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寧禮見狀，立即叫道：“誒誒誒，你可別看少爺，少爺又不是貪官，哪來恁多銀子，再則說早上贖楊二郎那一百兩，還是少爺先掏的腰包呢！你們可記得得還，少爺與老爺鬧翻了才從京城溜出來的，眼下府裏總共可只剩二百兩銀子了，府裏又長年無進帳，你們莫不是想讓少爺也同你們一樣自個兒種田賣菜去？”

“拿來！”張景灝伸手到寧禮面前。

“啥？”寧禮嚇了一跳。

張景灝挑眉：“先將那二百兩拿出來應急！”

寧禮聽得大叫，不依不饒道：“少爺你瘋了！你要救人，你自個兒便能成仙了嗎？這銀子若是都拿出去了，你日後可吃什麽喝什麽穿什麽？府中的夥計還等著這個月的月銀呢。”

“拿來！”張景灝不願同他啰嗦，一把扯過寧禮，伸手便從他的懷裏一陣摸索。

“嘿嘿，少爺，喲吼，癢！可癢死我了，哈哈……”寧禮只顧著躲閃，只覺得懷裏一陣抽空，兩百兩銀票已落入了張景灝手中。

“拿去！”張景灝將銀票遞到阿九面前，“其餘的我另想法子！”

阿九不敢相信的看向面前的官家公子，這個初見時紈絝，再見時冷漠，這會兒又如此熱心腸的尚書公子。

“為、為何？”

他能幫著震懾盧縣令，不讓那昏官草菅人命已是施恩，為何還願將這僅存的二百兩銀子給她？

張景灝雙臂交錯，慢條淑理的說道：“一條人命可不僅值這一千兩，這二百兩雖不夠數，你且先拿著，其餘的銀兩咱們分頭籌措，未到末路之際，莫要輕言放棄！”

說罷，便扯上想將那二百兩銀子討回的寧禮，上了車轎。

“少爺，哎喲餵，那唯一的銀票誒！……小阿九，莫要忘了還，我們家少爺可不像你有能耐賺銀子，莫要忘了每日送果蔬過來，咱可都要給這敗家公子給餓死了！”

阿九看著車軲轆往前行去，車轎內的官家少爺一臉雲淡風清，仿佛那給出的二百兩銀子不過是他隨意的一次小施恩。

他那般輕易，那般慷慨，甚至連半點猶豫也無，末了之後，甚至未提醒過她要還！……世上的富人官家，並非都是壞人，也有好到令人感動落淚的。

阿九眼含著熱淚，將手中的銀兩捏得緊緊的。

“阿離，日後咱們必當報張少爺施救之恩！”

“嗯！”阿恩深深點頭。

“眼下便要想著法子籌那另八百兩銀！”

八百銀！

說出這數字，阿九的心頭都跟著一跳，那在尋常百姓眼中，可是一輩子也賺不回的銀子呀。

阿九立在戚府門外，仰頭高看著那富貴門庭，隨即又看向一旁的阿離：“戚家家財萬貫，一千兩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如今我手中有能治愈戚少爺的火桔果，問他們先要點診金，應該不為過吧？”

阿離搖頭，頗不認同道：“阿九半年用血滋養，一千兩，太少！”

“不，我只要一千兩，只要救出楊大叔便足矣！”阿九說罷，又看向那門庭，嘆了口氣道，“火桔樹是靈樹，若論為賺銀兩的工具，便是辱沒了它！即便阿九用血滋養半年，加速火桔果成熟，也只是意在救人。”

阿離憐惜的伸手撫過阿九瘦弱無血色的臉頰，擰眉沈重說道：“望戚老爺願提前出這一千金診金救人，也算不負阿九一片善心！”

“嗯！”

阿九點頭，始終相信人性本善。

“阿九！”

二人正欲擡步請門童通稟，不遠處傳來了一道喚聲。

柳蕓娘急急的步到二人身旁：“阿九，你讓戚家少爺撤了案，這樣大的事，怎的不先來跟阿娘說一聲？”

“盧縣令要一千兩罰銀！”阿九補充道。

柳蕓娘點頭：“阿娘已聽說了，也猜著你定會來戚家借銀！你近日勞累，實在不易再奔波，便讓阿娘去吧！”

阿九確實覺得身子虛弱，渾身都已使不上力氣，便點了點頭：“好，阿娘進去便同戚老爺說，這是救治戚少爺的診金，咱們只為救人，只要一千兩，戚家曾經以半壁家業遍尋天下名醫，為戚少爺治病，這一千兩應當是會答應的！”

“放心，阿娘曉得如何說！”柳蕓娘憐惜的看著自家閨女，跟著吩咐一旁阿離，“阿離，你且帶著阿九去仁壽堂等我！”

“好！”

阿離聽罷，一把將阿九背上身，疾步往仁壽堂奔去。

柳蕓娘看著自家閨女虛弱至此，心中雖覺安慰卻更有一股心疼自責湧上心頭。

阿九在前往仁壽堂的路上便在阿離的背上暈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一早。

清晨的耳邊已傳來了市集上熟悉的叫賣聲，阿九睜眼醒來看著頭頂這繁花雕刻的羅綾床塌，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自個兒可從未睡過這樣好的床塌！

這又是哪兒？

阿九拍拍腦袋費力去想，猶記得，入睡之前……是趴在阿離背上的，莫非——

“如初師妹，醒了麽？”

門外傳來一道敲門聲，阿九聽出是周商陸的聲音，立即明白了過來……原來自個兒眼下是在仁壽堂，難怪鼻尖似有若無的縈繞著一股子藥味兒。

“醒了！”阿九趕忙應聲，掀開被子套上外衣前去應門，“商陸師兄，請進來吧！”

周商陸手裏端著藥汁，送進房中：“這是家寶一大早給你熬制的東阿阿膠，阿爹診出你近日氣血虧虛得嚴重，應當是失血過多之癥，可查看了你全身上下卻並無傷口，如初師妹近日可是遇著啥不尋常之事了？”

阿九註視著手中的藥汁，這是對女子來說最滋補氣血的藥材，當初阿娘氣血兩虛，她更想買這阿膠來滋補，可細問之下才曉得，這要十兩一斤，熬成這樣一碗藥汁，至少五兩。

一口氣喝下五兩，哪裏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

阿九無奈打消了念頭，如此，師傅卻將這‘五兩’熬成了藥汁給自個兒滋補。

師傅懸壺濟世，家中吃食卻一向節儉清貧，手頭並不寬裕，卻舍得拿出這樣的滋補品給自個兒將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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