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聲，嗩吶聲——

賓客賀喜聲，主人家客套委婉答謝聲。

楊府內賓朋滿座……

阿離在冬生、山娃子的幫襯下，穿上了一身喜服，青發也用玉簪束成了一髻，那英俊挺拔的模樣，著實叫人讚嘆。

“恭喜阿離哥，賀喜阿離哥！”

山娃子——楊逸，抱拳向阿離賀喜。

他如今已年方十四，個子挺拔，面容更是極為俊秀儒雅，他酷愛習文，亦跟隨阿離習過一陣子武，身板子足夠結實。

自打阿九在半壁村開了學堂，他便成了那兒最年輕的夫子。

“阿離哥穿這身可真是精神極了，只是這傷勢……”手臂上被金錢豹的刀刺了一記，雖已上藥止血，還是不免令人擔憂的。

冬生隨阿爺的姓，喚李冬生！如今已十歲，個子拔高了許多。

冬生沒有山娃子讀書的慧根，倒是更喜歡日日跟阿離過招，幾回都同阿九商量著不願再去學堂，只想專心習武，都被阿九橫眉冷對著制止了下來。

阿離著好了喜服，便迫不及待的要擡步出去，鐘秋水卻恰好提著兩壺酒走了進來。

“想與你喝兩杯，可否賞臉？”

“吉時快到了！秋水哥還是去席上喝吧！”楊逸擰著眉，擋在阿離面前，生怕鐘秋水在這吉日生事。

鐘秋水苦笑：“連你這小子也站他那頭去了，莫不是忘了當初上學院的路上，是誰護著你，不讓你被人欺負？”

楊逸沈默，退了開去。

“今日是我阿離哥與阿姐大喜，你莫要生事！”冬生可沒有楊逸和鐘秋水之間的交情，硬是擋著他的道。

阿離出聲：“你們先去說一聲，我隨後便到！”

“是！”

“……是！”

二人離去，冬生著實有些不安心的一步三回頭。

鐘秋水提著兩大壺酒，便進了屋內坐下，徑直打開了酒塞。

阿離上前一把取過，二話不說的往嘴裏灌，大口大口的吞咽，如牛飲水一般……鐘秋水不甘示弱，亦學著他的樣子，擡起頭來大口灌下。

比武比不過他，比聲望比不過他。

這酒，總是還能拼上一拼的。

鐘秋水紅著眼眶子，不顧一身外傷，暢快淋漓的大喝。

阿離喝完了整壺酒，擡步就要離去。

“……為何是你！”鐘秋水喝趴在酒桌之上，雙眼卻死死盯著阿離，極不甘心道，“我知曉這些年，她對你獨一無二的好，你之於她無人得以取代，可我卻傻傻的真當你們之間只是兄妹之情，恁多年了，你從未同我說過一句‘你要娶阿九’，為何？為何要騙我？”

阿離深吸了口氣：“為何要同你說？”

娶阿九，是他一個人的事！為何要同旁人交待？

“你、你明明曉得我對阿九……”他從十三歲便將阿九放在心上，六年來，從未變過。

十裏八鄉皆知，他鐘秋水是要娶聶阿九的，所有上門來說媒的媒婆皆被他趕走，可到頭來，阿九卻被這來歷不明的狼孩給搶走了。

“今日的擂臺，不過是為你一人而設，卻誆騙了恁多慕名而來的習武之人，瞧這滿場的賓客，這合襯的喜服，如此早便準備好了這一切，不是陰謀又是什麽？旁人皆道你阿離為人憨直，心思單純，是英雄俊傑，我卻早已瞧出你心機深沈，你早將阿九算計其中，你壓根就是奸詐之徒！”

阿離眼眸微瞇，橫眼看向鐘秋水。

不錯！

他早已決定了自個兒會拿下這場擂主之位，絕不會讓阿九嫁予旁人。

他狼孩阿離這一生，第一回的算計，便是為了得到阿九，為了不讓阿九再行退縮，是以才請了阿娘阿爺及楊大叔，在家中布置。

打贏了擂之後，便立即與阿九成親，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

他不在乎功名利祿，不在乎旁人冠給他的虛名。

阿離此生唯一不能失去的……便是阿九。

“奸詐之徒也好，心機深沈也罷！我這一生為阿九，可做任何事！”阿離說完這話，踏步離去。

徒留鐘秋水流著淚，繼續往嘴裏灌酒。

……這一生，為阿九可做任何事。

誰又不是呢？

然而這世間，他唯一爭不過的便是阿離，有阿離在，阿九從來便不是他的。

無論何時何地，與阿九形影不離的，只有阿離！

自個兒為何看不破，為何一直不敢承認，其實早在阿離瞧著阿九的眼神中，阿九緊張阿離的哭喊中，他便該知曉的。

他們之間，從來不是兄妹之情。

阿九坐在銅鏡前，被雙雙與蕓織打扮著，當重重的一頭金玉鳳冠戴在頭上，這才終於問出了口：“這些都是何時準備的？我為何不知？”

雙雙與織蕓相視一笑：“這些都是阿離小爺親自督促訂制的，這半個月來，姑娘只顧著看各處送上來的帳冊子，阿離小爺卻跑遍了四城八鎮，挑了最貴重的鳳冠，還有這一身的喜服，可是我阿娘還有夫人親手花了整整半個月縫制而成，為的便是給姑娘最好的！”

難怪，難怪這半個月，總不見阿娘和阿離的身影。

她還當是阿離生了自個兒的氣，不願相見。

卻不想，他背著自個兒做了恁許多。

原來，阿離也會有花費心思的時候。

不過……

“半個月前便準備了！”阿九微微存疑，“半個月前，便曉得我今日要嫁的是阿離嗎？”

“這……”

織蕓及雙雙不敢再說話。

阿九回想起當歸李龍飛上門求娶，阿爺那平淡的態度，以阿爺的性子，哪裏會真肯讓自個兒嫁給年歲足以當自個兒阿爹的李龍飛。

再則李龍飛，六年前的事，亦不會再拿出來說道，暴露自個兒的身份。

這一切，難不成都是阿離的打算？

阿離竟算計到自個兒頭上了嗎？

想到這兒，阿九有些按捺不住，起身便要往門外去……

“等等，姑娘，吉時未到呢！”

“姑娘，披上霞披！”

雙雙和織蕓嚇得追上前去。

正要邁出院門，一道大紅色身影擋在院外，一身龍騰虎躍的繡紋，金線勾邊，器宇軒昂的模樣，更襯得格外風姿綽約。

阿九停下腳步，鳳冠之下，未曾束好的長發傾瀉而下，陽光散落，將那一張嬌小又可人的面容襯得格外明媚。

阿離回過身來，便見這風華絕代的一幕，一時看直了眼。

“阿離，你這一身喜服……好合身！”阿九走上前去。

阿離知曉一切皆瞞不過阿九：“是請阿娘半月前準備的！”

“半月前……你便準備了這大婚之日的一切籌備！”阿九輕輕一笑，“是你請阿爺叫來李龍飛幫忙設局的？”

阿離先是搖頭，隨即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早在數年之前，阿爺便承諾了會幫阿離一把，數月以來，阿九一直拒阿離於千裏之外，阿爺暗中便叫了李龍飛前來求親，再順理成章的設下這比武招親的擂臺。

目的便是讓阿九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得毀婚。

“你明知道，與我在一處，會害了你！”阿九眼眸微濕，想起上一世，這一世，他一次次為自個兒冒險。

“阿離不怕險，只怕不能與阿九在一處！”

淚珠兒順著面頰滾落，原本心中被欺瞞的不悅在見著他之後，瞬間化為了烏有。

阿離上前一步，輕托著她的下頷，俯下身，一記記的吻去了她頰邊的淚：“今日之後，你便是阿離的新娘，從此，再無人能將阿九從阿離身邊搶走！”

腦海中，出現了他從狼孩變成俊逸兒郎的一路。

……他為了自個兒，將李三妹一家拋出茅草屋的一幕！

……他為自個兒一次次與惡人交手的一幕！

……在冬夏村巨大火焰之中，差點吞食的一幕。

是他！

終究還是他！

不論上一世，這一世，還是生生世世，不論困難還是艱險，阿九與阿離註定要糾纏在一處的。

“好，不分開！從此，再不分開！”

阿九哽咽著，再顧不得其他。

阿離激動的吻上了她粉嫩的唇，將她方才的允諾一同含在唇裏，吞入腹中，輕輕吮吸，妥妥呵護，這是他心心念念的滋味兒，是阿九獨有的滋味兒。

二人深吻之後，頭頂著頭，感受著彼此的喘息，相視而笑。

不遠處，雙雙與織蕓捂著眼，卻又偷偷從指縫中偷瞧著這一幕。

跟著，她們笑了！

整個院子的花兒，樹兒也都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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