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嬸子不說，嬸子不說了！”楊春桃顯得有些虛弱，漸漸的放開了阿九和鐘三嬸的手。

鐘三嬸抹了把淚，瞧著春桃子的情形，蒼白著面色拉著阿九出去，低聲在她耳邊急急道：“這山娃子怕是一時請不來接生婆了！”

“怎的？”

“你可是忘了咱這山窪子村的接生婆是誰？”鐘三嬸擰著眉，一張臉急得有些發白。

阿九聽罷，瞬間，面色亦是跟著發了白：“是、是劉寡婦！”

“早幾個月便說好了讓她這幾日在家中候著，隨時要等著來幫春桃子接生，偏偏前兒個出了這樣的事兒，春桃子今日便是來尋我商量這事兒的，那挨千刀的陳金蓮，春桃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不會、不會的！”

“瞧春桃子這情況，疼得有氣無力的，下身又一直在出血，這生娃兒最忌諱的便是大出血了，身子一虛，生產無力，即時一屍兩……呸呸呸呸！”鐘三嬸急得團團轉，又生怕自個兒說了忌諱的話，立即又打自個兒的嘴巴。

阿九眼眶一紅，立即便往外走去。

“去哪兒？”鐘三嬸急問。

阿九咬牙：“我曉得咱莊子上還有個人能接生！”

“誰？”鐘三嬸聽得一腦門子糊塗，隨即又猛然想了起來，“你是要去請聶婆子……”

阿九手掌猛然緊捏，沒有回話，大步的往前跑去。

沒錯，這山娃子村上除了劉寡婦外，還有一人能做接生婆子的活計……那便是聶婆子！聶婆子有三房兒子，三個兒媳，總共生過五個娃兒！她那摳門的性子素來是個有進無出的，不甘心讓旁人賺走這接生的喜銀，便總是自個兒親自上陣，只是卻忌諱這血腥味兒，不願意替旁人去接生。

若是平日，阿九打死也不願再踏入老聶家大門半步，然而這回，春桃嬸子人命關天，由不得她再猶豫半刻……

老聶家——院子內。

自打聶長遠與王芙蓉這般大陣仗的回來家中過了年節，老聶家又自覺面上有光，整日的鄉鄰間大搖大擺的走動，仿若自個兒也成了大官一般。

王芙蓉此行帶回了諸多平常人家連見都未見過的吃食，更留下了五十兩財銀給聶婆子當年節禮，一下子，聶婆子成了莊子數一數二的富貴婆子。

陳金蓮也跟著沾了光，身上多了幾身新衣，婆媳倆的關系也難得的融洽。

此刻，陳金蓮正與聶婆子說著笑：“……那楊春桃像個球似的滾落在地，身下流了一身的血，這會兒估計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著呢，咯咯咯咯！”

“咱莊子上唯一的接生婆子是劉寡婦，前兒個剛被沈了塘，她今兒個便動了胎氣，說起來也真是晦氣！”聶婆子在筐子裏挑揀著好物什，都是一些王芙蓉用後留下未曾帶走的。

陳金蓮眼饞著又不敢啃聲，啃著瓜子兒東拉西扯的說道：“可不麽！阿娘你的接生法子一流，若是人家派了人過來請，可萬萬不能接這活計，要曉得，那楊春桃可是個喪門星的命格，說不準湊著近了，便能克著旁人了！”

“你瞧我哪回接過生！”聶婆子冷哼，她可不屑做這汙穢的活計，要從婦人下身掏出娃兒來，那是多腥臭的味兒，若不是不想給旁人包那喜銀，就算是自家的這幾個兒媳，她亦是嫌棄的緊的。

“也是也是！”陳金蓮連連應聲。

碰碰碰，碰碰碰！

婆媳二人正說著，院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

“喲，不會讓我這嘴給說中了吧！”陳金蓮起身去應門，聶婆子雖手中還忙著活計，耳朵卻是豎著聽著的。

“……我當是誰呢？是啥風把你這大小姐吹回這老聶家來，你不是叫著喊著要同老聶家斷親了麽？怎的？看著老聶家這回翻身了，又想來巴結阿奶了？”

“誰呀？”聶婆子問。

“是我！”阿九無視一臉刻薄的陳金蓮，徑直推開了院門，步入了院子，立在聶婆子面前，低喚了聲，“阿奶！”

這祖孫二人，自打聶老三過世後，已是許多未見了。

聶婆子立起身來，盯著阿九許久，冬日裏的一陣冷風吹過，扯動了祖孫二人身上厚重的衣擺。

啪！

一記結實的巴掌！

“這一巴掌，是替我家老三給的！”聶婆子雖摳門、刻薄、小氣、碎嘴，對自個兒生的三個帶把的兒子卻是真心實意的付出，聶長青之死，誰都可以淡去，忘記，她卻一直掩埋心底，一思及便肝腸寸斷。

啪！

又是一記。

阿九的臉頰浮起了疊加的五指印！

“這一巴掌，是為阿遠打的！”聶婆子森冷著臉，淩厲的瞪視著阿九，“阿九苦讀十載，好不容易當了個官，讓你娘倆兒為他的前程著想，搬離山窪子村……那賤婆娘無動於衷便罷，你身為阿遠的親閨女，著實不孝！”

不孝！？

阿九默默承接下，正要開口，聶婆子巴掌又是一揮。

啪！

“這是為溫良賢淑的王大小姐打的，你這不知進退的賤丫頭，口口聲聲說著是阿遠的種，卻無視長輩，不知禮數，今日還敢踏進老聶家的院子，我便打斷你一雙狗腿！”

阿九冷眼瞧著她舉起一旁的掃帚，平靜出聲道：“聶家阿奶，春桃嬸子被你聶家媳婦惡意使絆子，眼下正大量的出著血，你若不想聶家若上人命官司，便請速速隨我救人去！”

“紅口白牙胡說些啥？”陳金蓮聽著阿九拽上自個兒，立即出聲叫嚷道，“誰人瞧見了我使絆子，她自個兒挺著肚子瞎走，踢中了石子兒才……！”

阿九不想與她多做糾纏，徑直打斷她的話頭說道：“春桃嬸子若有個三長兩短，怕是楊二叔不會聽你這一通狡辯，徑直拉了你去公堂見官，即便縣老爺懲治不了你，日後老聶家恐怕也不得安寧了！”

聶婆子一聽，擰起了眉責問：“你使的絆子！”

“阿娘哪裏能聽這賤丫頭胡說！”陳金蓮翻了個白眼，矢口否認。

“將人趕出去，栓門！”聶婆子搬起筐子，往東屋走去。

“誒！”陳金蓮春風得意的勾唇一笑，一把將阿九推出了院外，跟著‘碰’一聲合上了院門，‘啪嗒’一聲上了栓。

阿九摔得手掌磕破了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