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推著籬笆門走進院子時，就見柳蕓娘立在竈臺前，直勾勾看著水缸裏的什麽，一臉發怔。

“娘，您怎麽下塌了？”阿九立即走了過去。

柳蕓娘見女兒回來，略顯遲疑的解釋道：“娘、娘想著你去幫鐘三叔家的忙，顧不得午食，便、便想下床給你煮些吃食，不想……”

“吱吱，吱吱……咦！”

水缸裏，一顆帶著翅膀的珠子游啊游，劃啊劃的，像在水面上游玩一般，還發出奇特的‘吱吱’叫聲，聽著極其愉悅！

時不時的，還用翅膀打起水花往柳蕓娘臉上濺去，仿佛欺負她柔軟般，阿九剛湊過去，就被濺了一臉。

阿九嚇得瞪大了眼，一把伸手撈起了珠子，珠子卻渾身滑不溜湫的，又掉回了水缸裏。

“撲嗵！”

珠子繼續自由自在的在水面上玩耍。

阿九傻眼了：“娘，這……”

“這便是你上回帶回來的珠子嗎？”柳蕓娘問，疑惑的面色微滯，“你那日、不是當著你三嬸子的面，將它砸碎了嗎？”

“是啊！”

可她卻不知曉，這珠子居然還能覆原。

“娘，這珠子有靈性，必定能給咱帶來好運，暫且將它養在水缸裏，誰也別告訴，就連楊二嬸都不可說。”

“娘知曉！”柳蕓娘明白其中厲害。

這世道同李三妹一般貪婪者不在少數，即使那珠子不知有何用處，都搶得頭破血流，若發現有此靈性，還不知會鬧出怎樣的事端來。

阿九取過一旁的木蓋子將水缸蓋上，僅留一條小縫，沖著缸內發話道：“珠兒珠兒，上回砸了你是阿九對不住你，但倘若你再被貪心之人發現，阿九還是得再砸你一次，你若有靈性聽得懂我說話，便乖乖的不可調皮，待無旁人之時，你可以隨意耍玩一陣，有人來你便立即潛入缸底不許動更不許叫喚，明白了嗎？”

“吱吱！”

缸內發出兩聲叫喚，仿佛真聽懂了阿九的話，在回應她一般。

母女倆心中一喜相視而笑，只當那珠子是個小寵物般可愛，並未去想能得如何如何的回報。

正當聶阿九母女倆樂呵呵用完了簡單的午食，村裏突然跑來了個青壯年，立在屋子外叫嚷道：“小阿九，裏正讓你去祠堂一趟！”

柳蕓娘聽得一陣緊張：“阿九，娘與你一同去！”

阿九一回來便將這整日發生的事都說與柳蕓娘知道了。

柳蕓娘知道此刻祠堂正在公審李三妹母女，阿九又是告發之人，必定會被多番盤問，若是惹上些什麽說不清楚道不明的事兒那便是引火燒身了。

阿九搖頭：“娘，您別擔心，裏正伯伯只是讓我去說說前因後果，即便是上了公堂面對官老爺問話，阿九只要照實說便也不會惹事上身，裏正伯伯又是個好心腸，定不會為難阿九，娘你且在屋裏安心等著，我去去便回！”

柳蕓娘深知自己身子尚弱，若是見到大場面又嘔了血，這幾日的山參便白吃了。

不想讓阿九提著心，更不想去了多叫聶家人說嘴，只得點頭：“好，娘在屋裏等你，你且且好好答裏正問話。”

“嗯！”

阿九別了娘，出了屋子，同來喊她的鐘秋水一道往村子走去。

一路上，鐘秋水叼著顆青草隨意問話：“誒，小阿九，你可是同聶老三婆娘說的那般，大半夜跟蹤了她娘倆一路？”

阿九心底猛然打起了鼓，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橫了鐘秋水一記。

鐘秋水悻悻然的聳了聳肩，吃驚眼前瘦弱又不愛說話的小丫頭片子居然還敢用眼神瞪自個兒。

此刻，阿九的心思卻是千回百轉！

她確定自己跟的那一路並未被她娘倆發現，李三妹卻突然這般說，著實令自己吃驚。

阿九咬住下唇穩了穩心神，想著或許只是李三妹抓急了瞎攀亂咬，想把自己也拉下水，便繼續不動聲色。

她大半夜跟了李三妹一路是事實，被陷阱纏住了脫不得身，沒來得及通知鐘三叔一家也是事實，可這些事實若都說將出來，卻並不一定能讓人全然相信，一個不慎，恐怕還會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阿九一路心思活絡的來到祠堂。

祠堂如上午那般，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洩不通，隱約可以聽見從人墻內傳出女人嚶嚶的哭泣聲。

阿九擠身進去，就見裏正與幾名青壯年立在祠堂內，鐘家最年長的老鐘伯與抹著淚的鐘三嬸坐在長凳上，鐘寶山則寒著臉立在一旁。

李三妹母女蓬頭垢面的都被綁著雙手跪在祖宗牌位前。

聶家這邊僅來了聶長青，聶長林，陳金蓮及聶婆子四人。

聶婆子此刻正當著全莊子人的面教訓著媳婦兒。

“你個挨千刀的喪門星，做了這樣要不得臉面的腌攢事你還回來作甚，怎不一頭撞死在外頭圖個幹凈？我老聶家的家風都讓你給敗完了！啊，蒼天大老爺呀，聶家怎生的攤上這麽個手腳不幹凈的蠢婆娘，還帶著自個兒的閨女犯事兒，我老聶家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哎唷餵！怎生的不將我這條老命收去，省得被拖累得沒臉面在這莊子住下去。”

裏正鐘阿善一臉嚴肅的開口：“聶老嬸子，你也先別嚷嚷！事情即已出了，便要好好商討著如何解決！眼家阿貴正躺在病塌上，你聶家若不想將李三妹母女送上公堂，便得給鐘家一個說法！”

“不能上公堂，不能上公堂啊娘……私了，咱們私了、私了罷！”李三妹急急抓著聶老婆子的手，一慣刻薄的方字臉上此刻盡是狼狽及惶恐。

而被捆綁著雙手的聶如月，早已經掛滿淚痕的嚇呆在一邊，低垂著頭整個身體瑟瑟發抖，早沒了往日欺負阿九時那盛氣淩人的模樣。

“阿善伯，聶阿九帶來了！”

鐘秋水大步一跨，走到裏正跟前。

“聶阿九！”

看到她出來，李三妹立即腥紅起了眼，指著她大聲的控訴道，“就是這個小賤人，對，就是這小賤人害我的……”

“李三妹，你也忒能扯！難不成你想說是聶阿九讓你去偷的那兩大擔子金丸子，害我三叔中風臥床的？”立在一旁看戲的鐘寶權冷哼著出聲，隨即還捅了捅一旁的堂弟鐘寶山。

鐘寶山寒著一張臉，註視著堂內的聶家人，未曾出聲。

裏正見阿九過來，輕咳一聲示意眾人安靜，方才問道：“聶家阿九，鐘三叔家金丸子被盜，你是否先一步知曉？”

阿九搖頭回答：“不曾！”

“她說謊！”李三妹跳起來指責，“一定是她那個賤人娘指使的，柳蕓娘那個下賤貨讓她來跟蹤我……”

裏正橫了一眼過來，兩個青壯年押住了李三妹：“老實點！”

裏正又看向一慣懦弱膽小的小阿九：“這裏不是公堂，你且不必害怕，細細道來，你是如何得知是李三妹母女偷的東西，又是如何得知她們要前往康城？”

裏正問得清楚明白，正對點上。

阿九微微點頭，一臉莊嚴的回答：“裏正伯伯、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大娘，阿九雖已被趕出聶家，卻也做了十年聶家人，與三嬸同住一個屋檐下，自然知道一些三嬸不為外人知的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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