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定是你們使了詭計讓他答應！”阿九急得看向阿離，低聲道，“阿離，他們沒讓你簽下賣身契吧？”

阿離搖頭，正欲說這是自個兒的意思，一旁的小廝寧禮便先一步上前：“我家少爺禮賢下士，只是欣賞小爺力大無窮的能耐，說了只是聘為護院，哪裏又會讓人簽賣身契！”

阿九聽得松了口氣。

“……這賣身契雖未簽，活契卻是簽了！小爺‘阿離’二字寫得工整，少爺正誇讚呢！”寧禮說得一笑。

“活契？”阿九一楞。

“阿離小爺簽下了三年活契！”

阿九看向阿離，有些不敢相信，阿離是一向不願離開自個兒身邊的，這回為何突然間答應了人家做護院？這著實令她吃驚。

“阿離，你拿這銀子，便是想給阿爺擡房子是嗎？即便是這樣，阿九會賺銀子的，無需你將自個兒賣身三年！阿離，你可是不相信阿九的能耐？”

阿離急急的瞧著阿九傷心欲泣的眼，一時間組織不出人類的語言來解釋。

他應下這份活計自然不可能是為了阿爺，雖說他對阿爺敬重有加，卻不足以令他離開阿九出外謀活，他會出此下策完全是為了張少爺那句‘請正規師傅指點武藝’。

自打上回與馬飛龍交手受了重傷之後，阿離夜裏便總會做一個‘保護不了阿九’的夢，夢中阿九被人打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被人活生生的埋進土裏，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動彈不得。

醒來，總是嚇出一身冷汗。

阿九取過銀子，直直走向那富麗華貴的車轎，車轎門掛著深色布簾，她沖著裏頭的人福了福身，出言道：“阿離不曉世故，還請張少爺高擡貴手，放我姐弟二人一馬！”

車轎內，一身月牙長衫的公子勾唇一笑，手中正拿著方才簽下的三年活契契約，他將契約遞給面前的一位稍年少一些的管事，隨意揮了揮手。

管事撩起車簾下車，透過隱約的縫隙，一道深邃目光落在阿九小小的身板之上，隨即閃過一絲意外。

“你便是阿離小爺的阿姐？瞧著倒像是妹妹！”管事三十左右年歲，阿九這樣的孩子瞧在他眼裏，比他膝下的子女還要小上一些。

阿九伸手將十兩銀奉上：“阿離年歲尚小，又是家中唯一男丁，若是在外謀活家中長輩絕計不會安心，阿爺年歲大了，還需他在身旁才能度日，還請貴人高擡貴手，將銀子收回，契約作廢。”

“你這小女娃娃倒是大膽，我家少爺並非強買強賣，這字跡是小爺自行簽下，你這嘴裏說的卻仿佛我家少爺做了強人所難之事，嘖嘖！”管家面露不悅，“阿離小爺力大無窮，若是不願，誰人又能強迫得了，即便是身為阿姐，也該問問自家兄弟意思再行過來問責！”

阿九哪裏是‘問責’的意思，只是一時情急便過來了，乍聽管事這般一說，倒也曉得自個兒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的舉動，怕是要得罪了貴人。

可此刻，眼見阿離就要被帶走，她顧不得這些了，雙腿一曲便跪了下去，俯身磕頭：“還請張少爺高擡貴手！”

大街上人來人往，指指點點。

阿九的舉動仿佛在昭示著這張家少爺為富不仁，欺淩窮家姐弟，管事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車轎內端坐著張家少爺——張景灝卻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聽著這小女娃娃說話，總覺得格外有趣兒。

“你說讓本少爺高擡貴手？卻為何不先問問自家兄弟，是否需要本少爺擡這貴手？”

透過車簾，一道清朗嗓音傳來。

阿九微微一怔，只覺得這貴人的聲音入得耳中，簡直前所未有的好聽。

阿離擡步走上前來，在阿九身側蹲下，急急的發出聲音：“呲呲，呲呲呲呲！”

阿九聽得眼眸微斂，不敢相信的搖頭：“阿離，你說這是自願的，你想去張府習武藝，學識字？”

“呲呲，阿九，呲呲，阿離！”

阿九聽得心頭一怔，含淚註視著他，許久才緩緩低垂下頭，語氣哽咽道：“你是嫌棄阿九無能，一直未能送你去學堂習字，是以才自個兒自謀出路，是阿九對不住你！”

“呲呲，呲呲呲呲！”阿離聽得一臉著急，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阿九姑娘如此說，卻也不怕阿離一顆守護家人之心承受不起？”張景灝聽得搖頭，忍不住一語道破。

阿九點頭，明白的點頭，低聲喃語道：“不論是哪一世，終究是你護我，是阿九拖累了阿離，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說罷，便將銀子塞回阿離手掌之中，帶著一股濃烈的委屈與失望起身大步離去。

阿離見狀，起身就要追上，卻被小廝寧禮擋了下來……

阿九一路出鎮，腳步未有稍刻停歇，卻在半道上被一只手臂攔下。

“姑娘，阿九姑娘，老莫可算是尋著你了！”

阿九定眼一看，擋住自個兒去路的不正是方才有過一番過節的幹果鋪子——莫掌櫃麽？

她瞪起眼，不善的問：“莫掌櫃，你攔我何事？”

莫掌櫃撐著一張笑臉，連連賠著不是道：“方才的事還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是老莫看茬了眼，你那果脯子晾曬出的味道純正，就連曹姨娘都連聲讚許，日後若是姑娘還有這果脯子，還請送來我這鋪子，我皆能以每斤十五文的價格收下，如何？”

“十五文？”

阿九原本心情不佳，聽掌櫃這話的意思又是占盡了便宜，便更是不悅道：“莫掌櫃莫不是要欺我年少，這果脯子我是以怎樣的價格被十四姨娘收下，掌櫃的再清楚不過！十五文連你鋪子裏最低等的果脯也及不上，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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