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鐘府之事，與你何幹？”鐘秋水心懷不憤，面帶戾氣。

阿九踱步至他面前，一字一句冷氣森森：“你若繼續如此下去，我便驅離你府中上下，讓你妻離子散，再將鐘四叔鐘四嬸從墳墓底下請上來，曝在你眼前！”

“你……你敢！”鐘秋水怒瞪著眼，只覺得面前的女子早已不似當年的小阿九，不知何時竟有了一股令他深覺震懾不住的威儀。

啪！

一記巴掌，結實落在鐘秋水頰上：“十年前，我尋阿離路過此地，鐘巧兒領子前來投親，我曾留下一言，讓你滴血認親之後自行定奪，你未將她驅離，默許鐘四嬸將她母子留下，事後又處事叛逆，陰陽怪氣不與她好生過活，讓父母牽長掛肚！此罪一！”

啪！

又一記巴掌！

聲音響量，急得一旁鐘巧兒上前想要為他受之。

阿九語中帶怒：“四叔四嬸山間尋藥，你卻在酒館買醉，二老為你耗費心思，你不管不顧，仗著家中獨子自小溺寵便出言無狀，氣得四叔當場口吐鮮血！他原本在山間受獸攻擊已有內傷，你身為人子，一無所知！此罪二！”

鐘秋水眼眶泛紅，男兒之淚徐徐滑落。

“四叔藥石罔靈，四嬸心力交萃，二老雙雙離世，你追悔莫及之際卻並未從此振作，反而任由藥鋪無人打理一落千丈，任由四叔辛苦積攢半生辛勞付註流水，此罪三！”

阿九揚起手掌，巴掌就要落下，鐘巧兒沖上前來攔在中間，泣聲哀求道：“是巧兒的罪，一切都是巧兒的罪！是我坑苦了他，他愛而不得，卻還要日日對著我這張令他厭憎的臉，他心中之苦，巧兒統統知曉，可也因自個兒心中苦，不僅不懂得寬慰夫君，還日日與他爭吵，你要打便打我，要罰便罰我！只要你能讓秋水振作，我走便是！”

鐘秋水被阿九樁樁件件列出的罪名罵醒，看向一旁痛哭不已的鐘巧兒，冷哼：“你即知是自個兒坑我，又如何能不將這坑填平便走？”

說罷，又頂著一張被打得浮腫的面頰看向阿九：“今日之仇，我且記下！日後定有機會數倍奉還！”

阿九沒有理會他，只見他眼中熠熠神采重生，心下稍安，帶著浩浩蕩蕩人馬揚長而去。

數年之後，康城首富異主，鐘氏藥材行響譽九州……

又過數年之後，宇文執、宇文守年方十七，兄弟二人同時看上康城鐘家二小姐鐘子櫻，爭搶之下，竟大打出手，氣得聶如初親手執仗狠狠打了頓板子。

再之後，鐘子櫻卻看中了宇文還，倒追了數年之久，總算喜結良緣。

宇文大公子與鐘家二小姐大婚，盛況空前！

席間，鐘秋水得意洋洋，大肆拍著宇文離的肩膀：“當年你搶了我家阿九，如今，我櫻兒搶了你最引以為傲的長子，大仇得報！”

宇文離默不吭聲，與他連拼了三壇酒，直到將鐘秋水整個人都拼得滑落在酒桌之下醉得不醒人士，這才擁著自家嬌妻不屑離開。

“秋水哥何話惹怒了你？”阿九好奇詢問。

宇文離冷嗤一聲：“何時成了‘他家阿九’，簡直口出狂言！”

竟只為這四個字，便將人灌得人事不知。

阿九端著燦燦笑意，凝視著外頭傳言‘寵妻無度’的男子，捧起他微熏的面頰，輕輕的落了個吻。

瞬間成了星火燎原，夫妻二人速速回了寢房，翻滾塌上。

折騰一夜，阿九嬌喘不斷，壓在身上的男子，明明早已年過四十，卻依舊龍精虎猛，叫人吃罪不起。

香汗淋漓，一室旖旎……夫妻相擁而眠！

阿九在黑暗之中撥算著指頭，轉眼，已只剩三年……他原本有諸多時光，卻偏偏要陪著自個兒……

宇文還大婚之後，宇文夫婦二人留下一紙信件說要在最後的時光中流歷盡名山大川，夫妻二人再不管任何瑣事。

便徑直不管不顧的離去了。

偌大家業盡數丟給三個初初長大成人的兒子接管，宇文還身為大哥，拍案定奪，將宇文家名下米業、茶業、酒樓、茶館等悉數分為三分，兄弟三人無大小長幼，抽簽決定。

分家分得和諧無波，叫一幹看戲的旁人敗興而歸。

……

之後的數月，再無宇文夫婦的任何消息……

有人說曾在北濟城看見過宇文夫婦，二人恩愛相依，羨煞旁人！

有人說上元節時，曾在幽州境內見過夫婦二人在護城河上泛舟，宇文夫人溫柔寫意，字跡娟秀，祈求風調雨順，百姓安樂。

宇文老爺為妻買下所有花燈，命人放逐。

有人說宇文夫婦去過一回皇城，那日寒風陣陣，冬月飄雪，醬料鋪中的女掌櫃陡然間哭聲震天，隨即又大笑大叫，激動異常。

一向清高居傲的兵部尚書張景灝大人在風雪中急步，在臨行前的宇文老爺在車轎前不知說了什麽，兩名舉國最為出眾優秀的男子，互拍了記肩背，最後道了聲‘珍重’，宇文夫人至始至終沒有下過轎攆。

車輪軲轆……

在雪地上帶出一片印記，車內溫香一片，阿九靠在阿離懷中，淺飲著最近迷上的花茶：“加些白糖口感更為不錯！”

“夫人最近可有些發福了！”宇文離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阿九猛然坐起，低頭掃了眼自個兒微隆的小腹，心下微微一怔：“近來是吃得放肆了些，倒不曾註意，阿離可是嫌棄了？”

宇文離親了記她依舊柔嫩如少女的面頰：“怕是送子娘娘曉得你我一心想有個閨女！”

閨女？

她已年近四十，可月事確實還在，能有個閨女亦非不可能之事……只是這般年紀產子，總覺得有些羞人。

想到這兒，不由出聲嗔怪：“……讓你總是索求無度！”

宇文離握住她的柔夷，盛情款款凝神。

阿九羞紅了面頰，輕推了他一記。

“當年景灝可是與你表白了不下十回？”

當年阿九為張景灝披上嫁衣之事，一直令宇文離耿耿於懷。

除了鐘秋水之外，自個兒還有個情敵，便是那將他帶回宮中，自個兒卻留在阿九身側相伴，意圖不軌的張景灝。

是以恁多年來，他流歷大江南北，卻一直未曾到過皇城，此番若不是阿杏多番來信，阿九亦是屢屢提及與阿杏姐妹情深，他可不會來此。

索性阿九並未下車，此事著實叫他欣慰。

“張大人只是不忍瞧我苦等罷了！”阿九心中，張景灝一直是仁義之輩，即便當年有諸多欺瞞之處，亦是為了天下百姓。

如今阿離又已陪伴在她身邊，是以她未曾記恨。

宇文離聽她如此慷慨大量，卻著實心生不悅，輕咬了記她的耳畔以示懲罰：“你與他在幽州三年，可有生過一絲絲的情意？”

阿九瞧著自家夫君臉上那抹醋味兒，不經‘撲哧’一笑：“阿離可是堂堂太子，怎還吃起臣下的醋來了？”

“說！”宇文離作勢要咬她的唇。

阿九嘻笑之間，捧起他英俊迷人的面頰，認真以待：“阿九心中，只有阿離，從未有過旁人！……一絲一毫也無。”

馬車顛簸，卻未曾讓車內的溫情稍減半分。

男子精力充沛的執著嬌妻之手，細細吻過……

“阿離，算起來你我已到命限之年，為何我卻覺得近子的身子毫無異樣，反而……？”上一回她到命限之年，早早的便身子虛弱乏力，叫人害怕。

眼下，卻反而更為輕逸，身旁的男子年過四十，更是毫無半分老態，那容顏仍與年輕時一般。

“為夫忘了與你說，五株靈樹漿果釀於一處制成丹藥可延年益壽，近年來你每日所食丹藥，皆是靈果所制。”

阿九聽罷大驚！

那些靈果，自打靈珠歸來，每年都能結出三顆，她知曉阿離收去，卻不知有這樣的功效。

如此說來，她與阿離可繼續廝守下去，可繼續貪婪的領略這世間的一切美好之物嗎？

“日後還要勞煩夫人為我宇文家，再多添幾個壯丁！”宇文離瞧出她面上浮起的那感動神情，不經狡黠出聲。

隨即，身子埋於嬌軀之上。

“喝，阿離，你……”阿九倒抽了口氣，承受著他的癡纏，心下著實懷疑那靈珠除了能延年益壽之外，定還有旁的功效。

比如——壯陽！

雪地車輪滾滾，通向的是無盡綿長的幸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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