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子之後，阿九隨意的從笸籃裏找出一塊帕子裝進錢袋子裏，隨即，她看見擺在床塌上的淺黃碎花衣裙，想了想，便立即換上了身，又從塌下隱藏的坑洞裏取出一個木匣子，將裏頭的十兩銀子揣在懷中，方才走出屋子。

她將錢袋子遞給阿離：“阿離，這是給阿娘送去的頂要緊的東西，你去了戚老爺府上，記得讓門童找姚嬸娘，這樣才能見到阿娘。”

阿離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咱一起，去找阿娘！”

他並非真傻，他曉得阿九要支開自個兒，一個人前去祠堂同農戶們共患難，那幫子馬匪是他們招惹來的，阿九本性善良，哪裏能眼睜睜瞧著那一幫子老少爺們兒命喪馬匪之手。

阿九緩緩推開阿離的手，輕輕的搖頭，她是死過一回的人，比這村子裏年歲最大的老鐘伯、銀花大娘都還要經歷的更多一些。

裏正伯伯在最危難時刻幫著她，春桃嬸子肚子裏還懷著娃娃，鐘三嬸、寶山哥、寶權哥……一個個都對她有恩。

這原本就是她招惹而來的，哪裏能溜之大吉放任不管，若是老天爺曉得她這般望恩負義貪生怕死，怕也是會將她這條重活一世的命重新收回的吧。

“阿離，你瞧，我這一身衣裳，可好看？”阿九退後幾步，淺笑著在阿離面前轉了個圈子。

阿離定神一看，這才發現阿九換上了新衣，淺黃色的碎色裙穿在她身上，好像飄飄起舞的蝴蝶，映著她一張俏臉更是白皙，煞是好看。

“呲呲，好看，阿九好看！”

此刻的聶阿九，是真的很好看！

雖只是十足歲的年紀，卻從骨子裏散發出一股子沈穩少女的氣息，阿九的身子依舊同以往般瘦長，可一張原本瘦巴巴黃臘臘的小臉卻因連著幾個月都不曾間斷過的肉食，漸漸的紅潤白皙起來，一張小臉還長出了嬰兒肥。

在她自個兒都未曾發覺之間，她已不再是自個兒印象中難看得到雙十年華才有人要的醜阿九了。

穿著一身淺黃碎花裙的她，更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俏閨女。

阿九平靜的盯著面前的阿離，走上前一步，伸手撫上他英氣的臉頰，柔聲道：“阿離，眼下我先去拖住馬匪不讓他們動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你便快去鎮上找縣令老爺派衙役過來清剿，若是遇上楊二叔，便讓他的牛車拉著你去，咱們分頭行動，一定能讓村子度過這回的劫難。”

“呲呲！”阿離搖頭，執意一把扣住阿九的手，“一起！”

“不行啊！”阿九眼眶含淚，咬牙低斥道，“我才是深知內情之人，我曉得如何同馬匪應對，這匹馬匪是因我而來的，我不能如此自私，否則老天爺便會降個雷下來劈死我的，阿離，馬匪頭子認得你，你若是去了更會拖累得大夥一起受難，你腳程快，現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去鎮上稟報縣令老爺，快去！”

阿離搖頭，眼眶子裏竟是掙紮。

“快去！”阿九大喊，順手都操起了一旁的掃帚趕他。

阿離卻依舊一動不動，任她驅打。

來不及了，再耽誤下去後果便不甚設想了。

阿九提起裙擺大步的跑出了屋子，見阿離隨後便跟了上來，急得大罵道：“阿離，你若執意跟來，害了鄉親們遭難，我便一輩子不理你！”

一輩子不理！

多麽殘忍的話語，縱使阿離只是個初涉人事的‘狼孩’，朦朧的情感中卻將她擺在了重中之重的位置，無人可及，若真是這般，著實承受不起。

阿九見阿離停下了腳步，這才松了口氣，深深的望了他最後一眼，大步的往村子方向奔去。

這是自阿離下山以來，第一次離開阿九，想著她方才的話，立即拔腿往鎮上奔去。

……

村子裏彌漫著一股死氣，在祠堂裏守著的只是一部分的馬匪，還有另一部分正在各家各戶收著錢財糧食，雞鴨豬羊都被趕到了一處。

祠堂外，撕心裂肺的哭聲震天響，幾個馬匪不懷好意的賊笑著，架著一名穿著大紅色新衣的媳婦往屋子裏去，那正是李大昌新娶回的媳婦李玉鳳，被村子裏人喚作‘傻鳳’，傻鳳雖然腦子不好，但模樣長得卻是不懶被其中一名馬匪瞧上了眼，李四鳳哭著嚷著喊著自家男人救自個兒，李大昌卻縮在一旁嚇得屁也不敢放一個。

鐘阿善急得起身又要去攔，卻被自家媳婦和閨女拉住。

“當家的，可別去！”

“阿爹，別去別去！”

鐘阿善喪著一張臉，掙紮不果，一拳捶打向自個兒的胸膛，身為裏正，卻眼睜睜看著村中婦孺遭受侵害而無力保護，實在自愧自責。

“大哥，兄弟們都挑了自個兒瞧中的婆娘去嘗鮮兒了，你一向眼界兒高，便挑個閨女，我瞧著這裏正家的一對雙生閨女生得極是俊俏，不如兄弟將這二人帶進屋去，大哥也進去享受享受？”

鐘情鐘意乍聽，嚇得兩張俏臉蒼白：“阿爹，阿爹！”

蘇月梅急得面色鐵青，額間冒汗：“當家的，這可乍整，咱鐘情鐘意可還未許人家哪，千萬不能被這樣的馬匪給糟蹋了呀！”

鐘阿善氣得一口血噴在了地上。

眼看著兩名馬匪嘍羅就要上來拉鐘情鐘意，鐘阿善猛的站起身來，大嚷：“無恥匪類，傷我兒郎，侮我媳婦，你等定會有報應的。……今日，你等便從我鐘阿善身上踩過去，否則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再逞惡。”

鐘阿善這一挺身，便是報著赴死之心了。

蘇月梅嚇得渾身哆嗦，卻也立在當家的身旁，將兩個閨女擋在身後，一雙眼包著一眶子淚不敢落下，面色鐵青的不似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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