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守在柳蕓娘身邊，直到她蘇醒過來方才松了口氣。

柳蕓娘看著床邊的阿九，默默的從懷裏掏出一只錢袋交到阿九手裏，神情黯然道：“阿九，是娘沒用，娘知曉這陣子阿九為這個家著實努力，是娘沒用才讓人將你用心修繕好的屋子給奪了去！娘實在……”

“別這樣說，娘！”阿九急急的阻止娘的話，“方才是阿九說錯話了！阿九不該什麽也不問便責怪娘，楊二嬸已經同阿九說了，阿九想到的事娘都已努力過，只是那聶老三一家委實厚顏無恥，娘僅憑一人之力，無力阻止也是正常的！”

柳蕓娘聽罷，嚶嚶的拭起了淚。

“娘，你可帶了靈珠出來？”阿九方才原本想回茅草屋一趟，又怕打草驚蛇便沒有回去。

靈珠是聖物，絕計不能落到聶老三那一家子心術不正的手裏。

柳蕓娘立即點頭，迅速從懷裏掏出個布袋遞給阿九：“娘生怕被他們再奪了去，便先收入布袋中隨身攜帶，這珠子好水，不曉得這樣一悶是否會有大礙？”

阿九將布袋推了回去：“無大礙的娘！你且先收著，我還是想先去裏正伯伯處走一遭，一早他說替我去盧縣令處批個地契，現下應當是回來了，咱們的屋子被聶老三一家霸占，也沒有就這般被占去不吱聲的道理。”

“阿九！”柳蕓娘握住了閨女的手，嘆了口氣道，“裏正對咱娘倆已屬仁之義盡，未曾經過村裏眾人允許便允了咱娘倆住那茅草屋，蘇氏一直心底對娘懷有偏見，若是這回裏正再偏幫咱娘倆，與他在村中的威信也是有損的。”

聶阿九咬牙，心中甚有不服：“可那原本就是咱娘倆住的，裏頭的所有物什布置都是咱們的，那屋子原本漏雨根本不能住人！”

柳蕓娘擰著眉，怯生生道：“九兒，不如咱就用那幾兩銀子隨意的先搭間泥坯屋子先住著吧。”

這是她想了一日的決定，她實在不想再惹得旁人多說那樣的閑話。

她一直潔身自好，卻總遭人碎嘴，實在心累無力與那些人爭辯，只想靜靜的有個安身之地，看著阿九長大便再無遺憾了。

阿九瞧見娘臉上那抹苦澀，心底跟著一扯，娘好不容易安心了兩日，暫時忘卻了薄情負心爹帶給她的傷痛，今日鐘蘇氏的話恐怕又是紮到了她的心。

阿九微微點頭，心下也默默做了個決定：“娘，今日一早裏正伯伯問我那塊荒地是買是租，若是租下只需一兩，一年後若是有種出作物，還會將這一兩做為開懇荒地的獎賞，若是買下，便需六兩，咱們手頭上此刻正有六兩銀子，餘下的幾百文錢可以請兩個粗工隨意的幫著搭出個茅草屋先將就住著，只是這樣一來，手頭上的銀子便要花個精光了。

銀子雖是花光了，可地卻長長久久的在。

之前阿九心底已經有了主意，只是眼下茅草屋被占去，餘下的那幾百文銀子也是餘不下了，她們會重新回到身無分文的地步。

她還需聽聽娘的意思。

柳蕓娘聽著她的話，心念一動：“花光銀子，便會有一塊屬於咱自個兒的地？”

“嗯！”

“有了咱自個兒的地，便再不會有人來趕咱娘倆走了，是這樣吧，阿九？”柳蕓娘的眼眶紅了，聲音只帶著一絲哭意。

“嗯！”聶阿九用力點頭，眼眶也被感染的紅了。

柳蕓娘激動萬分的點頭，眼淚婆娑：“好，咱買，咱把那荒地買下，縱使沒有遮天避日的屋子，至少有腳踏實地的地，阿九，咱把那荒地買下，就算日後種不出作物，至少你我，還有阿離，站在屬於自個兒的地面上，再不會被人驅趕。”

“沒錯，娘，阿九也是這般想的。”

柳蕓娘點頭，欣喜自個兒的閨女這般的懂事又能幹。

阿九獨自一人出了楊春桃家，往裏正家走去。

她特地讓山娃子教阿離習字說話，娘此刻身子虛還在塌上躺著，阿離陪伴在她身邊她能安心一些。

阿九一路上反覆掂量著這事兒該如何說，又猜測著裏正伯伯會有何種反應。

雖說李三妹犯了事兒，在裏正伯伯眼裏定不討喜，可畢竟還有那一大家子，聶老三眼界寬，平日裏頗會做人，這會子與老聶家斷了親，身為一村裏正，自然是要想法子安置這一家子。

那茅草屋只有一間，裏正伯伯若是想做得公平，必定讓她們娘倆與那一家四口暫且擠在一處，若是這樣，便可以想像這日後日子會過成怎樣了，倒不如就依著阿娘的意思，把荒地買下，在隨意搭間茅草屋遮風避雨。

唉！

聶阿九嘆了口氣，停步在鐘阿善家門外。

擡起手，正想敲門，就聽屋內傳出鐘蘇氏失控的叫嚷聲：“上頭讓你收五兩你便收五兩，那咱們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你這婆娘可還知曉分寸，還不給我輕點聲說話！”鐘阿善低沈著聲音怒斥。

蘇月梅壓低聲道：“你不收這母女倆的差銀，咱們一家指著啥過日子？往日就連你那斷出去的兄弟鐘阿富家要田要地，你也是抽了一兩銀的，現下可倒真是善心大發了！”

鐘阿善耐著性子道：“阿富家有的是銀子，阿九母女現下如何光景，你可是沒見著嗎？我已經打聽了，這六兩銀已經要了這母女倆的命，再加收這一兩，你讓人把肉也割下來賣了貼補嗎？”

夫婦倆的聲音稍停了一記，阿九正考慮著是敲門還是默默離開，就聽蘇月梅略帶著抽泣聲道：“你心裏定是還惦記著那賤人，柳蕓娘那婆娘長得一臉狐媚樣兒，當年勾了楊大郎的魂外，定也勾了你的魂！無怪乎聶老二要將她狠心休棄，活該她遭那樣的待遇！呸，賤貨！你若是不收這一兩的差銀，我定讓她日子不好過。”

“你這碎嘴婆娘胡咧咧啥，當年是楊大郎上門求親，我只是中間做了個媒，後來還被聶老二給攪合了，你這婆娘這麽多年揪著這事兒不放，你定要往我身上潑這臟水，與你又有何好處？”

鐘阿善說罷，怒氣沖沖的拍了記桌案，聽著起身腳步往門邊踱來，阿九聽罷立即拔腳便跑。

果然，她剛跑過轉角藏身，就見裏正家門大開，鐘阿善從裏頭走出來，雙手負背一臉煩悶，屋裏頭，鐘蘇氏嚶嚶哭著抹著淚。

阿九透過燭光看著在門外來回踱步的鐘阿善，看著他一臉愁雲慘霧的模樣，看來這另外的一兩差銀，是免不了了。

回頭得去仔細合計合計，將所有銀子湊在一起數數，還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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