怔,有些意外。黎家不是不許子孫做官嗎?

他接著解釋:“規矩是死的,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這一代的夜氏皇帝看似寬懷中庸,其實最不能容人。如今附屬國勢大,局勢動蕩,大燕看似繁華其實不過是百足之蟲,若有一日興兵而國庫空虛,黎家這塊肥肉會是什麽下場?”

聞言,蕭然心中一寒,想起十年前那場滅門之災,若真有那一天,黎家…會是第二個將軍府嗎?

黎亭看著她臉上的寒意,知道她又想起了往事,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溫潤:“都過去了,如今有你我在,自然不會讓舊事重演。”

她擡頭看著他,鮮有的認真表情:“可即便這樣,你也不是非入朝不可,哪怕皇上真要對黎家出手,我們還有寒峰閣不是。”

黎亭道:“寒峰閣終歸是江湖組織,很多事鞭長莫及,更何況,你在燕京,總要有人可倚。”

蕭然嘆息一聲:“可朝中不比我們在江湖,雲譎波詭,你日後怕是再難得閑了。”

他一笑,眉間含了三分暖:“你這丫頭總算還有點良心,曉得我愛清閑。不過這些年閑也閑夠了,也該忙一忙了。”

蕭然瞪了他一眼,她何時沒有良心了?突然想起什麽,問他:“你怎麽回來這麽早,夕顏草取到了?”

黎亭搖了搖頭:“沒有。”

她有些詫異:“嗯?”他親自去有取不來的東西?

黎亭接著道:“我趕到南疆時,夕顏草已經被人取走了。”

蕭然眉頭皺起:“什麽人比你還快?”

他搖了搖頭:“此人極擅掩藏行蹤,我派了許多人去追,都毫無線索。”他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麽?”蕭然問。

“人雖然沒追到,我卻在那附近撿到了這個。”他從懷裏取出一枚玉佩遞給蕭然:“我總覺得這玉哪裏不對,可看了許久,也未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許是我多心了吧。”話落,他拍了拍蕭然的手起身:“你放心,夕顏草的事我會繼續派人追查。寒峰閣一眾人還在京外等著,我還得出城一趟。定王這些年雖然閉門不出,卻不是個簡單的人,今日他雖保下了你,可誰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你到了定王府要萬事小心。”話落,他閃身出了馬車。

蕭然定定地看著手上的玉佩,上好的玉質清清涼涼,握在手裏很舒服。

馬車已經穿過鬧市,四周安靜下來,暮色四合,車內有些昏暗。許久,她催動內力,玉佩的中心漸漸透明,慢慢現出一個鏤空的字——墨。

墨……

這世上與墨字有關的,一個是在江湖上與寒峰閣平分秋色的墨閣,一個……是定王君墨。

她手一顫,神色有些縹緲。

“蕭施主,定王府到了。”圓悟在車外道。

蕭然聽得聲音,斂了心神,臉上又掛上了慣常的淺笑,她將玉佩收進懷裏,掀起簾子下了車。

車夫去敲門,圓悟走到她身邊,對她行了一個僧禮:“蕭施主,凈梵大師讓小僧給施主帶幾句話。”

凈梵大師?

她有些詫異,轉身看向他。

圓悟緩緩道:“凈梵大師說‘於一切相,離一切相,即是無相。凡事執念太過,反倒不易得。’”

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圓悟又施了一個僧禮,退下了。

定王府的門被打開,走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他走上前來,臉上帶著和藹的笑:“我是這府裏的管家,王爺讓我來帶姑娘入府,姑娘叫我顧叔就好。”

蕭然笑著點頭:“有勞顧叔了。”

顧叔似乎十分高興,一面引著她往府中走,一面回頭笑著與她說話:“王爺好些年不出府也不見客,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雖然擔心卻無計可施,今日聽聞王爺請姑娘入府,整個府裏都喜氣洋洋的。姑娘安心在這府中住下就好,有王爺在,即便是太子,也不敢再為難您的。”

蕭然笑著應下,邊走邊打量府中的景致。

定王府是三代世襲,算是大燕的開國老臣,但府中沒有輝煌奢華,倒是一副清幽寧靜之景。前院還可見假山石雕,可入了後院,連一些奇花異草也無,只一片碧湖將前後院攔開,湖上架著一座石橋,石橋並不寬敞,僅容兩三人通行。過了橋是一片梅林,都是百年的老樹,枝葉繁茂,影影綽綽,一眼望不到盡頭。

蕭然看著眼前之景,心中嘖嘖稱嘆,她住的地方雖然也有梅林,可比起這裏的,還是差遠了。想著難怪定王多年不出府,她若有這般景色可賞,也樂意天天窩在家裏。

走至梅林外,入眼是一塊石匾,上面刻著兩個大字——梅苑,字跡冷峻鋒銳,透著寒意。

顧叔停下腳步,笑著對她道:“姑娘跟緊了我,這梅林裏有王爺布的陣法,沒人領著是進不去的。”

她聞言來了興致,盯著顧叔腳下的步子,她也曾和師父學過陣法,但這林中的陣法環環相扣十分精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破得?

這梅林在外面看著濃密,其實並沒有多大,不出片刻,他們就出了梅林。入眼處是碧湖環繞的院落,湖邊一處涼亭,亭中有白玉的石桌。旁邊是一處園子,裏面種著各種稀有的藥草,一路走過去,染了一身藥香。園子裏蹲著兩個人,一個是和顧叔差不多年紀的老頭,還有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正在料理園中的藥草,兩人見他們走來,紛紛起身出來見禮。

蕭然見他們兩人走過來時腳步清淺,呼吸幾不可聞,顯然這二人必定武功極高。怪不得一路走來,一個府衛也沒看到,有這二人在,勝過數百府衛了。

二人走上前來,臉上果然都帶著喜氣洋洋的笑,蕭然一時有些無語。

院中一間房門被推開,走出來一個男子,衣著普通腰間佩劍,他朝蕭然拱了拱手,恭敬地道:“王爺在書房還有些事要處理,姑娘先去正廳歇一歇。”話落,又朝那二人吩咐:“綠闌,帶蕭姑娘過去。藥老,王爺說可以準備晚膳了。”

二人含笑應下,藥老去了廚房,綠闌走到她身邊:“蕭姑娘,請隨奴婢來。”

那男子吩咐完,又進了書房。蕭然由綠闌引著進了正廳。

她在椅子上坐下,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全無大家閨秀的規矩坐姿,一只手順著五福雪白的毛,五福瞇著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端茶進來的綠闌看到這副情景,不由得誇讚:“姑娘果然和那些閨閣小姐們不一樣,不但人生得極美,單單是姑娘舉手投足間那股子恣意慵懶,便是她們學也學不來的。”

蕭然笑意深深:“定王去哪裏得了你這麽個會說話的婢女,懶到了你嘴裏竟也成了優點了?明兒與你家爺說說,要了你去。”

綠闌將茶放到蕭然旁邊的桌子上:“姑娘哪裏需要要奴婢,住在府裏不就好了?”話落,又感嘆:“自從王爺五年前在戰場惹了一身傷回來,就不愛說話,對誰都冷冷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小心伺候著,可也沒人敢問。”她聲音一改:“可今日自從王爺說了姑娘要入府,短短半日說的話就比往常一個月還多呢!”

感情她還有讓人多說話的功效?蕭然無語,但被人誇了心情極好,於是一本正經的自戀:“哦?照你這麽說,難道你家爺看上了我的美貌,想讓我做他的王妃,所以才特地從太子手裏將我保下?”

她本是玩笑,綠闌卻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又很快壓了下去,勉強笑著轉移話題:“只顧著和姑娘說話,茶都要涼了。”說著,將桌子上的茶遞給蕭然:“這是藥老初雪後特地去雲霧山摘的茶葉,都是只取的葉尖,回來後又經過了十幾種晾曬程序,姑娘嘗嘗看。”

蕭然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下疑惑,卻也沒有追問,只接過茶盞喝茶,杯中的茶葉外形緊圓,色彩碧綠,還未入口,便聞得那香氣,隱隱約約,清清淡淡。確實是難得的好茶。

綠闌像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尷尬,跟她絮絮地說著一些府裏的事,從她口中,蕭然得知,偌大一個定王府,竟然只有定王一個主子,前院原來住著老王爺和王妃,但自從十幾年前他們去世,便一直空著,定王喜歡安靜,遣散了許多下人,如今就只剩下顧叔、藥老、綠闌三人。而剛剛那位從書房出來的男子叫青寒,是定王的貼身侍衛。

蕭然聽著綠闌的話,心裏一嘆,再被世人愛戴敬重,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可憐人。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擡頭望去,只見暮色之中,緩緩走來一人,玄衣華服,身形頎長,門簾影影綽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周身冷峻的氣息,卻無端令人望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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