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繡？

戚常德與戚老爺是從小一同長大的主仆情誼，自然知曉自家老爺畢生都在追尋‘雙面繡’技藝。

可這技藝卻是蘇家獨有，且從不外傳，如今繡坊生意日漸蕭條，再加之少爺遭逢此難，老爺無心理事，這戚家眼看著便要後繼無人了。

“好，你等著，我這便去通稟！”戚常德深深的看了柳氏一眼，拿著絹帕立即跑了進去。

柳蕓娘守在府外，春日寒風掠過她破敗的衣擺……腦海裏不由浮現出臨出牢獄之前，楊永升渾身是血被獄卒擡回的畫面，心下不由一陣抽痛。

不知此刻他傷勢如何？可有人為他上藥，不知那獄中牢頭，是否能喚來周大夫醫治，這一切她皆使不上力，唯令之計，只有將‘雙面繡’呈上他救出，即使這樣一來便是出賣了蘇家，暴露了自個兒的身份，她亦是所不惜。

吱呀！

戚府大門重新打開。

戚常德一手拎著長衫小跑著下得臺階，沖柳蕓娘一記抱拳：“柳氏，老爺請你入內！”

“多謝戚管家！”柳蕓娘施了個禮，跟著進入了戚府。

不過離去幾日，原本生氣十足的戚府，瞧著盡有一番蕭條之意。

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廝行色匆匆，面上一片死氣沈沈，足下不敢稍有停步。

柳蕓娘被帶至戚管事帶入戚文忠書房，之後退了出去。

‘鐺啷’一聲，背後書房門合上。

柳蕓娘心下莫名一記後怕，這書房內，只見戚文忠一人正背對著墻上一副仕女圖出神，這模樣，仿佛在思念故人。

“柳蕓娘，你果真姓柳？”

靜默許久，戚文忠陡然出聲。

柳蕓娘原本已抱著豁出一切的決心，可乍一聽見這問話，真實卻如刺在喉，猶豫了半晌才道：“蕓娘本名姓蘇，阿娘姓柳，阿娘病重過世之後，蕓娘便改隨了娘姓。”

戚文忠對於柳蕓娘身世並不感興趣，他手中持著方才從管事處得來的絹帕，看著上頭的雙面繡，又出了一會兒神。

“十多年前，山河鎮富戶蘇氏一門聞名一時的雙面繡，實則從一名柳姓孤女手中得來，此事鮮有人知曉！”戚文忠憶起往事，面色頗為凝重，“柳姓孤女逃荒至此，坐在街邊賣身葬父，後被蘇成淵那老賊連哄帶騙的買下做了小妾。……最後，卻在交出雙面繡技藝之後，慘死內宅之中！”

柳蕓娘聽得驚心，直覺此事與自個兒有關。

“你可識得柳月痕！”戚文忠陡然詢問。

柳蕓娘‘騰’得瞪大了眼：“那，那正是家母的閨名，戚老爺是如何得知？”這名諱，多久未曾聽人喚起？

即便是當年身在蘇家，也鮮少有人喚阿娘這個名諱，主母總中‘賤人、賤人’的辱罵，下人也總是‘姨娘、姨娘’的叫喚。

柳、月、痕！

這樣美的名諱，卻早被蒙了塵。

戚文忠盯著柳蕓娘的臉，隱約能瞧出故人當年的形態……

聽得戚文忠之言，柳蕓娘也隱約想起阿娘當年說過，她是從北面逃荒而來，繼而遇上父親收入房中做了姨娘，至於這雙面繡原是阿娘帶來的，卻是只字未曾提及。

她只記得阿娘偷偷將這技藝傳於自個兒，並告知不得讓外人得知。如今想來，阿娘是生怕父親和主母那邊的人知曉了，會對自個兒不利。

當年逃婚之事，若不是阿娘從中安排，自個兒又哪有那樣的膽量。

現在回想重重，阿娘當年便是自個兒過慣了囚牢般的日子，不想她再步後塵吧。

思及此，柳蕓娘不經感慨，心下湧起濃濃思母之情。

戚文忠卻已收起了方才的緬懷姿態，嗓音也跟著拔高了幾度：“我與你母親曾有一面之緣，當年我尚未娶妻，想買下你母親做個奴婢，卻被蘇成淵捷足先登……，柳氏雙面繡也被那老匹夫納入囊中，如今你帶著這技藝來求見於我，想來是想與我做個交換，放了那加害了元傑之人？”

柳蕓娘拭了記眼角的淚，收起心中的哀思，正經嚴色道：“戚老爺明鑒，蕓娘及楊大郎皆未害過元傑少爺，更未偷盜過那匣子金銀！我二人眼下皆無牽絆，若想在一處又何需私奔，他與我皆是勤奮務實之人，靠自個兒雙手勞作足以衣食無憂，更不必貪慕銀財而斷自身後路，這一切皆是遭受奸人所害啊。”

“混帳，那楊大郎在牢中供認不諱，縣令大人已判了秋後處決，你還在此狡辯，莫不是想讓本老爺喚人來打你出府？”戚文忠怒氣直沖腦門。

“不！”柳蕓娘急得跪了下來，淒淒哀哀出言解釋，“大郎是為救我方才出此下策，蕓娘此番前來，也正是為救大郎！他是個癡漢子，以為讓我出獄便不必去死，卻不知若是他受我牽累而喪身斷頭臺，我亦是不會茍活於世啊！”

“哼！”戚文忠生性剛毅，鐵面無私，壓根不會將這貧賤百姓之情放在眼中，“你若留下那雙面繡技藝，我可出你五百兩銀，至於其它，便不必肖想了。”

柳蕓娘急了，朝著戚文忠‘咚咚咚’的嗑頭：“求戚老爺饒命，戚老爺開恩，大郎真是無辜的，害戚少爺另有其人，老爺即要替少爺報仇，又豈能讓真正的奸人逍遙法外，還請老爺明察！”

碰！

書房門被人從外頭推了進來。

“你說另有其人，是誰？”

戚夫人剛從戚元傑處過來，看著兒子神形憔悴、日漸消瘦，實在心如刀剜，正欲過來與自家老爺傾吐，卻見這書房門緊閉，裏頭還隱約傳出女子泣聲，立即靠近了側耳傾聽。

卻不想聽到了這樣駭人聽聞的真相。

“休得聽她胡言，常德，將人給轟出府去！”戚文忠怒不可遏的出聲。

戚常德立即從門外進來，一把拽起柳蕓娘的手臂便往外拖……

“戚老爺，戚夫人，楊大郎真的是無辜的！平民百姓哪敢膽大妄為呀，蕓娘與大郎絕無害人之心，還請老爺夫人開恩，放了大郎，放過大郎吧！”

柳氏淒淒哀哀的被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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