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李大安不孝，同朱大娘合謀貪圖了他的房子，將他趕出家門，可畢竟是自個兒日覆一日瞧著長大的兒子，即便不是親生，也是親養，李老漢面上不通人情，心中卻是個最最重情重義之人，否則也不會硬逼著周玄明和阿九讓他認下這李龍飛。

眾人都走了，阿九開始忙碌的收拾家中事務，進去瞧了眼塌上的阿離正睡得熟，便放心的合上了屋門，澆起了地裏的番薯土豆。

幾日不曾細心照料，番薯土豆的綠苗已從草枯底下冒出了頭，阿九欣喜的翻看著，冒芽率幾乎有八成。

待到阿九走到黑粒子育出的小綠苗時，卻發現它早已不是一株小綠苗，這綠苗已在不知不覺中抽長，有了竹條子粗細，一旁還開出了一條枝椏，儼然是一顆小樹苗模樣。

“原來是一株樹苗，不曉得是啥樹？即是靈珠孕育出的，必定就是好的！”阿九打從小眼裏喜歡這株小樹苗，小心的將水從根部澆了下去，又拎著水澆另一席。

一席一席澆下去，直到近午時，才將這十畝荒地澆完。

阿九又洗了手準備午時。

阿娘去幫著忙出殯的事兒，今日午時不曉得會不會回來吃，不過不論回不回來，阿九都先將飯食煮了上去。

阿離足足到午時過後許久才醒，一醒過來，阿九便端上了先前備好的野山參雞湯，阿離一股腦兒喝完，連帶將整只野山雞給吃了。

不多時，遠處響起一片哀嚎之聲。

阿九同一臉疑惑的阿離解釋：“村子上今日有兩戶人家出殯，一個是寶權哥的阿娘，一個是朱大娘的長子，都是被馬匪給害死的！”

提起馬匪，阿離氣得牙齒作響，想起那馬匪欲將阿九帶走，他便想將那人的脖子擰斷。

“別擔心，馬匪已被衙役抓走了！”阿九出聲安撫。

“那……馬老大？”阿離分明記得馬老大逃離了。

阿九想起阿爺的請托，一臉凝重的嘆了口氣：“馬老大已死！”

阿離這才收起眼底的銳氣，瞬間安心的化作阿九身旁的一條忠狼，恨不得長出一條尾巴來用力搖動沖她示好。

柳蕓娘忙至傍晚才歸，在門外點了燃幹草跨了腳祛了晦氣才進屋，除了一臉的疲憊外，面色也極度的蒼白，像是受到了啥驚嚇。

阿九原想著同阿娘多說幾句貼心話，卻不想柳蕓娘進了房便將門給合了上，隔著門板說不餓，過會兒再吃。

阿九也就不便再進去打擾。

直到隔了半個時辰之久，柳蕓娘方才從屋子裏走出來，一臉神情凝重道：“阿九，阿娘有件事兒要同你商量！”

阿九立即點頭：“啥事？阿娘您說！”

柳蕓娘壓抑著內心的心虛及不安，壓低聲道：“朱大娘家新喪，媳婦又遇了那樣的事兒，她家欠咱的那二兩銀子，若不是她主動還來，便先別去討要回了！”

這事兒阿九認同，村子裏的各家各戶都剛被馬匪清剿，眼下最缺的便是銀子，那盧縣令尚不知何時才能將銀兩還回村子，地裏的莊嫁一時半會兒也未能有個收成，現下所有人怕是都指著這地裏的棉花種子能成個氣候了。

“阿九便聽阿娘的！”阿九微微的一想便順從的點頭。

柳蕓娘抿唇一笑：“阿娘是同戚家告了假回來的，明日便得回去，原本阿娘是想守著你，可眼下這家中的銀子都被馬匪給劫了去，阿娘思來想去，還是得在外頭謀一份活計才是要緊。”

阿九亦是認同，原本尋不著阿離那會兒，她也未來得及細想這事兒，如今聶長青死，日後那聶婆子怕是更要記恨上自個兒，阿娘在家中怕得不得安寧。

柳蕓娘見閨女這般聽話懂事，心下著實欣慰，便嘆了口氣，嘮起了些許家長：“你李阿爺新收了個義子，說是在南邊過不了荒年，投奔過來的，你可是之前便見過的？”

阿九點頭。

“那人模樣長得端正，只是那眼角的傷疤，說是被盜匪砍的，看著著實嚇人，今日大夥私下裏都說，那傷疤同那馬老大有得一比。”

聽了這話，阿九嚇得心頭一縮。

她倒不是怕那李龍飛會被村子裏人認出來，而是怕認出來之後，這李龍飛說不準會惱羞成怒即而大開殺戒，那便麻煩了。

此事，她須得再同李阿爺商議商議。

便是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也不能留在山窪子村隱姓埋名，那樣實在有讓人識別出來的風險。

入夜，母女倆各懷著心思回房入眠。

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不得安眠，第二日一早，屋外的哭聲震天，正是聶老三出殯之日，哀樂聲如同前一日般，再加上幾個女人的哭聲。

阿娘和柳蕓娘同時走出了房門，母女倆互視一眼，只立在屋門外遠眺。

“聶如陽是老聶家唯一的子嗣，你阿奶必定會接回去養，日後少不得從想從咱這刮去一些吃食，李三妹只剩聶如月一個閨女，怕是也會帶出去做活計，這往後的日子，想避開可便不會那般容易了。”

“阿娘若是有所顧及，便不回戚家也罷，阿九會想法子賺錢！”

柳蕓娘卻並不這般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若是阿娘永遠這般畏畏縮縮，豈不更要讓人欺負了去？”

阿九有些意外，阿娘進鎮不過一日，竟有這般覺悟，仿佛一夕之間堪破了些啥道理。

……

馬匪一事過後，山窪子村又重新平靜了下來。

三日後，鐘阿善被盧縣令傳進了公堂，當堂指認一眾馬匪，並將馬匪所搶銀兩、家禽，所做一切惡行一一列舉。

盧縣令當堂震怒，將情節嚴重等人直接判了斬立決，又將幾個情節稍輕的馬匪小弟判了沖軍發配。

退堂之後，鐘阿善被盧縣令叫到了後衙詳談，衙役端出了一盒銀兩，卻只有五十四兩，盧縣令聲明這是縣衙給山窪子村的撫慰銀，一戶一兩，對馬匪所劫、後又被蘇班頭一行帶回的銀兩卻是只字未提。

鐘阿善幾次想要提及都被盧縣令給封了嘴，再提便要震怒，再後來，盧縣令幹脆直接將話挑明，朝廷派人出剿需要人力物力，所繳獲銀子自然歸朝廷所有，方才給的每戶一兩白銀是為朝廷對農民的撫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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