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著老牛車載著阿娘往鎮外去，看著阿娘偷偷的背著自個兒拭淚，整顆心說不出的酸楚。

為何？

她一心想著拿火桔果救人，半年來不惜自損身體，不為圖財，只為救人！而這戚老爺……明明救的是他的獨子，他卻機關算盡，還想趁機占盡一切可圖之利。

阿九深思了記，朝著城南方向走去。

她方才未同阿娘說實話，她不會去仁壽堂，她知曉師傅清貧，開仁壽堂一直只為濟世不為謀利，是以每月得利只夠一家人上下開銷，但倘若自個兒將這難處說出口，師傅卻是必然會竭盡全力為她湊銀的，眼下師傅已為鎮上咳癥焦頭爛額，她又豈能讓師傅如此為難？！

這山河鎮上，除了戚府，還有兩家……那便是米府和王府。

雖說王芙蓉心思毒辣、手段殘酷，可眼下她尚不敢動自個兒！再則她上回救她母子二人兩條性命，卻是分文未取！雖說現下去討要是遲了些，但依著王芙蓉高門大戶的散財脾性，或許能多少補她一些賞銀也說不準。

阿九硬著頭皮，往王員外府走去！

越過王府門前的兩頭石獅，踏步上了臺階，阿九客氣有禮的請門童稟報求見王芙蓉，卻被告知，聶長遠和王芙蓉早在數月之前便回了青源縣，就連聶婆子也被一並帶走照顧孫兒去了。

阿九聽得猛然一陣失落，正要離去，就見昔日滋味齋王掌櫃同一名華衣男子從府內走出，阿九一時間病急亂投醫，立即奔了過去：“王掌櫃！”

“你是……聶阿九！”王掌櫃認出了她，不經一陣錯愕，隨即先聲奪人一步道，“你還敢來此……【滋味齋】因你而被衙門封了，二公子好不容易花了近千兩才讓盧縣令下了勒令，你可知你害人不淺！”

阿九聽得擰眉，滋味齋被封完全是因著王掌櫃聽從王芙蓉的命令下毒害人嫁禍阿九，只是阿九眼下有求於人，不敢直言，只得低聲下氣道：“王掌櫃說的是，上回是阿九的不是，日後阿九定當小心，既然滋味齋能重開，是否可以讓阿九繼續為滋味齋采買！價錢方面，阿九一定給以最優惠！”

“最優惠？能優惠多少？”一旁的華衣公子走上前幾步，噙著一抹壞笑問道。

“兩成！”阿九一口價道，“日後所有采買果蔬野食肉類，皆以市價低兩成的價格給滋味齋，但阿九有個條件，便是請二公子借一千兩銀給阿九以解燃眉之急！”

王仁勇聽罷氣得大喝出聲：“一千兩？簡直是喪心病狂！”

“……一千兩不行，五百兩也成！”阿九急得退而求其次。

“王掌櫃，你認識的都些什麽人，張口便問本少爺要錢，當本少爺是搖錢樹嗎？竟敢如此獅子大開口。”王仁勇氣得一甩袖子，一臉厭棄的沖著阿九，“渾身上下沒幾兩肉，長得不凸不翹，還想從本少爺身上掏銀子，來人，給本少爺好好教訓教訓！”

阿九一聽急了，立即求饒道：“一百兩，阿九只願借這一百兩，一個月後必定加倍奉還，還請王少爺幫幫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打！”

王仁勇二話不說的下令。

幾名家丁從出府外，沖著阿九便是一通亂棍。

“啊，不要，不要再打了！”阿九哭著被打趴在地！手上，臂上，腿上，臉上，一記記的亂棍責打過來，痛得她滿地打滾，“不要，不要……我的腿還要走路，我還要回家，我不能再讓阿娘擔心，不要、不要再打了！”

咵咧——

一陣雷聲響過。

嘩……

大雨說至就至，劈裏啪啦的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

阿九反抗無力，手指顫抖著趴在地上，一時間動彈不行。

“少爺，再打下去便要出人命了！”王掌櫃看著地上沖刷的雨水中已有了血跡，立即出聲提醒。

坐在轎中的王仁勇一臉悠閑的擦拭著套在大拇指上的玉板指，聽到王掌櫃的提醒，這才一派慵懶的出聲：“停，別打了！將人扔得遠些，別臟了我王家的地！”

轎子走遠，王掌櫃撐著傘，頗有些看不過去的走到阿九身邊，扔下了一兩銀子：“這一兩銀子拿去治傷吧！哎，你也莫要怪我不幫你，誰叫你得罪了王大小姐，大小姐那可是心狠手辣的性子，你能活到現下已是萬幸，你還想王家人施你銀子救人，當真是天真至極！”

萬幸？天真！

是的，她便是太天真了，才會相信這世道尚有人性，才會抱著這一絲希望前來此地借銀。

她太天真了，以為這一世已與上一世不同，只要憑著自個兒的一念之善之仁，便能得到相同的回報。

阿九困難的爬起身，沒有去撿那地上的一兩銀子，也仿佛沒有聽見王掌櫃的話般，只是一步一步拖著被打得麻木的腿往前走去。

王掌櫃見阿九這般不識擡舉，冷哼一聲，撿起地上的銀子轉身離開。

……

冒著雨，阿九敲打著米府的後院門，心中想著或許那對阿離有些好感，看著面相又純真無邪的米家小小姐可以出手相助！

“又是你這臭丫頭，快滾快滾，我家夫人已不要你的果蔬了，還上門來作甚！快滾！”米大娘打開門一見著阿九，便跟見了仇人似的，分外眼紅。

阿九低聲下氣的苦苦哀求：“米大娘，煩勞您給通傳一聲，阿九想見小小姐一面，有要事相求！”

“你這樣的鄉野草民，能有怎樣的要事？莫不是想借著你家那阿離小爺攀上我們家小小姐，簡直癡心妄想，咱們家夫人可交待了，日後敢不讓小小姐見那野性難馴的阿離。快滾……”

‘碰’的一聲，阿九被米大娘一把推倒在泥水之中。

阿九抽泣著，在這傾盆大雨之中，渾身上下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滿頭滿臉的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無力的閉了閉眼，起身正要離去，就見一頂華麗車轎從遠處行來，那前呼後擁低調奢華的模樣，正是米家老爺回府無疑。

阿九不顧一切的撲身上前，大聲的懇求道：“米老爺，我乃山窪子村聶阿九，因親人蒙受冤獄，縣令老爺下令交付罰銀一千兩方能準許出獄，阿九走投無路，冒昧前來求借一千兩銀，米老爺是山河鎮首富，若能慷慨仁義便能救下我親人一命，阿九在此立誓，月餘之後必定雙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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