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端著空碗走出了屋子，屋外，柳蕓娘、阿爺守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即上前詢問：“如何了？藥汁有效嗎？”

阿九搖了搖頭：“剛喝下，未曾見效！方才吐了一身，我去燒些熱水過去，麻煩阿娘去阿離房中取身衣服過來，莫要驚動了阿離，他好不容易睡下。”

柳蕓娘嘆息：“阿離好不容易睡下，你卻一下也未睡！你這又是何苦，即便天塌下來也無需你一個小小女娃兒去頂！若不是你將那些流民帶回，也不會有秋水小子染上瘟疫之事，阿九，答應阿娘，日後莫要再將這樣的大事攬上身了，可好？”

阿九擡頭看著阿娘略顯疲倦的臉，雖說這幾日未曾讓阿娘進庫房幫忙，但她曉得阿娘一直守在庫房外邊，只要自個兒一聲叫喚便會立即出現。

“阿九不孝，讓阿娘操心了！”

柳蕓娘嘆了口氣：“阿娘替你去燒水，你去取你楊大叔的衣物先用著吧！”

“也好！”阿九點頭，便進了柳蕓娘的屋子。

……

未等阿九將衣物拿過去替換，屋內便先一步傳出鐘沈氏聲嘶力竭的哭叫聲：“秋水，我兒，不要嚇阿娘，不要……！”

阿九丟下衣物便奔了進去，便見躺在床上的鐘秋水哇出了一大口的血。

鐘沈氏一個勁的擦著他從嘴角流出的血跡，顫抖著哭叫著：“秋水，醒醒，看看阿娘，你是阿爹阿娘唯一的孩兒，你不能拋下阿娘，秋水，秋水！”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阿九失魂落魄的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被生生剜著一般。

鐘沈氏聽到她的聲音，猛然回過身來怒吼：“聶阿九，你究竟給我兒喝了什麽？”

阿九吸著鼻子，顫微微的遞出自個兒配制的藥方。

鐘沈氏一把抽過，看著上頭的配方，指著上頭其中一味藥道：“這火桔樹葉是什麽藥？何種藥性？”

“解寒癥之毒的火桔樹上的葉子，藥性……火熱！”說完最後兩個字，阿九猛然意識到，自個兒搞錯了。

徹底搞錯了！

“火、火熱？”鐘沈氏只覺得自個兒快要透不過氣來，“他高熱數日未退，本就熱毒侵體，你竟還給他服食火熱藥材，你、你當真是想害死他嗎？”

阿九搖頭，急急搖頭：“是阿九錯了，阿九糊塗了！”

“不過習了些皮毛，妄圖在此稱醫，你想做救世主，卻害了我兒！聶阿九，你不過十一歲，有何資格誇下海口可治愈瘟疫？你若不趟這葷水，我阿秋又怎會得病，若是他今日死在你家中，你還有何面目繼續存活下去？”

阿九被罵得跌坐在地。

沒錯，她醫術淺薄，一時沖動在婁縣令跟前誇了口，眼下未能救人，卻還害了一直待自個兒極好的秋水哥。

若是秋水哥當真一命嗚呼了……若真是那樣，那她……

“用這味藥！”

阿離當先一步踏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株紫藤草。

阿九猛然一驚：“這是毒草！”

“性寒！”阿離答。

鐘沈氏一把奪過阿離手中的毒草，仔細聞了聞，隨即放入嘴裏親自試起了藥來。

“鐘四嬸！”

阿九吃驚的出聲，已然阻止不及。

很快，紫藤草便發揮了藥性，鐘沈氏只覺得腹中一陣刺痛，喉間幹燥難受，立即困難出聲道：“此毒草性寒，能克制熱癥，毒性較砒霜稍顯溫和一些！你將那藥方中的砒霜改成這味草藥，再去尋一味能中和這毒性的藥材，端來給阿秋服用！”

能中和這藥性的藥材？！

阿九迅速折身出去，去藥園子裏選了幾味藥材，正欲親自煎藥，手中藥材卻被阿離奪了過去。

“阿離？”

“有我在，你稍作休息！”

阿九輕輕搖頭，卻任由阿離替了自個兒的活計：“秋水哥他……”

“不會有事！”阿離熟練的點燃了藥爐，煎著藥。

阿九神情木然的盯著阿離忙碌的樣子，想著這一陣子，無論自個兒如何發脾氣，如何決定，都未曾對自個兒置氣半分的阿離。

為何阿離總對自個兒這般好？

上輩子，明明是自個兒欠了他的。

要還，也是自個兒要還他一命……

天方初亮，周玄明趕過來了。

阿九治療咳疾的藥方送去【仁壽堂】之後，【仁壽堂】連夜便設了藥爐，將煎熬好的藥汁分給荒原上百餘流民服下。

病癥稍淺的，一劑藥便好了，病癥稍重的，兩劑之後也有了轉好跡象。

周玄明喜悅之餘，卻又有了另一發現，那便是關於這瘟疫！

這瘟疫疫病雖是由咳疾轉演而成，兩個病癥卻又大不相同，咳疾需以火熱藥性的火桔樹葉為引，瘟疫卻是能使病患高熱不退，需佐以寒性草藥救治。

周玄明生怕阿九將治愈咳疾的藥方用作瘟疫治療，徒害幾條人命，是以當即便急急趕來。

……

周玄明趕到時，天方初亮。

鐘秋水喝了加入紫藤草的藥汁之後，情況雖未再繼續惡化，可體內卻多了毒性，若不及時解毒，照樣性命堪憂。

還有，一旁的鐘沈氏亦是中了紫藤草之毒，毒性雖未能一朝致命，卻令人體質虛弱。

這紫藤草是靈珠孕育而出，阿九翻了一夜醫書也尋不著克制之物，著實覺得身心俱疲。

周玄明的出現便像救世主般。

“師傅！”阿九哭喪著臉，急切的迎上前，將昨夜自個兒誤用藥材之事悉數說了一遍。

周玄明拍了拍阿九的手背：“莫急莫急，為師已知曉這其中曲折，是以天未亮便趕來！那紫藤草上回為師一見，便覺得有些異樣！”

“是何異樣？”阿九急問。

周玄明搖了搖頭，徑直往藥園子走去。

阿九急急跟隨其後。

那一片紫藤草已經泛濫成災，多不勝數。

“這毒草害人，竟這般肆意生長，我點把火將它燒了！”冬生氣得大叫一聲。

“且慢！”周玄明出聲，跟著蹲下身來，仔仔細細的盯著紫藤草看。

隨後跟來的一行人，也習著周玄明的動作，緩緩蹲下身來，瞇著眼察看。

“阿九，你可有瞧出這紫藤草的不同？”周玄明問。

阿九微瞇著眼，有些不確定的盯著兩株紫藤草，猶豫了半晌，才緩緩伸出手，拔下了兩根：“這兩根紫藤草，仔細瞧著似乎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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