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個月後——

山河鎮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盧知涯死了，新上任的是從北芒城東儒縣調任過來的婁申初婁縣令，這對整個山河鎮百姓來說都是喜訊。

婁申初是個清官，人所共知。

他上任辦的第一件事，便是走訪了半壁荒原的流民，給他們正兒八經的編號，入了山河鎮籍，更在征得阿九的同意之下，設立了【半壁村】

從此以後，流民再也不是無根的浮萍，半壁村便是所有流民的家。

阿九成了半壁村的大地主，名下千畝荒原成了半壁村村民耕種吃食的來源。

婁申初上任辦的第二件事，便是提審了李三妹，奈何李三妹已是個啞巴，又是大字不識一個，雖說其中諸多疑點，盧知涯的遺孀丘氏卻一口斷定便是她殺的盧知涯，還找來了丫鬟家丁作證，再加之往常樁樁件件苛待下人，偷盜成性，婁申初當即判了斬立決。

李三妹當初便暈了過去。

幾日之後便在大牢之中自盡身亡了。

……

盧知涯死後，正房丘氏帶著長公子盧文虎，卷走了家中所有值錢的金銀珠寶回了鄉下，留下一大家子的姨娘、家丁、丫鬟不管不顧。

盧府一時落得個人仰馬翻、鬼哭狼嚎。

“夫人怎這般狠心，整個家當都給卷走了，叫咱們眾姐妹怎麽活呢？”

十數位姨娘中，有的已跟了盧知涯二十來年，已人老珠黃了，又身無長物，一時間只覺得生計困難，無處容身。

“旁人也就算了，曹姨娘可是生了二公子的，家產怎的也有二公子一半，居然全數給帶走了，老爺屍骨未寒！”

有人為曹婉兒叫屈，不過也是煽動竄搗生事罷了。

曹婉兒抿唇一笑，邊飲著茶水，邊哄著小床上的娃兒，只覺得這茶水的滋味前所未有的好，壓根不惦記丘氏卷走的那點錢財。

盧知涯死了，她總算自由了。

“主子，阿九姑娘來了！”小綠將人帶了進來。

曹婉兒便示意下人將院子裏正發著牢騷哭訴著的姨娘們逐個的請出去……

一會兒功夫，花間居內恢覆了安靜。

“這盧府已被丘氏那賤人給賣了，丘氏人老珠黃恨這些年輕的姨娘入骨，早就想狠狠惡整一翻大夥，這回盧知涯一死，可算讓她抓住了機會，這會兒要樂得又多上幾條皺紋了！”曹婉兒一如既往的輕淡，仿佛在跟阿九閑話家長。

這陣子府上發生太多事，有趣的、可笑的，她都找不著人說話。

阿九已有三月有餘未來山河鎮，此番入鎮也是因著阿娘讓冬生帶話，卻不想倒先讓小綠給拖到這兒來了。

她昧著良心為曹婉兒隱瞞真相，只想繼續當個裝聾作啞之人，她卻偏不讓她安靜嗎？

曹婉兒瞧得出眼前的丫頭心思覆雜，畢竟不過十二歲的年紀，當初讓她見那一幕著實殘忍了些。

今日，她便是與她講合的。

“今日我與衡兒便要搬出去，我知你名下有間宅子，應當還能住人！”曹婉兒開門見山，說明了請她來的意圖。

提起那間宅子，阿九猛然想起鄒月娥母女。

這陣子以來，她閉塞一切，埋頭專心伺弄地裏的番茄，倒忘了那對長久居住下去的母女，當初曾有生事的苗頭，也不知之後可有再犯。

“你要去住戚府的舊宅？”阿九有些意外，那舊宅還比不上阿九在山窪子村的荒地大，又是破舊未經修葺。

曹婉兒從懷中掏出一紙銀票，推到阿九面前：“我出一百兩，與你買下如何？”

阿九曉得她眼下處境，想起她曾多番救助，哪裏又真能收她銀子：“你愛住便去住，我阿娘住在那兒，還有一對無處容身的母女，你若不覺得擠便去吧！”

“你果真還是這爛好人的性子！”曹婉兒斥笑，卻又不得不承認，她便是瞧中了她這憨性子，才想與她結交。

這世道精明的人太多了，她已厭倦了與精明人打交道，倒越發喜愛和阿九這樣機靈卻又不失憨厚的丫頭。

“對了，聶如月不見了！”曹婉兒突而想起些啥，出言提醒道，“她與師爺私通，被抓奸在床，丘氏原本將她關在了柴房，待老爺的後事處置完畢之後再將她沈塘，卻不想她買通了下人將她放了，現下不曉得去了哪兒！”

“聶如月真的是與人私通的？”阿九懷疑的問。

“難不成你覺得是我逼著她與師爺歡好的？”曹婉兒反問。

“不無可能！”阿九淡淡出聲。在她印象中，聶如月沒有這樣的膽子，她雖蠢笨，卻更是膽小如鼠。

曹婉兒無奈一笑：“你怕是太不了解自個兒的敵人了，是以才會應對的如此吃力被動！罷了，你還小，有些事兒便當是你成長的教訓吧。”

日子過得飛快，沒了盧知涯的山河鎮，每日市集依舊熱鬧非凡，百姓臉上掛著純樸的笑意，仿佛一掃先前的陰霾。

婁申初時常穿著便衣微服視查民情。

百姓極為愛戴，一見著他便紛紛往他懷裏送吃食，送果蔬，送肉食……

阿杏沒旁的可送，便將自個兒腌制的醬料子送上幾瓶，纏著要讓婁申初當場便沾上青瓜嘗上一嘗。

婁申初嘗了，大呼美味！

一時間，阿杏的醬料被搶購一空，樂得合不攏嘴。

阿九每回進鎮，她都要拉著阿九說上好一陣子話，說婁申初著實是個好極了的清官。

火桔樹上結了青澀的火桔果，這回不必阿九的血做滋養，火桔果亦會在該當成熟的時機成熟。

……

阿九難得進鎮一趟，自然是要去織布坊的，柳蕓娘和楊永升管理著織布坊，因著太忙，月餘難得回一趟山窪子村。

阿九幾次來看，柳蕓娘都在手把手教著那些織娘如何將布匹織的更精致，自個兒更是賣力的日日都織到深更半夜。

近年來，王芙蓉雖消停，可暗中卻在山河鎮內動作頻頻，戚家的勢力已被擠得只剩下一間鮮果鋪和一間綢緞莊。

戚元傑是個有主意的，曉得棄輕就重，死守著這兩間鋪子，方沒被處心積慮的王芙蓉擠掉。

米府一直固守原態，米大佑已將發展重心轉移到了康城去，但在山河鎮上，他依舊是最大的米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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